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放好了行李——赵梓和顾灵均的房间相邻, 庄琦和江楚些的房间也是隔壁，但双方离得很远，顾灵均两人的房间在戒备最严的区域, 是omega专供的vip套房，严禁alpha进入。
不少高级酒店都有这样的专区, 看起来是对omega的照顾，但江楚些觉得这种做法还是有那点区别对待的意思。
顾灵均和赵梓到达餐厅时，江楚些和庄琦已经点好了菜。吴叔总算没一直跟在顾灵均身边，四人也自在了一些。
“吃完饭我们可以先去周围散散步, 周边景色挺好的。山腰有个湖，可以去冬钓。夏秋的时候也有人在那边露营, 不过现在太冷了。”
庄琦不是第一次来, 为了和朋友玩得尽兴还特地做了一番攻略。
“温泉有室内和露天的, 有六个性别分开的，也有混浴的……”
“我们分开就好了。”
赵梓、顾灵均以及江楚些异口同声地答道。
庄琦失笑道：“我就是介绍一下, 你们紧张什么？我也不习惯混浴，当然分开最好。”
“这里还有各种美容温泉，说是对皮肤身体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赵梓一边翻看着宣传手册, 一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滑雪？滑完雪回来泡温泉才最美滋滋。”
度假村有个天然滑雪场，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雪, 现在正是滑雪的好时候。
“看你们，要是不累的话, 待会儿就去呗。”
“啊, 我不会滑雪, 就不去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江楚些都没学过滑雪。
“不会又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这边也有教练。”庄琦是个运动健将，对很多体育项目都非常拿手，兴致勃勃地道，“顾灵均会滑吗？不会你俩可以一块儿学，会的话你就教教楚些。”
顾灵均看了江楚些一眼，笑道：“我也不会呢。”
其实……她是会的，并且很小就学会了。只不过看样子江楚些不会想学，她也就没教的必要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滑不了雪……我恐高。”
不管是坐缆车上山，还是从山上滑下来，都不是江楚些这个恐高症能承受的，像跳伞、蹦极还有滑雪这种极限运动，她敬谢不敏。
“你恐高？”庄琦满脸新奇，“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唉，楚些啊楚些，你说说你一个alpha，怎么那么娇气呢？”
“这是本能反应，又不是可以控制的，与性别有什么关系？”
江楚些白了庄琦一眼，并不以为羞耻。
赵梓也道：“就是，你的意思是alpha不能娇气，omega天生娇气是吧？”
“啊，我又没这样说。”
庄琦弱弱地反驳，但看了一眼身边三人，最后决定老实闭嘴。
在遇到江楚些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尊重omega的alpha了，并且也以此为荣。可是她现在被赵梓拿来和江楚些比较得多了，渐渐发现，或许没有刻意想着尊重对方才是真正的尊重。
对江楚些，她有过好奇、有过疑惑，还有过那么一点儿微妙的爱慕情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过这些感情，所以当赵梓拿她和江楚些做对比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气恼，反而时常会想，楚些果然不像是个alpha。
这之中并没有贬低的意味，只是客观叙述。事实上，她十分敬佩江楚些。不论是从才能角度出发，还是从人格角度出发。
她敬佩江楚些做得到她做不到的事。
要不是她没有合适的omega兄弟姐妹，她也不会想着撮合顾灵均和江楚些了，便宜自家人多好？
“你真不去啊？那顾灵均呢？”眼见江楚些不可能去，庄琦猜测顾灵均也不会去，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下，“你和我们一块儿去还是在酒店里休息？”
“我也不去了，我比较怕冷。”顾灵均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学姐你俩去吧，不用担心我。”
“那我就不管你们咯？”
庄琦可不担心，既能和女朋友独处，又能给朋友创造机会，简直一举两得。她平时可不是白受omega欢迎的，早就看出顾灵均喜欢江楚些了。
虽说alpha太过自作多情是不好，但omega都那么主动了，江楚些还死鱼一样不开窍也不好。要说江楚些不喜欢人家吧，她可没见过这位室友对哪个omega这么上心过。
所以庄琦得出结论，江楚些一方面是迟钝，一方面是顾虑家境悬殊才不敢勇敢追爱。作为江楚些的好友，庄琦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地该鼓励她、帮助她。
赵梓知道庄琦在想什么，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看出在这段关系里，顾灵均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她是鼓励omega勇敢追爱的，也觉得江楚些确实人不错。单从理念方面来说，其实江楚些更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庄琦虽然也算难得的alpha了，但和江楚些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就像庄琦说的一样，江楚些的的行事作风以及思维方式很不像alpha，所以给她的感觉很舒适。
