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世子没进入宗学堂,老夫便听闻世子大名。”
“不学无术,厚颜无耻,目不识丁还大闹文相阁,闹出来的笑话层出不穷,让满京都城的人看笑话。
老夫本以为那只是谣传,如今看来,倒不是别人夸大其词。果真是山野乡村里长大的,一点儿规矩也无。”
宗学堂内,众弟子满脸的嫌恶和嘲讽,所有人的视线落到欧阳念身上,如同看着什么恶心的臭虫一般,满满的恶意。
也不知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恶意,这样的恶意,要说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可是一点儿也不信。
欧阳念目无波澜的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短暂的沉默后,欧阳念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开口,“有你这样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老师,教出我这样的不学无术、厚颜无耻的弟子也不足为怪。老师,弟子说的可有道理?”
“你……你竟然敢辱骂老师!”授业的老师气的不轻,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当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是个送到京都城为质的世子罢了,竟然敢来讽刺于他。
徐平是文大人一派的人,他这宗学堂老师的身份,也是他攀附了文大人得来的。
徐平爱面子,他最不喜别人说他是欺软怕硬攀附权贵。如今被一个世子挑明了说,便犹如打了他的脸一般,让他既愤恨又难受。
宗学堂里,所有的弟子都已经惊呆了。
这个草包世子,竟然敢几次三翻的顶撞老师?
一个山野乡村里出来的人,也敢如此胆大包天吗?这和他们想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啊。
徐平冷眯了眼眸,愤恨的目光直视欧阳念,“世子是不是以为,仗着你世子的身份,老夫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你招惹八皇子在先,对老夫不敬在后,老夫现在就罚你在外面站着!”
“不,老师你错了。是八皇子仗势欺人欺负我在先,老师欺软怕硬是非不分偏帮八皇子在后。”
“老师若是罚我,我心中不服,自然不认。老师你若真有本事,就把我赶出宗学堂啊。”
最后一句话,欧阳念充满挑衅。
临皇本就打着让定国公世子来宗学堂学习的幌子,实际上就是为了将世子扣留京都城。
即便是徐平,也不敢说出将堂堂定国公世子赶出宗学堂的话。
果然,徐平顿时变了脸色,一张脸充满了愤恨和扭曲。
世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还真的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无。
这个山野乡村里出来的东西,竟然还敢威胁他!
倒是一旁看好戏的八皇子,因着欧阳念几次三番的同老师作对,那不卑不亢又有几分嚣张的模样,倒是让他对他高看了几分,心中隐隐生起几分微妙的感觉来。
他的母亲是当今的皇后,他是皇后所出的最小的儿子。临皇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他也偏疼几分。
他脾气不好,容易暴动燥怒,其他人跟他在一处的时候,碍于他八皇子的身份忍他让他,如今遇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世子来。他既痛恨对方的冒犯,但是更多的,却是新奇。
气氛陷入僵局,八皇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来了口,“行了,现在已经过来时间了,老师该授课业了。”
授业的老师面色不是很好,怒瞪着欧阳念大言不惭,“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宗学堂千挑万选出来的天之骄子,将来是要出相入将,为国之栋梁。
因为你一个人,浪费他们的时间不值当。今日的事情,老夫日后再同你算账。”
八皇子都来了口了,他也不好揪着世子的错处不放。
“好了,今日是大家开堂来的第一日,老夫便从礼论讲起……”
见此事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了,堂中弟子顿时一脸失望。
欧阳念一脸无所谓,无视别人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大咧咧的坐下来,百无聊赖的听着夫子讲之乎者也,听得昏昏欲睡,偶尔还能接收到老师投过啦还的憎恶的眼神。
欧阳念只当没看见,听得厌烦了,便从带来的行礼中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画本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旁的八皇子本来在睡觉,但是身边坐了一个草包世子,他心下又有些暴躁,怎么都睡不着。
这时候听到身旁传来翻书的声音,顿时眉心一拧,朝着身旁看了过去。
这个传言中的草包居然在看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默寒嘴边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儿。
他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沈默寒狐疑间,那边原本认真看书的欧阳念却是忽然抬起了头,刚巧与沈默寒视线撞上。
欧阳念一愣,继而嘴角微微一勾,将书一合,“怎么,八皇子感兴趣?”
她将书递到了八皇子面前,“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不计前嫌,大方借给你看。”
沈默寒扫了一眼,封面上是文弱书生娇小姐几个大字。
沈默寒:“……”
他脸色一黑,推开画本,满脸不耐,“拿开!”
欧阳念不由瘪了瘪嘴,拿来了手里的书,“不看就不看呗,凶什么凶,好几两银子,我还不舍得给你呢。”
“……”沈默寒一阵无语。不光是个草包,还是个吝啬鬼!
几两银子,很多吗?当我稀罕!
剩下的功夫,欧阳念没再理会沈默寒,她现在无聊的除了看画本,还是看画本。脑子里还密密麻麻的充斥了一堆的之乎者也,烦人得很。
她莫名有些烦躁,都快赶上旁边本来就有狂躁症的八皇子了。
还好她戴了可以缓解暴躁症的香囊,利人利己。
她可不希望,自己身边坐的,是一个随时都会狂化的疯子。
欧阳念有些心疼的捏碎香囊里的一颗药丸,一脸肉疼。这药很贵,倒是便宜了八皇子了。
那药丸一捏碎了,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儿扑鼻。八皇子原本隐隐有些狂躁的迹象,因为这一阵清新扑鼻的药香味,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头脑一片清明。
他很久没有感觉这么舒服了,若有似无的药香味,似乎能够缓解他身体的症状一般,让他整个人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不会轻而易举的被情绪左右。
而药香味儿的来源……
八皇子的目光,锁定在正百无聊赖一脸颓废模样的世子身上。
这若有似无的香味,好似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沈默寒眼眸微蹙,目光中闪过一抹狐疑,会是他吗?
