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复还是太低估了那柄闻名天下的兵刃,就和兵刃的主人一般,这般傲气的主人,怎么会有一把谁都能拿得动的武器呢。
八十二斤的“冷艳锯”在关羽有意之下,直接冲进了刘复的手里,然后砸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若非是关羽的暗劲特意留了手,恐怕现在刘复就不仅仅是躺在地上的问题。
“怎么,不是要拿老夫的兵刃耍耍么怎的这还没还是挥舞就先躺下了”关羽的轻笑从刘复的头顶传了过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周仓那没有良心的大笑之声。
在自家君候将武器抛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形,作为关羽御用的扛刀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般看似平凡的“冷艳锯”到底有多么的恐怖了。
就和自家将军一样,看似整日半睡半醒一样的眯着眼睛,看似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天下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周仓一直觉得,自家君候之所以之一眯着眼,主要是懒得看这天下人,因为在他眼中,这天下人都太蠢了,没有资格让他睁眼正视
跟随关羽这么多年,周仓就见过关羽数次睁着眼睛和人对视。
一次是夜会张辽,那时候合肥的张文远刚刚威震江东,作为至交好友,关羽曾经夜行八百,前去给张辽祝贺,看着浑身浴血还在不停滴落的张辽,那是周仓第一次看到关羽正视一个人。
第二次是田国让来信,让本来已经入睡了的关羽惊喜不已,然后十分开心的读了来信,并立刻书写回信。
至于第三次,便是当君候听到江东要与自己联姻的传言之后,那一次君候不但睁开了眼,一瞬间的气势让自己都感觉到了心惊胆战。
而在周仓看来,自家君候的这把“冷艳锯”就如同自家的君候一般,看似平凡不起眼,但是动之则如雷霆降世,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一般。
这个莽撞的小子,虽然实诚也踏实,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但若是想要舞的动冷艳锯,那可不是他能办到的,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办到的。
刘复废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不过难能可贵的是,整个过程他都努力的将“冷艳锯”恭敬的举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站起来的这般艰难。
“小子还是莽撞了,冷艳锯的威名,名不虚传啊。”刘复吃力的抬着冷艳锯,将他送到关羽的面前,之前看关羽用一条伤了的右臂轻松挥舞着这把天下闻名的大刀。
刘复还以为,这把大刀名声大于实力,对它难免有了一丝丝的怀疑,可是刚刚这么一下子,所有怀疑都烟消云散了,不说其他,便是这重量自己就无法挥舞自如。
若真是拿着这把大刀,莫说上阵杀敌,便是平常持着,都能将自己累的吐了血,也不知道这个关大将军是怎么用他来杀敌的,更不知道那个给关将军扛刀的亲将到底是什么怪物。
“小子,刚刚站起来都这么费劲了,还好意思找老夫学刀”关羽一把将冷艳锯拿了过来,然后轻轻松松的一个翻转,持在了手上,整个过程便是伤口都没有影响到分毫,可见关羽到底有都么恐怖。
“嘿嘿。”被嘲讽了的刘复并没有灰心,反而一脸憨笑的冲着关羽说道,“小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皮糙肉厚,尤其是这个脸皮,那是相当的厚重,好意思,好意思的。”
“呵呵,老夫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把脸皮厚当成好处的。”关羽冷哼一声,“刚刚站起来这般费力,怎么不用刀拄着地,非要捧着,平白让自己出丑”
“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当拐杖的”刘复这个时候倒是变得一脸正经了起来,“冷艳锯乃是宝刀,饮尽了敌人的血,小子拿着已经是辱没他了,若是再这般辱他,那边真的没脸再找关将军学刀了。”
“刀是用来杀敌的这话是谁教给你的。”关羽看着一脸严肃的刘复,冷声问着,“莫要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没这份儿本事”
“这话是家父曾经教导某家的,若然当初未能理解,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奉为至理名言”刘复倒是坦诚,直接说出了来源,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因此看不起他。
“令尊是”
“家父刘磐”刘复也承认的十分痛快,一点都不在乎面前的人是谁。
“你是刘磐家的那个小鬼”关羽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老夫见过你,可曾记得”
“印象不太深了”刘复有些尴尬,当年他被称为荆南净街虎,平素里就是在街面上晃荡,俗称打抱不平。
每次回家要么是拿钱要么是闯了祸,从来没有好好在家呆过一次,所以关羽问的时候才这般的尴尬。