除了有一点儿不好，大概因为太不像alpha了，所以灵均都已经主动到这种地步，江楚些还是一副呆头鹅的样子。
“江楚些，那我就把灵均交托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
赵梓一副学姐风范，嘴里嘱托着江楚些，目光却看向了顾灵均。
江楚些只当她们两人要去约会，点头道：“你们放心去吧。”
庄琦和赵梓也算是热恋期，不过两人相识已久，颇有点损友的味道，一点儿没有小情侣恋爱初期的扭捏羞涩感，相处得十分自然。
这种自然让江楚些有些羡慕，让她偶尔会回想起上辈子和闺蜜相处时的感觉。
如果没有alpha和omega的区别，她们四人一块儿玩，应该就是那种闺蜜团的感觉吧？
江楚些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了顾灵均，却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灵动的瞳眸中带着明亮的光芒，叫人忍不住心头发热。
可是……对闺蜜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江楚些忍着心跳移开了目光，思绪有些混乱。
她明明想和顾灵均以更“纯洁”的方式相处，譬如像和上辈子的闺蜜一样。毕竟她不是土著alpha，也从没有把女孩子或者omega当作恋爱对象来看待过，照理说这不该是那么困难的事。
她可以把自己的心跳躁动归结于剧情的影响，归结于alpha对omega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把自己重视着顾灵均这件事当作不存在。
越是和顾灵均相处，她越是希望顾灵均能够避免原著中的悲惨命运，希望能够守护她——当然，不是以伴侣的身份。
四人吃完午餐，庄琦和赵梓整装去了滑雪场，江楚些两人则打算在度假村里边转转。
城市内的雪大部分当天就被铲除了，但度假村周边除了主要干道以外，大部分区域还是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被利用做成了许多景观，竖立在道路两旁。
“学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因为顾灵均说怕冷，江楚些原本只打算随意逛一逛就回酒店。没想到顾灵均越逛越兴起，不仅到处撩植物上的覆雪在手里玩耍，看到由雪堆起来的各种动物建筑时，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
江楚些顺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看去，只见离两人不远处有一个木制的小亭。与一般的亭子不同，小亭里升腾着水汽，亭子周围也没有雪的痕迹。
“好像是足浴温泉。”
温泉度假村周围的温泉资源十分丰富，除了酒店里的各种温泉以外，外部露天的也是随处可见。虽说不能泡澡，但泡泡脚还是很舒服的。
“我们去泡泡吧。”
顾灵均开心地拉起了江楚些的手，朝着足浴小亭的方向跑去。
江楚些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娴静的大小姐，出来玩会这样活泼，像是个孩子一样，叫人也不禁被她的情绪感染，由衷地感觉到喜悦。
“走慢点儿就好了，地有些滑，别摔跤了。”
顾灵均的手柔软而冰凉，江楚些不自觉地加重了点力量，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不好意思，”顾灵均被江楚些拉着慢下了脚步，被吹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因羞涩更是染上了绯色，“南方不怎么下那么大的雪。”
南方确实没有那么大的雪，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顾灵均分化成omega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纵情地玩过雪。
学校里毕竟有同学在，她没那么放得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江楚些面前就是能毫无顾忌。
“我懂的。”江楚些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在北方见到大雪的场景，也是兴奋得玩了大半天，结果晚上就生病发烧，累得闺蜜照顾了好几天，“不过摔倒就不好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江楚些的手很暖和也很有力量，但让顾灵均感受最深的还是从这股温暖与力量中透露出的温柔。
“嗯。”
江楚些没有像其他alpha那样的侵略性，或许正是这一点让她越来越喜欢江楚些。
四角亭里没有其他人，周边一圈木制长凳下面是蒸腾着热气的水渠。
顾灵均弯腰将手伸进水中，对冰冷的手指来说有些过高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好烫！”她缩回手却完全没有被烫到的懊恼，反而满脸喜悦地对着江楚些道，“学姐，真的是温泉！”
不管表现得如何成熟稳重，顾灵均毕竟还只是一名刚成年不久的少女。江楚些看着她这副开心的模样，终于将心底还残留的些许顾虑彻底抛到了脑后。
