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的死让很多人吃惊,也让很多人无声的叹息。
尤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吕蒙,看到那两具无头尸体之后,脸色那是出奇的差。
“主公的手令呢”吕蒙第一时间没说别的,先要孙权的手令,他就想知道,那位主公,那位曾经这般信任自己的主公,如今居然会越过自己给自己麾下大将直接下命令
不过吕蒙最后还是没有拿到孙权的任何手令文书。
对于吕蒙的要求,潘璋只是和和气气的告诉他,此事,主公会给他一个交代。
直到潘璋等人离开之后,看着地上还在流淌鲜血的两具无头尸体,吕蒙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命人将关羽父子二人的尸体好生收敛,安葬了。
“云长兄啊,你说得对,我终究还是不及你啊”
吕蒙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将自己要做的所有事都做完了,他成功的兵不血刃拿下了关羽手中的半个荆州,再次成功俘虏了于禁和三万曹军,将关羽手中的荆州军也近乎完整的接收了过来。
他甚至将关羽斩杀了,终结了一代名将的生命,从今天开始,他自己就将是新的传奇名将,可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此时和吕蒙一样十分不开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远在长沙的刘复。
几经波折之后,在韩玄那个倒霉的小儿子死之前,他们成功的见到了长沙太守韩玄。
不过这次见面他们便不算多么顺利,不因为其他,最主要的原因是韩玄已经老了,老到话都说不利索了。
“坐”韩玄没有出去,而是让自己的长子韩晓将几人请进了府邸里,看着几个如日初生的年轻人,韩玄努力的让自己坐了起来,也颤颤巍巍的让他们坐到自己对面。
韩玄真的很老了,就连跪坐下去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让自己的儿子帮忙,不过最后还是坚持的跪坐好,挺直了自己的腰身。
“是阿复么”韩玄努力的睁大他那个已经昏花的老眼,朝着刘复的方向看去,“阿复回来了啊”
“韩韩伯父”刘复来之前发誓,自己一定要指着韩玄的鼻子怒骂他这个卑鄙小人,让他告诉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全家杀死。
可是真的当他来到韩玄面前的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么愤怒,依旧想要怒骂这个老家伙,但是看着这张苍老到已经无法不成样子的脸,刘复突然张不开嘴,骂不出来了。
“阿复,你是回来找老夫报仇的么”刘复正在想怎么说的时候,韩玄倒是先将话题扯了过来,“老夫,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老夫一直在等着,等着你”
韩玄是真的老了,就说这么一句话,便有些气喘吁吁的,还要自己的儿子在旁边不停的舒缓着后背,平复他的气息。
刘复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刘复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但是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最后还是韩晓看自己父亲实在是有些难受,便开口对韩玄说道。
“父亲,您想说的和阿复他想问的,孩儿也都知晓,若是父亲放心的话,孩儿愿意代父亲回答,若是哪里说的不对了,父亲再补充可好”
韩玄看了看自己id长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让韩晓代自己说话。
韩晓得到了韩玄的认可之后,便朝着刘复三人拱手行了一礼,“几位若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尽可问我等,韩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韩晓代替韩玄走上前来,刘复的心中的那种别扭的感觉也终于少了很多。
“有人告诉我,当初我全府上下被人灭门之时,看到了你弟弟,韩家的二公子我想求证个真假”
韩玄听到这话之后,头颅不由的低了下去,神色也变得有些灰暗,刘复看到韩玄这个样子都不需要再听韩晓的回答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而韩晓也没打算欺骗他们,直接点头承认了,“当初二弟的确在场,而且是父亲下令,我亲自给他们开的城门,吕蒙带队二弟做向导,为的就是突袭灭了你刘府的满门,却未曾想到刘磐将军早有防备,将你们几个人送了出去”
“为什么”刘复的眼眶已经红了,眼神死死的盯着韩晓和他身后的韩玄,“我父亲退隐多年,这么多年,闭府不出不问世事,就连当年黄忠伯父请他出山他都拒绝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问过长沙任何事,从来没有”
“我我知道”韩晓还没有说话,韩玄便沙哑着嗓子说了出来,“我感激,感激你父亲但是,他却必须要死,对不起”
看着大口喘息,仿佛随时都要背过气去一样的韩玄,刘复双拳紧握,“你感激我父亲,然后他却必须要死,韩玄大人,韩太守,是小侄太年轻听不懂你们这些人的话了么”
韩玄着急的想要解释,但是一着急便更加的喘不过气来,更是不停的咳嗽,最后还是韩晓一把握住了韩玄的手,轻声说道,“父亲,莫要这般了父亲,我来说,放心吧”
