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奔跑的三人终于被发现,一阵阵急促的口哨声响起,街上的人赶紧躲在两边,兴趣盎然地看着金吾卫策马驰骋,不知道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竟敢在长安城捣乱。金吾卫的将士心里也是特别兴奋,终于有人敢出头了,他们有点像纽约市的米国警察,最爱的是高速公路上的警匪追逐。按照《唐律疏议》:“诸在市及人众中,故相惊动,令扰乱者,杖八十;以故杀伤人者,减故杀伤一等;因失财物者,坐赃论。其误惊杀伤人者,从过失法。”有的严重的还会被发送边疆充军。
唐长安城负责治安的机构主要包括京兆府、长安县与万年县、左右金吾卫、御史台等,部门虽多,但职能各异,分工不同。其中京兆府为长安最高行政机构,以尹、少尹为正副长官,负责整个京畿地区行政管理与社会治安。由于京师人员构成复杂——王孙公主、权贵豪强、宦官禁军、恶少宿奸,所谓“俗具五方,人物混淆,华戎杂错”,所以自古以来号为难治。
长安与万年县均为京县,县署就设在城内,两县以朱雀大街为界,东为万年,西为长安所管,分别负责各自管区的行政与治安事务,具体负责社会治安的官员是县尉,京县设置6名,史书往往将其称之为捕盗吏。
左右金吾,相当于京都警备司令部,置有大将军、将军等职,其职能是:“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具体执行巡警任务的是其下属的中郎将府,“中郎将掌领府属,以督京城内左、右六街昼夜巡警之事。”后又专门设置了左、右街使之职,仍隶属于金吾卫,或以金吾将军充任,或以他官充任,掌“分察六街徼巡”。
长安的坊角、城门设置了武候铺,相当于派出所,各辖有数量不等的军士,分别是大城门百人,小城门20人,大铺30人,小铺5人。夜间实行宵禁时,街使率领骑士沿街巡行,并且有武士暗探分布各处。一旦发生治安事件,则由武候铺负责抓捕,大事则由街使负责上奏。
长安城内的人员构成十分复杂,影响社会治安的因素同样也比较复杂,其程度大大地超过了唐代其他城市。
首先是官僚贵族子弟及其奴仆,这是最难整治的群体。比如鄎国公主的儿子薛谂及其党徒李谈、崔洽、石如山等,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动辄杀人。唐代宗时的宰相元载,其诸子游手好闲,聚敛钱财,争蓄妓妾,收罗了一大帮轻浮闲散人员,为非作歹,被京师之人称为“牟贼”。类似这样的情况在长安大量存在,此类人员追逐时尚,斗鸡、炫富、掠财、宿娼、寻仇,往往结伴滋事。其中不少人因父祖余荫,还有卫官身份,因此他们是相关部门最为头痛、最难整治的一个群体。
其次,胡族商人与外国使者也是影响社会治安的一大隐患人群。一般来说,这两类人员还是比较守法的,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会成为社会治安的隐患。安史之乱后,由于回纥曾出兵协助唐军平叛,自恃有功,在长安横行霸道,甚至公然杀人。他们“殖赀产,开第舍、市肆,美利皆归之,日纵贪横,吏不敢问。或衣华服,诱取妻妾。”胡族商人由于资本雄厚,不少禁军将领向其借贷以贿赂宦官,求取节帅之职,遂使得他们又与军队势力结合在一起,更加有恃无恐。
此外,还有一些社会流动人员,如进城务工的农民,流浪的艺人,退伍或退职的军人及其家属,乞丐群体,职业化的妓女,从事服务业的各类人员,辞退的胥吏、杂任、杂职掌等人员,进京告状的外地人员等。这些人当生活无着落时,也会危害坊市,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长安城维护治安的难度很大,其中最难整治的是前三类人员,因为他们都具有很深的社会背景,有着强大的保护伞,仅仅依靠相关部门是不行的,往往需要皇帝下决心整治。
唐志听到金吾卫的哨声,心里一凉,这帮家伙可不好惹,逮着你不分青红皂白先一顿杀威棒,不过总比躲在暗处想刺杀你的敌人强。前面这个家伙弩弓玩得这么溜,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够掌握的,而且轻功了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比唐志施展的燕子掠水的轻功也慢不了多少。这是大家族专门训练出来搞暗杀的,能达到这个水平的极少,需要极高的天赋,一千人还不一定能出一人,一定要把他废了!