“这里是温泉度假村，当然会有温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你想在这里泡脚吗？”
“嗯嗯，我们在这坐一会儿吧。”
因为有温泉的热气，所以亭子里的温度比周围高上不少，坐在这里观赏风景确实十分舒适。
“你泡吧，我带了手帕，待会儿可以擦干。”
江楚些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轻松的感觉，没有对比她或许永远也不知道，先前自己的神经究竟有多紧绷。
“我也带手帕了，学姐你一起泡嘛。”
顾灵均拉着江楚些坐到长凳上，俯身开始脱靴子。江楚些想了想也不再矫情，坐在顾灵均身边脱了鞋袜。
成为alpha以后，虽说还保有与女性相似的身体，但在身高体型方面已经远远超出了江楚些上辈子的身材。江楚些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但后来发现做很多事都便利了不少，渐渐也就不在意了。
不过现在两人的双腿放进温泉中一对比，顾灵均这个omega真是哪里都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
“哇，好舒服！”
顾灵均小心翼翼地把脚探进温泉里，恰到好处的水温渐渐浸透脚掌，驱散了不少在雪地行动的寒气。
“嗯……”
江楚些心情放松，微微眯起双眼，靠到了一旁的亭柱上，一脸悠然的神情。
如果上辈子没有猝死，她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或许这种悠闲轻松的生活才更适合她。
在假期约三五好友聚聚会，或者和闺蜜去疗养山庄放松。啊，不过到了这种年纪，大家应该都已经结婚了吧？
不知道三十二岁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呢？
江楚些感受着双脚被温暖的水流抚过，感受着眼前被白雪覆盖着的隐约绿意，感受着有信任的人在身边的久违的安心。
庄琦说得没错，劳逸结合十分重要，在这种宁静缓慢的节奏中，她身上积累起的疲劳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学姐……”
就在江楚些感觉到一丝困意时，身边的顾灵均微微侧了侧身，倚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怎么了？”
顾灵均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在某个瞬间，她突然觉得江楚些离自己很远。不止离她远，似乎离这个世界都很远。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更加明白，江楚些不止为人正直，还十分有才能。不过大三就开始在兼顾学业的情况下创业，让顾灵均愈发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在事业方面，江楚些并不像平时表现得那么与世无争。顾灵均钦佩她这种奋斗上进的姿态，却在看到她于悠然之中露出的疲惫时才意识到，江楚些这样努力或许并非全然地出于野心。
如果再细致一点儿去思考就能发现，江楚些对于周遭的所有事物都保持着防备的心态，似乎随时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就连创业，也仿佛是被什么赶着向前冲般。
那样的江楚些虽然不能说是虚假，但顾灵均有感觉，此时此刻这个慵懒的江楚些更为真实。
“有一件事，我想向你道歉。”
能够见识到江楚些真实的一面，顾灵均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在喜悦产生之前，她心中更早升起的是不安与慌张。
这个真实的江楚些离她前所未有的遥远，好像一不注意就会从这个世界中消失。她奇妙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是不该存在于此的人一般。
江楚些感受到顾灵均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连回话都带出了一丝慵懒的鼻音。
“嗯……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她此时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什么，只当作在和朋友懒散地说些闲话。虽然她并不觉得顾灵均有什么事需要向她道歉，但又觉得以顾灵均的性格，大概会在很多方面觉得歉疚吧。
没关系，就让她来告诉顾灵均，不要在意那些微小的方面。
因为，她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顾灵均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压得有些低。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对话吗？”
刚认识时的对话？
江楚些迟钝地思考着，有些分辨不清顾灵均指的是在omega宿舍楼时的对话，还是指咖啡馆事件发生后的对话。
“我们说了什么吗？”
顾灵均轻轻抓住江楚些的手，像是怕她逃脱了一般。
“那时候我说，想和学姐成为朋友。”
江楚些对omega少女柔软的手掌已经一点儿也不陌生，对于牵手这样的行为也不再感到别扭。
她上辈子和闺蜜好友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顾灵均对待她的方式在撇除alpha与omega这第二性别的因素之后，事实上也不过就是如此。
