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寒璧从煌日宗离开的时候, 煌日宗全门上下,已没有一个活口。
粘腻的鲜血从纯洁无瑕的白玉阶上汩汩流下, 素寒璧脚踩着这些鲜血,一步一步走出了煌日宗。
在煌日宗的山门之下,还躺着一位尚存一息的煌日宗弟子。
这弟子抬手,将那无力的手伸出,试图拽住素寒璧的裙摆。
但当那冰凉的手攀上素寒璧裙角的时候,她手中那冷白色的剑锋便轻轻一扫。
寂静无声,斩断的手坠落在地,素寒璧无情地跨过了煌日宗最后一具尸体。
素寒璧望着天际,轻轻叹了一口气。
煌日宗逼她到这地步,在暗无天日的黑渊镜中囚禁不知道多少时光。
这是比死亡还要更加可怕的放逐。
他们究竟有何仇怨
大抵有些人的恶意是天生的。
即便将煌日宗全门上下屠戮殆尽, 素寒璧也未曾觉得有一种复仇之后的释然。
诚然, 素寒璧在夺走他们性命的时候,手不会再抖,眼中不会再有抑制不住的泪水。
但看到眼前那鲜活的人在她的剑下变得冰冷沉默,素寒璧却没有来的感觉到了一种空虚。
她纵身飞入云端, 以睥睨天下的傲人速度往前行。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惊惧、崇敬的,再不会有人想要平白无故地夺走她的性命,她也不会成为他人砧上鱼肉。
但是素寒璧觉得, 她或许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唯一的快感, 来源于利剑刺入敌人胸膛, 随着那一声“噗呲”的轻微声响, 鲜血飞溅, 宛如一朵绽开花儿, 素寒璧喜欢看这样的花儿。
她御剑而行, 在云端之上, 思考了很久,终于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有个仇家。
那就是最开始的碧云剑派。
若不是碧云剑派因她不加入他们门派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追杀她,她也不会被煌日宗发现,以至于莫名其妙被关进黑渊镜中,承受那无穷无尽的黑暗。
素寒璧握紧手中剑,往乾天岭的方向而去。
从煌日宗到乾天岭吗,也有几日脚程。
素寒璧想,她应当给属于她的第一把剑起个名字。
这把剑挥击的时候,似乎隐隐有着五色的光芒,并不显眼。
素寒璧很喜欢这五种颜色,相辅相成,交相辉映,似乎暗合天地之道。
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名字叫“五色”,但如此强的一把剑叫这样普通的名字,总觉得有些掉价。
最终,素寒璧绞尽脑汁,总算是取了个谐音“无瑟”,若是写成文字,总比“五色”来得要好听些。
这是素寒璧第一次如此用心地给别的人或者东西取名字。
就算是寒月谷中的那只与她相伴多年的黑蛟,在素寒璧口中也不过得到了“蛟蛟”这般简陋的外号。
素寒璧总归是有些敏感的,她能够从心底深处隐隐地感知到来自这条黑蛟的危险,纵然她知道黑蛟与她关系好,但也终究是隔了一层。
但只有这把剑,是不一样的,素寒璧与他没有隔阂,一人一剑天生便是如此的契合熨帖。
素寒璧想,若无瑟有心,那么她与他的心应当是贴得无限紧的。
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一根软肋啊。
素寒璧抬眸望向自己手中这柄修长美好的利剑,那冰冷如锋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些微的温柔。
这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露出的情绪。
在素寒璧目光的注视下,这柄名为无瑟的剑似乎在阳光下,隐隐亮起了莹粉色的光辉。
简而言之,他欢喜得有些害羞了。
但素寒璧却未曾注意到这丝变化,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抬眸望着乾天岭中碧云剑派的山门,眼中露出果决的杀意来。
今日碧云剑派寻了一位弟子,天赋虽比不上当年的素寒璧,但也无限接近了。
这弟子没有素寒璧元婴期的强大修为,自小父母双亡,与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的奶奶相依为命。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修仙,也对修仙没有兴趣。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目标,那就是让抚养自己长大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碧云剑派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这弟子比素寒璧要好拿捏得多,为了防止她对尘缘过于留念,所以碧云剑派直接将她奶奶斩杀,并且告诉她,她的奶奶已经仙逝。
修仙之人对于凡人的态度是傲慢的,他们觉得凡人的亲情蹩脚可笑,大道无边,比所谓的亲人更有吸引力。
碧云剑派也相信,在他们的培养下,这位天赋卓绝的新弟子一定会在修道之路上大放异彩。
但未来是没有如果的。
那一剑,划破了碧云剑派的所有幻想。
碧云剑派剑主早在几百年前,便收到了煌日宗送回的碧云剑,顺便获赠了许多赏赐,这也让他们门派的势力又扩大了,至于弟子碧瞳的死,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煌日宗给碧云剑派赏赐,自然是为了奖赏他们暴露了素寒璧的踪迹,碧云剑派也曾害怕素寒璧复仇,私底下向煌日宗询问过素寒璧的下落。
煌日宗的弟子带着傲慢,用审判性的口吻说“素寒璧她现在应当比死1还要痛苦。”
毕竟,在黑渊镜中不生不死,是比炼狱还要令人绝望的流放。
