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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略过, 一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迈巴赫穿过月夜,抵达了一处别墅。



    车门打开, 叶辰从里面迈出, 而后走到后座, 想将顾瑾扶起来。



    他刚将胳膊放到顾瑾的肩上, 刚刚的场景再次重现。



    顾瑾又趁他不注意, 拉了他一下。



    这一回,他没有稳住, 整个身体都跟着往下倒。



    最后,就是他撑着胳膊, 压到了做坏事的人的身上。



    他眉眼微阖,低下头,轻吻了下身下人的唇瓣。



    顾瑾的头发被汗湿地黏在额间, 他伸手,将其向上捋, 露出对方饱满的额头。



    虽然已经是春天, 但夜间的冷风仍旧带着些许寒意。



    此时,风从没有关上的车门吹进,让顾瑾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他伸手将叶辰拉到怀里,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对方。



    带着酒意的呼吸萦绕在鼻间, 叶辰揉了揉顾瑾的头发, “生气了?”



    被他问到的人也不说话, 只是背后的胳膊紧了一些。



    以及, 他能感受到上面所携带的轻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 对方唤了声他的名字, 嗓音由于醉酒而变得沙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叶辰盯着顾瑾的眼睛,顾瑾像是不想让他看,将眼睛半阖了起来。



    他捏了捏顾瑾的手,声音轻轻地,像是要随着微风一起远去,“别忍了。”



    他主动将脖颈展露在对方面前,然后把顾瑾的头掰到那里,“撒撒气。”



    他又将对方的头按低了一些,“老憋着对身体不好。”



    在牙齿破开皮肤的那一刻,叶辰总感觉自己像养了一只吸血鬼。



    虽然,他乐意就是了。



    他觉得,要不是被咬一次,他都不知道顾瑾心里有这么生气。



    也可能是酒让对方放松了理智,动作不自觉变得放肆起来。



    他环住顾瑾的腰,没有在意肩颈处的痛感。



    不知道此刻的对方能不能听到,但他还是低声道:“生气就说啊。”



    他知道,有时候情绪的起伏不是顾瑾自己能控制的,而是由于心理问题和精神问题的双重因素。



    而且,他觉得顾瑾跟他在一起越久,反而越没有一开始没跟他在一起时放得开。



    在他们没有现在亲密的时候,顾瑾在他面前还会发病,也许顾瑾也不想,但总归有着一种,觉得他不会介意的感觉。



    但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顾瑾反而开始放不开自己了。



    遇到某些事情时,他觉得肯定会引起顾瑾情绪的剧烈起伏,他都准备好怎么安抚对方了。



    但是,最终顾瑾只是对他说了几句“狠话”,然后沉默着,将这个事情揭了过去。



    最终难受的,或者受到伤害的,也只是顾瑾自己而已。



    就像有时候,顾瑾的手腕上会莫名其妙地绑着绷带,而后跟他说,是不小心受伤了。



    有时候,一夜醒来,他会发现顾瑾的眼中有着血丝。



    他知道,顾瑾对于“疾病”相关的事情非常抵触。



    他只要有提起的倾向,那么不管是顾瑾的表情,或者是顾瑾的身体,都在表达着抗拒。



    也许这是无意识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反应。



    顾瑾不愿意说。



    那么,他就不问。



    也许,在某一个晴朗的午后,顾瑾会将这些事情,都一一告诉他。



    颈边的嘴松了下去,顾瑾的状态明显好了一些。



    似乎是终于放松了下来,顾瑾的精神变得困顿,靠在他肩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叶辰干脆将人公主抱起来,一步一步地进了别墅,然后回到了卧室。



    他把顾瑾沾着酒意的衣服脱去,把人塞进被窝。



    刚才由于弯下身抱顾瑾,齿印边缘的血液顺着肩膀流下,在洁白的衬衫上留下了道道血迹。



    他将衣服脱下扔进了洗衣机,然后找来医药箱,开始处理伤口。



    绑上医用纱布后,算是处理完成了。



    他去关上了灯,转身后来到床边,顺势钻进被窝。



    一进去,明明睡着的人却主动来到了他身边。



    毛茸茸的黑色脑袋蹭得他脸颊发痒,他拥住对方,闭上眼,进入了睡眠之中。



    ·



    几声鸟叫在窗外响起,顾瑾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他下意识摸了摸床边,是温热的,那叶辰就应该还没走。



    意识到这件事后,他抬起眼,想找找对方在不在房间中。



    下一刻,就看到了站在衣柜前的叶辰。



    叶辰背对着他正在穿衣服,他看过去时,对方刚好把衬衫的纽扣系到最上方。



    他以前还嘲笑过叶辰这样显得过于禁欲,然后对方就向他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一下不禁欲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顾瑾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他刚想叫住叶辰,眼睛就瞥到了对方肩膀处一晃而过的纱布。