关羽也看出来了刘复的尴尬,无奈的一笑,给他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也是,当初我等去拜访令尊的时候那还是我军刚刚夺下长沙,黄忠老将军举荐令尊想要让其出山,那都是多少年前了令尊可还好么”
刘复在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明显就低落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一声苦笑,“家父已经去世了。”
“嗯”关羽呆愣了一下之后却是发现刘复的神色不太正常,便不再细问下去,而是直接转开话题,“平素里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刃”
刘复听闻也赶紧顺势说道,“平素里战刀用的更多,马战长枪大刀都用过,但是感觉,都不是很顺手”
“怎么,小时候没好好练武么当初令尊的武勇可是连黄汉升那老家伙都感觉十分佩服的。”关羽哈哈一笑,看着面前这个充满朝气的面孔,“现在想要重新开始的话,可是要受很多苦的。”
“小子不怕”刘复听闻关羽这话之后,便是大喜起来,“小子就是皮糙肉厚,抗造”
“你又没去过辽东,从哪里学的这满口辽东话。”关羽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和周仓说道,“去将平儿之前练习用的大刀拿来,暂且让这小子先用这个练习。”
“诺”周仓应诺之后便去了旁边,很快就抬了一杆大刀来,大刀身长丈二,刀身宽大厚重,刘复接过来之后,用手一掂,越有三十余斤,算不得多么沉重。
“关将军,其实再重上三分,小子也能承受的住的”刘复用大刀轻松的耍了一个刀花,看着熟练的手法,想来这么多年并非是全部荒废了,至少基本功还算是可以的。
关羽看刘复这样子,也不恼怒也不夸赞,十分平静的说着,“莫要夸口,一会儿莫要叫苦才是”
“小子这张嘴什么都吃,什么都说,就是不会说苦”
关羽呵呵一笑,看着一脸得意的刘复,眼睛眯的更深了,“趁着还有些时间才该吃朝食,便先练习一番吧,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来也是休息够了的。”
“请关将军赐教”
“会扎马步么身为武将,无论马上还是马下,下盘要稳,否贼未战便先自溃了。”关羽随便一脚,让刘复双腿分开,扎起了马步,“大刀平举着,记住,手要稳,不要晃”
刘复按照关羽的说辞,扎着马步,同时双手持刀伸向前面,马步四平八稳,双手沉稳有力。
关羽绕着他走了一圈,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你这小子却也没有完全的荒废时光,基本功倒是蛮扎实的。”说话的时候还出其不意的往刘复的膝盖上踹了一脚,不过刘复却是纹丝不动。
“家父也是很严厉的,虽然小子经常偷懒”刘复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得意,不只是因为基础扎实,也是因为这是自己那个已经故去的父亲教导的自己,刘复觉得自己没有给父亲丢脸。
“可不要太过自信,这个动作,先保持一个时辰吧,老夫也去巡视一下营防”关羽留下一句话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之前犹豫关羽的晕倒,关平因为担心被于禁趁虚而入便将大营后移,冒险移到山上。
不过事实证明,关平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知道荆州军的大营再次立好,于禁别说出兵,连出门都没有过。
现在关羽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开始了亲自巡营,虽然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麾下的众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没有谁能够比关羽更加提起士卒们的士气的。
周仓跟在关羽的身旁,虽然之前周仓这个亲将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关羽扛刀,但是现在关羽身上有伤,周仓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亲卫将领,一想到这里,就不禁昂首挺胸起来。
“你不用这样,这段时间老夫会日日巡营的,若是这样,你也会很累的。”关羽看着一脸正色,昂首挺胸的周仓,也不禁笑了笑。
“某乃君候麾下亲将,保护君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什么累不累的。”周仓虽然如此说,但还是身体微微有些弯曲,不过这并非是因为他言不由衷,而是因为周仓的年纪,也很大了。
“周仓,你跟随老夫多久了”关羽突然心中有了很多的感慨,或者说,自从他出征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感慨就异常的多。
“建安六年,君候护送主母之时于卧牛山收下周某,如此算来,某将已经跟随君候一十八年了。”周仓说话的时候也回忆到了那一天,那时候自家君候刚刚斩了颜良,正是天下闻名的勇将。
那年的君候不过四旬而已,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横刀立马天下莫敢阻拦,而自己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一个武将最为巅峰的时候,自持力大无比悍勇非常,在黄巾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不过就算如此,周仓在第一次见到关羽的的时候,就被他的那种气度给折打服了,若非关羽留了手,估计现在周仓已经去见大贤良师了。