顾灵均说没把她当作alpha来看待，那么只要她不胡思乱想就没有问题。
“我记得……”顾灵均那时候的执着让江楚些很不解，但在看到对方这段时间表现出的改变后，她隐约又觉得有些理解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或许对顾灵均来说，一直都差一个放开心扉的契机，如果她的话和行动能鼓励到、帮助到顾灵均，那实在太好了。
“学姐，”然而，在江楚些说出那句话后，顾灵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仰头看向了她的脸，“我想对这件事道歉。”
江楚些有些听不懂顾灵均这句话的意思，但她觉得这大概只是顾灵均大小姐的思维方式与自己不同，故而只是以悠然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为这件事道歉？是你不想和我当朋友了，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态度太强硬了？”
说实话，当初面对顾灵均这番话时，江楚些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从未想过，原文中被称作逆来顺受，没有主见的顾灵均会如此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愿望。
江楚些轻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不在意那些话了，希望你也不要把我当初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
把这件事说开，两人今后相处应该会更自然、更和谐一些吧？
“不是的学姐。”顾灵均神情认真地望着江楚些，与江楚些毫无防备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想就自己说过的‘只是想和你当朋友’这句话道歉，虽然那时候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但现在……”
但很早以前，她就已经不再这样想了。
如果没有遇见江楚些，她或许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嫁给某个知根知底的alpha，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到这件事。
体会过光明之后，谁还愿意再次身处黑暗？
喜欢过江楚些以后，她一定也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alpha了。
至少这一次，她想为自己争取。
“嗯？这是什么……”
江楚些一时没有听懂顾灵均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可是，在看到顾灵均湿润的目光，绯红的脸颊以及羞涩的神情时，她的后半句问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是谁说过，少女的爱慕之情犹如花朵的芳香一般，无法遮掩。它会从少女清澈的瞳眸中，从雪白的肌肤里，从如春樱般娇嫩的唇瓣间四散弥漫出来。
那甜蜜的、芬芳的、醉人的香气，会勾引着蠢动的蜂蝶争相前去品尝，但她只会因一人绽放。
江楚些闻到了香雪兰的香气，不，不是闻到了，她明明一直都在嗅闻品味着这一份芳香，只不过因为太习以为常，所以直到此刻才意识到。
她整个人都被顾灵均的信息素包裹着，在抑制剂抑制下的气味十分微弱，因而更显出其馨香的清冽淡雅。
顾灵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江楚些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从她充满情思的双眼之中，从她不安轻颤的睫羽之下，从她欲言又止的红唇之间。
可是，她的大脑此时仿佛困顿已极，犹如一台宕机的电脑般，无法从混乱的思潮中理出头绪。
当时是那样想，那么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呢？
江楚些忐忑慌乱的心跳之中，竟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她明明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也明明应该立即出声阻止顾灵均继续说下去，可顾灵均的视线，顾灵均的碰触，顾灵均信息素的香气都让她动弹不得。
被这么娇丽的少女用这样纯粹真挚的目光凝视，没有谁会不心动！
就算她上辈子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女人，也一样会被这份美丽折服——这怎么想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比起拒绝，想要紧紧地抱住顾灵均，听她在自己耳边吐露爱意的念头更加强烈地占领了江楚些的大脑。
如果，顾灵均真的是这个意思……
顾灵均樱唇微启：“学姐，我——”
如果她真的喜欢……
“江学姐，顾灵均，好巧啊，你们也是来度假的吗？”
就在江楚些的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少年音打破小亭中的暧昧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