黑衣人没想到后面的人竟然缀着不放,怎么也甩不掉,一个人目标很小,找着地方就可以隐藏起来,两个人目标就大了,惊动金吾卫围追堵截。这么高强度的奔跑持久不了,黑衣人一转身朝西跑去。
不好,前面就是永安渠,这家伙要躲进水里,唐志心里一急,速度又快了几分。
唐长安城位于关中平原的中部,北临渭水,南依秦岭,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发源于秦岭山脉北坡的众多河流,顺应地势、浩浩荡荡从关中平原穿过,一直汇入北面的渭水,而隋唐长安城就位于这些河流冲积的平原上。
长安城周围主要有八条河流,它们分别是南面的滈水、潏水,北面的泾水、渭水,西面的沣水、涝水和东面的浐水、灞水,构成了“八水绕长安”的胜景。为了更好地利用这八条河流,长安城内还开凿了许多渠道把城外的水引入到城中来,有隋时开凿的清明渠、龙首渠和永安渠,这些渠道主要起到了防洪、排涝的作用。
永安渠筑于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因渠水引自交水,亦名交渠。永安渠从城西南入城,自南而北贯穿全城,为唐长安城西部的供水渠道。
因为长安水渠发达联通,现在又是冬季,水渠表面结了一层冰,如果让他钻进水渠,沉在水底一路潜行,唐志还真没办法把他找出来。现在能人异士很多,这家伙很可能会水中呼吸的窍门,这个大冬天,唐志也不愿意吃这份苦,所以尽可能把他留在岸上。
唐志弯腰捡起一块瓦片,收拾几下加工成圆形,缀在黑衣人后面。他后面则是骑马紧追的金吾卫,有几十匹马,动静不小。康武远远落在后面,轻功不是他擅长的,也有十骑跟着他。
永安渠到了,一座木桥横跨东西,桥面上人来人往,其中一辆牛车慢慢悠悠驶过桥面。黑衣人跳下屋顶快速冲上桥面,左手一掌拍在牛的左眼上,顺势一跃朝水渠坠去。唐志离他二十多米也一跃而起,瓦片脱手飞出,在黑衣人落水前打在他的腰上。
“咔嚓!”黑衣人破冰而入,水渠的冰面上砸出一个大窟窿,泛起一阵浑浊的泥水四处流淌,然后渐渐沉寂下来,再无动静。
这时桥面上受伤的牛惊叫起来,拉着牛车狂奔,赶车的车把式慌了,勒紧缰绳,“吁!吁!”叫唤,车厢内大概拉的是女眷,尖叫声响个不停。唐志站在桥栏杆上看着静静的渠面,叹了一口气,转身冲上前去抓住牛的角,使劲摁在地上,让它慢慢停下来,此时桥面上乱成一团,箩筐、家禽、木炭、蔬菜滚落一地,几个受伤的平民躺在地上哀嚎。
金吾卫骑着马赶到,举起弩弓瞄准唐志,唐志蹲下抱头,其中一个大汉走上前来举起鞭子狠狠地朝唐志抽去。
“啪!”
“啊!”唐志忍不住叫了一声,nnd,可真疼啊!小爷我还没遭过这个罪。紧接着皮鞭子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唐志只能紧紧抱住头,嘶牙咧嘴,这谁呀?该有多大的仇?