碧云剑派放心了,在煌日宗的庇护下,行事越来越大胆。
素寒璧破出黑渊镜,击杀煌日宗宗主江炽,将煌日宗全门上下屠戮殆尽这件事发生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毕竟素寒璧杀人如切瓜砍菜一般。
煌日宗全门被灭,没人将这灭门惨案的消息传递出去。
就算是有,天底下又有哪位信使能够快过素寒璧的速度。
所以,现在的碧云剑派还沉浸在得到一位未来天才的幻想之中。
而这位被碧云剑派强行掳来的“未来天才”,细瘦的手腕上闪着莹莹碧光,正是碧云剑派特有的禁锢咒。
那小小的、漂亮的狐狸眼盯着碧云剑派的剑主瞧,眼眸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恨意。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碧云剑派为了得到她,将她唯一的亲人杀了。
宋牧晴恨得想要将碧云剑派全门上下都杀了,用来祭奠她死去的奶奶。
但她只是想想,又能怎样
她只是凡人,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修仙之人。
与他们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况且,就算她想要反抗,也被这手上的碧云环扣着,根本不能生出任何反抗之心。
宋牧晴抬眼看着厅堂之上碧云剑派剑主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嘴脸,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若是若是现在有人能出现,将这些恶人全部杀了该有多好。
她的双眸空洞,就这么静静看着满厅的热闹。
就算是她也觉得自己的祈求有些可笑,这些门派相互庇护,又怎会有人对碧云剑派下手
就在此时,只听见一声轰然巨响,巨大的利剑虚影从天而降。
宋牧晴抬眸,看到碧云剑派坚不可摧的大殿被一剑劈开,一个染着血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她身上似乎有着许多来不及治愈伤口,但这却无损她的强大。
碧云剑派剑主看看向那烟尘喧嚣中的素寒璧,手中用来庆祝的酒杯滑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滑稽的响声。
“素寒璧”碧云剑派剑主以前关注素寒璧已经很久了,就算眼前的女子满身血污,右眼有着一道挥之不去的疤痕,但也能认出她来。
“是我。”素寒璧点点头,低下头拭剑。
她惊讶发现,这把剑不知何时,冷白色的剑身已经变成了耀目的红色,似乎带着卓然的怒意与气吞江海的气势。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碧云剑派从此以后没有必要再存在了。
宋牧晴盯着那白衣女子的模样,记住了她名字。
她叫素寒璧。
那时候的宋牧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执剑的强大姑娘,会成为她的师父。
碧云剑派剑主在听见素寒璧的答复之后,身形已经朝后疾退。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多问,光看这漂亮女子眼中那掩饰不住地充满血腥气的杀气,他就知道素寒璧是来做什么的了。
火红色的剑身横扫,带出千钧沉重的力道,将碧云剑派一干守护剑主的长老击倒在地。
碧云剑派剑主还想退,但一道来自素寒璧手中剑那火红的光芒已经飞出,停在他的四周,形成一张火红色巨网,阻拦他的行动。
在绝望之下,他呼唤着煌日宗的名字“素寒璧,你知道是谁将你掳走的吗,就是煌日宗,你今日敢对我碧云剑派不敬,煌日宗煌日宗不会放过你的。”
素寒璧低头浅笑,模样竟显得有些羞涩,似乎不好意思提起这事。
她掩唇,笑着说道“你说什么煌日宗”
“就是势力强大得足以在此界一手遮天的煌日宗。”碧云剑派剑主大声吼道,倒也没有夸大。
“死了。”素寒璧1盯着她,眼眸寒凉似冰,“江炽死了,煌日宗全门上下,都死了。”
“我杀的。”她轻轻抚摸着手中如火焰般热烈的长剑。
“不不可能。”碧云剑派剑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素寒璧一剑刺中了心口。
在剑锋之上,绽开了一朵血花。
素寒璧眯起眼,眼眸染上晦暗的颜色,她享受夺走他人性命这一刻带来的快感。
她转过身来,无情又快意的目光放在碧云剑派其他弟子身上。
有人跪了下来,匍匐在她脚边,瑟瑟发抖,不住求饶“对对不起,我们也是无辜的,受了碧云剑派的控制”
或许此人说的是真的,但素寒璧却抬手,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剑锋落于脖颈之上,绽开一朵曼妙的血花,仿佛领花般娇艳美丽。
素寒璧就这么无情击杀着碧云剑派的每一位弟子,在每一次他人生命的消逝中寻求一闪而逝的罂粟般的快乐。
她杀人是有些严谨的,除了碧云剑派剑主之外,所有碧云剑派弟子那年龄大小击杀,这样有序,也不会放过谁。
素寒璧一直在血与剑之中徘徊,收割着这些人的性命,不为报仇,只是为了某一瞬间的快乐。
杀到她手中那如血般殷红的无瑟剑也失去了颜色,恢复了冷白无情的色泽。
直到剩下最后一位。
年龄最小的,女孩子。
素寒璧抬手,以冰冷的剑身挑着那有着一双漂亮狐狸眼的小女孩的下巴,迫使这小姑娘面对着自己。
“这么小”素寒璧笑,眼前这年龄不过十余岁的小女孩并未使用驻颜之术。
她就是如此小。
碧云剑派中,素寒璧准备最后一个杀的,便是她未来的徒弟,宋牧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