    他动作一顿,几秒后,纱布的身影就被衬衫彻底遮盖,宛如是他的错觉一般。



    醉酒时的记忆,以及因宿醉带来的头痛终于袭来。



    他刚想按上额头,叶辰就转过了身。



    他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而后彼此交换了个早安吻。



    “早饭在桌子上,记得吃。”他笑了笑,回了个嗯。



    等卧室的房门关上后,顾瑾才用手扶住额头,闭上眼,眉头紧皱。



    细密的刺痛从脑海深处涌现,但这不光像是醉酒带来的痛意,应该也有发病引起的头痛。



    他将一条腿落到地上,尝试着以它为立足点站起来。



    但还没站起,就感到了肌肉的无力。



    窗外的鸟也不叫了,房间中寂静得可怕。



    顾瑾猛地握拳,狠狠地砸了腿一下。



    他用手捂住脸,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低声喃喃着叶辰的名字。



    仿佛幻觉一般,他的鼻间出现了血腥味。



    他又咬了叶辰。



    而且,根据他的记忆,以及纱布的范围来看,应该咬得挺狠的。



    明明,



    不应该的。



    随着和叶辰在一起越久,他便越不想伤害对方。



    可是有时候,他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躁。



    但,比起伤害对方,他宁愿伤害自己。



    他已经,尽力去克制了。



    可是,为什么这次,一点酒精就让自己的理智失守了啊。



    他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



    也许,不是酒精,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酒精。



    ——你平时已经这么累了,我们就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你,分担你的劳累,让你感觉舒心一点。



    ——她们相貌精致,温柔体贴,并且学历很高,具有良好的商业才能,想必能分担不少你的忧虑。



    叶辰母亲的话回响在顾瑾的耳边。



    他嘴角扯得更开,却眼眸微敛,掩去眼中划过的一丝痛苦。



    叶辰为经营叶氏,付出了很多精力。他知道。



    叶辰常常很晚才回来,平时很累。他也知道。



    可是。



    温柔体贴。他没有。



    分担他的忧虑和劳累。他也没有。



    倒不如说,他给对方带去的麻烦要更多一些。



    偶尔,叶辰需要出差,但是因为他也要去,所以叶辰不但要忙着工作,还得抽精力来陪着他。



    太阳被乌云遮住,本来就没有多少阳光透进窗帘洒进室内。



    这样一来,明明是白天,房间里却变得阴暗了起来。



    宛如被一层黑雾笼罩上了一般。



    顾瑾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地走去卫生间,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这种状态可不能让叶辰看见。



    进去前,他顺手将昨天穿着的衣服拿起。



    衣服上全是过夜的酒味,他想扔进洗衣机,一起洗了。



    打开洗衣机的盖后,他的眼眶忽地张了一下。



    里面是一件衬衫,应该是叶辰昨晚脱下的,上面还留有着从叶辰颈间滑下的血迹。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感觉神经都被带得发痛。



    他将手中的衣服一股脑地塞了进去,将带血的衬衫压在了最底下。



    他倒了洗衣液,按下按钮后便匆忙转过身,不想再看。



    但几秒后,他还是在水放满之前,将最底下的衬衫抽了出来。



    倒上洗衣液,自己用手洗干净了。



    衣服上的血液被冲刷而过的水流一并带走。



    血腥味也被洗衣液的味道所掩盖。



    但,即使已经洗得很干净了,顾瑾却仍旧将手中的衬衫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部的皮肤都发白,他才关上了水龙头。



    而后,他将衬衫拧干,走去阳台,将其挂在了晾衣架上。



    太阳此时脱离了乌云的覆盖,重新向世间播撒着它的光芒。



    暖融融的光线洒向阳台,照在顾瑾的身上,却让他觉得通体寒凉。



    他甚至浑身都冷得开始发抖。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衬衫的衣角,眼神中的情绪复杂难明,然后转身,回到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将被子拉上,盖住自己的全身。



    但似乎无论怎样,这股寒意都像是从骨髓中溢出的一样,根本不能抑制下去。



    他哆嗦着身体,挪去了叶辰躺过的地方,一会儿后,身体才开始逐渐变暖。



    他伸手抓着床单,眼中像是吸收进了一片黑暗,容不下一点亮光。



    叶辰母亲的话响在耳边,明明他想忘记它。



    但重复的这两句话,无论是腔调,还是内容,都与当时的场景分毫不差。



    他不光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他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顾瑾眼神沉沉,可是,这眼中的阴暗又仿佛极度脆弱,轻轻一碰,便能让其变得四分五裂。



    连带着,将眼睛的主人也一并伤害。



    他再次咬住牙,牙齿颤抖着。



    他将身体蜷缩起来,手则将枕头拿过,紧紧地抱在怀中。



    强撑着的坚硬外表沙堡般一触即塌。



    压抑的低沉嗓音回荡在卧室内,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其中所携带的轻微哽咽。



    “我想当个正常人。”



    “我是个正常人。”



    ……



    “我不是。”



    “我是个病人。”



    ……



    “我从不想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