“一十八年了老夫记得那个时候正好晓儿带着关平那个小鬼头找了过来,那时候平儿还是个小娃娃,现在也已经快三十了,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
“哈哈哈”周仓也想到了那个时候关平憨憨的样子,不由的跟着笑了出来,就像君候说的,他们已经相识一十八年了,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时间,十八年能够让两个陌生的人变得无比熟悉。
“突然想到,元福你也已经五十了吧,也是个土埋胸口的老家伙了。”元福就是周仓的表字,不过这个表字不是周仓父母给的,是关羽在周仓跟随自己十年之后,才赐给他的,因为那天周仓喝醉了说,没有表字的人,都是贱民一般被人看不起。
“哈哈,对呀,某家都已经五十了”周仓点着那大大的脑袋,一脸的憨厚,“或许再过几年,小人就先走一步,去下面给将军继续做先锋亲将了”
大军出征,说这种话是十分不合时宜的,至少是很忌讳的,但是现在关羽并没有怪罪周仓,甚至没有对这句话进行任何的反驳,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天空之上雷霆不断,“这雨越来越大了”
“君候放心,士卒们蓑衣已经准备完毕了,平素也一直在伐木,度过梅雨季没有问题”周仓突然说了一句看似很不相关的事情,但是关羽听见之后却是难得微笑了一番。
“如此就好,这场雨,看来要下一个月不止啊”关羽抬起头,感受着雨滴稀稀落落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胡须上。
“今年的梅雨季来的特别突然啊。”周仓也随着关羽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天空,“君候,咱们可以回家么”
“会的,你放心吧,都会回家的。”关羽慢慢的低下了头,“你,元俭,赵累,王甫,季常,机伯,你们都会回家的。”
“君候也会回家的,兴国还在家等着您呢。”周仓突然笑了起来,“还有大小姐,若是没有了君候,他一定会大吵大闹的,这天下只有君候一个人能够制得住大小姐呢。”
“哈哈哈”从周仓的话语里,关羽也想到了那个让自己头痛不已的小女儿,明明已经该出阁了,可就是死赖在家里不走,不知道多少上门求亲的益州公子让他轰了出去,益州名士李恢之子据说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的,结果刚找人求亲,这个丫头就一个人从益州跑到了荆州,当初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凤儿那个丫头就是被老夫惯坏了,偌大的丫头了,还没日疯疯癫癫的,等日后有了时间和机会,老夫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然后给她找一个合适的郎君”
“君候若是教训大小姐的话,想来君候的胡子又会少上几根的。”现在关羽的心情想来是不错的,任凭周仓这般开自己的玩笑也没有丝毫的愤怒和不满,或许只有再想到那个让他头痛的女儿的时候,关羽才会这般慈祥吧。
“咔嚓”此时天空再次一声惊雷出现,随之而来的是雨滴再次大了两分。
“安排出足够的人手在外巡视防卫,剩下的人回帐中休息,伐木暂且停止,时间还是足够的,记得安排好轮换和汤药,这个季节,若是一个不甚,少不得风寒之症”
“诺”周仓应声之后便飞跑着前去传令了,此时大营之中,也慢慢的有了一丝丝的慌乱,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躲雨的士卒倒也顾不上什么仪容军阵,毕竟此时在狼狈也好过一会儿成为落汤鸡。
而被命令留下巡视的士卒倒也没有说什么怨言,而是快速的将蓑衣穿在身上,然后开始了他们的巡视。
“君候”周仓安排妥当之后便赶回了关羽的身边,毕竟他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自家的君候,“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校场上的那两个小子,是不是也让他们先躲躲雨”
“刚刚老夫不是说了么,让那小子扎马步一个时辰,既然说了,那老夫就没打算变卦,让他继续扎马步,让关平监督”
“诺”周仓听到这话,便知道关羽动真格的了,心里只能对刘复默默哀悼一番,跟着自家君候的确是能够学到不少真本事,但是这倒霉孩子的日子想来也会十分的凄惨。
“哗啦啦”随着关羽和周仓的对话,雨水也渐渐的大了起来,逐渐变得硕大的雨滴滴落在关羽身上的蓑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雨幕,关羽带着周仓再次回到了校场上,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在躲雨了,便是李鍪都就近找了一个有棚子的地方开始看竹简,身边还跟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樊阿。
而在雨幕之下,只有两个人没有丝毫的遮挡,一个是扎着马步的刘复,一个是看着刘复扎马步的关平,雨滴毫不客气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但就算是如此,他们两个也没有想着去躲藏或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