一整天的课下来,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欧阳念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想到以后一直要这么被催眠下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着欧阳念今日怼天怼地怼老师的壮举,惊呆了不少人,所以这时候被人再上来触欧阳念的霉头。
堂中三三两两的弟子结伴而行,率先出去,欧阳念则是想些如何挨过这以后的催眠日子,所以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一些。
不知为何,原本该离开的八皇子,这时候也慢了动作,一双眼睛顶着欧阳念腰间的香囊瞧。
欧阳念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八皇子作何要盯着我的香囊瞧?”
她自然知晓八皇子为何盯着她的香囊看。
这里面的药丸能够缓解他体内的狂躁症,多少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症,如今有了缓解之法,他如何不在意。
“……”八皇子眼眸微闪,移开视线,目光落到别处,有些不自在的问了一句,“你那香囊,哪里来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欧阳念睨了他一眼,“八皇子莫要忘记了,你今日欺负了我,还扔掉了我的书。”
而且,她主动示好问他看不看画本,他还不领情!
沈默寒面色一僵,不甘示弱道,“你也扔了我的书,咱两扯平了。”
“你扔了我的书,还以权压人,示意老师侮辱我,中途我好心好意问你看不看画本,你也不领情,这时候你说扯平了,你当我傻啊。”
欧阳念毫不犹豫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儿不算扯平。”
沈默寒差一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来,“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沈默寒的脸色如愿黑了下来,他咬了咬牙,“十两银子一个问题,你怎么不去抢!”
“什么玩意儿?”
欧阳念掏了掏耳朵,“你若是去情报阁买消息,一个问题一百金,我这十两银子已经算是很便宜的课。”
八皇子:“……”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句话,你究竟买不买?”欧阳念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烦。
沈默寒咬牙切齿,“买。”
欧阳念喜滋滋的伸出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给你。”
沈默寒直接掏出了一钉金子递给欧阳念,“这总够了吧。”
欧阳念伸手掂了掂,顿时眉眼弯弯,笑得像一只狐狸,“够了。”
沈默寒恨得咬牙切齿,便听欧阳念道,“这香囊是我从集市上买的。”
沈默寒:“……香囊内的东西是什么?”
欧阳念:“不知道。”
沈默寒:“香囊里面的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里面的东西啊,”欧阳念撑着脑门想了想,“让我想想,唔,好像是从某个山野大夫那里讨来的。”
“山野大夫?”沈默寒皱了皱眉,“你能找到那个大夫吗,他可还在京都城?”
只要找到世子嘴里的那个大夫,自己体内的症状,说不定有希望可以治好。
“我找不到他。”欧阳念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偶然间遇到他卖这东西,那时候看他可怜,就买了点儿,哪里能找得到他。”
沈默寒一双眼眸顿时失落了几分。他想了想,又拿出一钉金子,放到欧阳念手中。
“你可知晓他的样貌,能不能将他的样貌画出来?”
“那大夫做了伪装,我见他的时候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我哪里能画的出来。”
欧阳念坏心眼的随意胡诌。又反过来问他,“八皇子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不过是调香而已,也值得你这班费尽心思?”
沈默寒不语,一双眼眸闪了闪。
欧阳念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当即解下自己的香囊拿在手里掂量,顺势放到了八皇子手里,“八皇子若是喜欢这调香,我送给你一些便是。”
沈默寒神色复杂,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目光落到了欧阳念身上。
关于世子,京都城有很多传言。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世子和传言中的世子不大一样。
欧阳念像是没有注意到八皇子复杂的神色一般,又道,“你若是真想找那个山野大夫,我倒是可以给八皇子指名一条路。”
“什么路?”
沈默寒顺着他的话头问了一句。
“八皇子可有听说过情报阁?”
情报阁?
一个最近才兴起来的江湖组织,他好似听人说话,不过之前没怎么注意。
而且,方才世子也提起了情报阁。
“只要八皇子有钱,任何消息都可以去情报阁里买。我可是听说,那情报阁与隐门和暗门关系匪浅,又与神医谷有些交情,势力很大。”
沈默寒眼眸动了动。
“好了,下学都这么久了,再不走,估计饭都没得吃了。八皇子不饿,我饿得慌呢。”
欧阳念摸了摸肚子,又摸出了几颗药丸,一同放到八皇子手里,“香囊里的药丸和这个是一样的,我身上就这么多了,八皇子若是没事,我便先去吃饭了。”
男子清清瘦瘦的背影走远,沈默寒满面复杂,将手中的药丸收入囊中。
晚上的时候,一个神秘人出现在他身边。沈默寒将其中一颗药丸交给了神秘人。
“拿回去让太医院的人查一查,看看这药丸里面,都是些什么成分。如果可以,做些一模一样的药丸过来。”
神秘人拿了药丸,很快便又消失在原地。
欧阳念回去的晚了些,去吃饭的时候,吃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一些还没吃饭的弟子,见到欧阳念,也是一脸厌恶之意,整个饭堂里窃窃私语,话题都是围绕欧阳念这个草包展开的。
欧阳念权当没听见,没看见,领着木青和莫冬齐吃饱喝足,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莫冬齐和木青一路憋着话,见到一些弟子对待欧阳念的眼神,心头也隐隐猜出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