韩晓冲着刘复行了一礼,“阿复,令尊刘磐将军乃是天下间少有的好汉,当年包围长沙一方安宁,非但让江东不敢入寇,更是屡屡打的江东不敢冒头,这份荣耀,我们所有长沙人都记在心里。
令尊自从退隐之后,便闭门不出,无论是父亲还是黄忠将军,甚至是当年汉中王也曾经请令尊出山,希望他能再次执掌兵权,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我现在都记得令尊说过的那句话,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他愿意给别人让路。
这份心胸,这份气概,让为兄心中十分的敬佩,但是令尊还是必须要死,就因为,他姓刘,他叫刘磐”
刘复恶狠狠的瞪着韩晓,冷声说道,“天下间姓刘的多了,汉室宗亲也多了,我父亲当年不过是一个从子罢了,连汉室宗亲都算不上,你这鬼话去糊弄小孩子更加合适吧。”
韩晓见刘复不相信也只是平淡的摇了摇头,“重点不是令尊是不是汉室宗亲,重点是令尊是谁的从子阿复你可不要忘了,当年你能够在荆南纵横,靠的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更多的还是你的那位祖父”
刘复攥紧的双拳不由的颤抖了一下,他的祖父就是当年荆州之主,天下八骏之一的刘表刘景升
“这和我祖父有什么关系,祖父早就死了”刘复咬牙说道,脸上还是满满的不信。
“阿复又何必如此,你的聪慧并不比任何人差”韩晓苦笑一声,“这天下三个人,除了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魏王之外,何人不想要一个名正言顺乎汉中王好歹是陛下当年承认了的大汉皇叔,之前刘荆州更是有过托孤的举动,所以在这荆州勉强还算是名正言顺
但是江东和荆州乃是世仇,就算现在皇室威严不显了,这天下之州郡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占据的,所以想要拿下长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荆州,让长沙再有比他们更加合适的掌权之人”
“所以你们就将我父亲杀死了就为了给江东让路”刘复冷笑一声,怒视着韩玄韩晓父子,不屑的说道,“江东来袭,尔等不想着如何保卫长沙,却是想着如何卖地求荣甚至不惜将我父亲杀死,你们倒是真是忠臣良将啊”
听着刘复这满是嘲讽语气的话,韩晓的脸色变得灰暗了起来,同时韩玄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儿子。
“拿来,床边,信,拿来”韩玄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让刘复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韩晓却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飞快的跑到内室,去将韩玄床边的一个粗糙的小木匣子拿了过来。
看这个小木匣子的样子已经有了不少年头了,而且看那光滑中带着反光的表面,刘复他们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小木匣子没少被韩玄拿在手中抚摸。
韩晓轻轻的将木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这里面唯一的一样东西,一封已经带着些许枯黄的布帛。
“这,吕蒙给的信,你看”韩玄将布帛接了过来,递到了刘复的面前,断断续续的给他解释了起来。
这次刘复倒是听懂了,伸手将布帛给接了过来,然后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长沙郡守韩玄赐鉴吾常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刘氏衰微,皇叔刘备欲揽大厦于将倾,占据益州之后非但不归还长沙于江东,甚至妄图与汉中开战,占汉中而成高祖大业。
此虽妙计,却非正途,樊城曹仁对荆州虎视眈眈,连番征伐让关羽疲于奔命,之后汉中一战,非数年不能得胜,此时之荆南何去何从,全在大人一念之间。
吾虽听闻大人忠义,但大人仁慈之名更是吾等久闻,长沙百姓乃是大人治下之民,彼之何辜,竟要受这等刀兵之祸,吾主孙权久闻韩玄大人之名,只恨不能日日相伴左右。
如今长沙乃在我等兵锋之下,吾主孙权名言,不下荆南誓不回军,若是韩玄太守能够弃暗投明,当是我江东之幸,长沙之幸”
这就是一封简简单单的劝降信,甚至刘复还想说一句,文笔着实不怎么样。
不过就这样,并不能让刘复对这封信有什么看法,让刘复震惊的是在最后的最后,还有一小行字。
“吾主曾闻,当年荆州之虎刘磐将军正隐居于长沙,吾主对当年荆州之人感慨颇深,虽当年荆州之敌大部以死,但刘磐之名,仍然让我主寝食难安,若韩玄大人想通之后,还望打开城门,让吕某人能够为我主解决此大患”
这句话赤裸裸的表明了,到底是谁想要杀死刘磐。
“孙权乃是江东之主,荆州刘姓中,刘荆州早丧,传位给儿子刘琮,却被魏王接到许都安家,而长子刘琦当年则是被汉中王带走带到江夏,所以说他们两边都有根正苗红的荆州刘氏,荆州对他们的认可也更加多一些。
但是江东则不然,先不说江东手中没有任何刘氏子弟,单单就是当初江东和刘氏的大仇,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所以在江东那些人看来,想要占领荆州,最好的前提就是所有荆州刘氏之人都死光了才好”
韩晓的话说的十分直白,他没有否认他们父子当年投降江东之事,但是也同样说清了这是因为什么才要将吕蒙等人放进来