这个仇确实结的挺大的,人家从西市一直追到这里,经过多少坊市,差不多跑遍半个长安城了,恨不得一顿鞭子把他抽死。打了十几鞭后,其他人上前制止,用手链把唐志锁起来。
唐志的衣服被打成一条条的,手上和背上一条条红色鞭痕,皮开肉绽,头发也打散了,披头散发,像个乞丐。他抬起头,却见牛车的门帘掀开一条缝,两双乌黑的大眼睛正偷偷看过来,唐志咧嘴一笑,门帘快速捂上。
唐志笑了笑,对军士道:“还有一个跳水渠了,赶紧把他找出来。”
“呯!”大汉一拳打在唐志的腹部,唐志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来,几乎喘不过气来。
“某甲办事,还不需要你来教。带走!”
一部分金吾卫把唐志押往金吾狱,剩下的人留下来搜索水渠,却发现除了桥下一个大窟窿,水渠上下冰面完整,毫无痕迹。
康武远远看着唐志被带走,也被后面的军士逮住,现在坊市关闭的鼓声已响,张漩和宝琴还在街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康有义把康武送到唐志身边,说是给他一个前程,康武倒是看不出跟着唐志有什么前程可言。这次唐志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能耐躲避刺杀,同时对刺客紧追不舍,就连自己也跟不上,不免有点好奇,这唐志从那里学来这些本事。不过康武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是在草原、沙漠和戈壁滩上,到了长安这个复杂的都市反而不适应。
却说唐志被押进金吾狱,抓他进来的军士给他简单录了口供、建了档案,知道他会飞檐走壁,便给他加了一根脚镣送进地牢。至于详细审理还要等抓他的队长来,现在正是交接班时间,大家都忙着下班回家。
唐志被送进地牢,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听说地牢关押的罪犯都很危险。这次是第一次挨鞭子,第一次进监狱。前世唐志在社会上混,偶尔也会和人打架,也进过看守所,因为情节不重,最多是罚款了事,或者治安拘留,最多也只有十五天。因为时间短,犯人也很少称王称霸的。听说刑事拘留所就不一样,牢头狱霸很多。
唐志有师兄弟下过劳改队和监狱的,据他们说下去之前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下去之后知道怎么回事了,也就不当回事了。出来之后没有一技之长,很难混饭吃,脏活累活又不愿意干,只好重操旧业,于是一进宫二进宫,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监狱里了。
要说劳动改造人那都是扯淡,和这些作奸犯科的家伙混在一起,能学好?都是越学也坏。至于说监狱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苦!让你怕,让你不想再进去了。不过有一些监狱是很正规,每天8小时,这些都是模范监狱,关押的犯人都是10年以上,很有秩序,犯人和管教也不会乱来,因为时间长,太难过就会想不开,所以很正规。
唐志跟着牢头往下走,过道上都点着昏暗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湿气和一股怪味儿,常年不见阳光,卫生条件很不好,在这地方呆久了肯定会得很多疾病,特别是皮肤病,牛皮癣、脓疱疮、冻疮之类的。不过除了死刑犯,其他犯人大都数会发配边关,所以呆在这里的时间也不长。
最里面一间牢房,狱卒把唐志推进去,锁上门。唐至过了一会儿才适应牢房中的黑暗,这间牢房30平米,临过道是一排碗口大的木栅栏,墙上挂着一盏灯,地上铺着草席,里面躺着十多个人,见进来一个新人,都站起围上来。
一个泼皮模样的凑上前来仔细观察唐志,突然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两个大板牙,“头儿,进来一个雏儿,像是哪家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带着手镣脚镣,看来是个狠角色,这身衣服料子不错,可惜全被撕破了。”
一个疙疸脸的大汉走过了,袒胸露怀,一身横肉,怪笑道:“公子哥好啊,今晚可以开开荤了,带着锁链也省了俺一番功夫。哈哈哈……”
大汉和泼皮都大笑起来。唐志叹了一口气,看来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