“就因为一封信,你们便将长沙送给了江东,便将我父亲的性命送给了江东”刘复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他无法相信自己父亲,当初那么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却是因为这么一封信,就当成交易,送给了江东。
“阿复,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韩晓一脸的苦涩,“我们父子又何尝不想保住长沙,又何尝不想将江东之人给拒之城外,但是我等办不到
那个时候,汉中王还只是刘皇叔,他为了能够在汉中和魏王一战,几乎将全部身家都带了过去,不说之前随他入川的黄汉升将军,便是魏文长等人都没有留下,全数入了益州。
偌大的荆州,关将军手中的五个郡,却只有万余士卒把守,大将包括关将军父子也不过仅仅数人罢了,还有曹仁对南郡蠢蠢欲动,关将军已经无暇顾忌荆南了,那时候,无兵无将,你让我如何防范”
“可是”刘复还想辩解什么,但是张嘴之后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只能恢复了一脸的阴沉。
韩晓看刘复不再吭声了,便继续说道。
“关于令尊之事,我倒不认为是江东孙权的主意,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太臭了,应该是吕蒙自作主张,要永绝后患,毕竟当初令尊在江东的威名太盛了一些,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在那种时候,实在是对江东十分不利。”
刘复对这句话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在他看来,无论是孙权的命令,吕蒙来执行,还是干脆就是吕蒙在自作主张,他都很难将这个杀父之仇给报了。
一个是江东之主,一个是江东大都督,两个人在刘复眼中,那都是不可望其项背的存在。
不过就在刘复已经再次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蒯蒙突然张嘴了。
“韩公子确定这是吕蒙的自作主张么”
韩晓有些吃惊的看了蒯蒙一眼,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种事情我哪里能够肯定,只不过当初刘磐将军在江东闯出的那偌大的名头,但是孙权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若是真的如这心中所说,难免有些小肚鸡肠了些,和我等知道的孙仲谋不一样。”
“当初吕蒙亲自带人将刘磐将军团团包围,韩公子确定是吕蒙亲自动手么”
“这个倒是确定”韩晓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等在长沙多年,不说其他,江东的那些大将我等还是认得出来的,那天晚上是某亲自打开的城门将吕蒙迎了进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等没有要问的了,这封信,我便带走了”蒯蒙微微一笑,也不等韩晓答应,便将那已经泛黄的书信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而之后,蒯蒙直接将李鍪拉了出去,对着刘复说道,“剩下的事情我等就不管了,不过你放心,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会给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李鍪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短刀直接拿了出来,这次进城,他还是没有将随身的阔剑带上,只带了一把从宛城带出来的短刀,不过对于李鍪来说,这就足够了。
两个人走出门外,将房门再次紧紧的关上,然后看着外面已经聚集起来的仆役和护卫,神色不变,尤其是李鍪,甚至对他们看都没有多看。
而里面却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知道一刻钟之后,房门突然再次打开了,刘复阴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走吧,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杀之会坠了父亲的威名”刘复咬着牙说道,“就算是不能将吕蒙杀了替父报仇,某家也干不出这种杀一个动都快动不了的老头子的事情来”
说完之后刘复便往外走了出去。而李鍪和蒯蒙也相视一笑之后,跟在了刘复的身后,挡在他们面前的仆役也好,护卫也罢,不知为何,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一个个让开了道路,放任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走到了长沙的城门,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韩晓的喊声也从后面传了过来。
“阿复等等,阿复等等”
韩晓跑到他们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阿复稍等,刚刚在府里,有一件事未能和你说,希望你不要太过于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