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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祭坛
    齐灏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 已经数不清究竟被打倒在地多少回,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下意识翻身躲避,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膝盖处的布料早已被磨破, 青青紫紫的一片暴露在绚烂的阳光下,虎口处狰狞的伤口流着鲜红的血液, 一滴一滴落在脚背上。



    阳光穿过细碎的竹叶, 在他的身后撒下点点光晕, 此时的地面满是狼藉, 倒了一大片的竹竿,青翠的叶片上染着深红的血点, 泥土上的血液变成了黑红色, 黏腻的血垢中爬过几只黑色的毒虫。



    遥远处亘古不变的瀑布冲刷声还在继续,山里的风将水车吱呀吱呀的声音送到耳畔,齐灏又一次倒在地上,一片青碧色的竹叶温柔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有点痒。



    但这点痒与浑身上下无处不传来的剧痛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齐灏蓦地睁开眼睛, 揩了揩脸, 竹叶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倒在地上的高大身躯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仰着头,阳光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辉, 细碎的光影影影绰绰, 黑色的碎发贴在额头上, 鼻梁骨挂着的晶莹汗珠发出透明的光。



    逆光中, 他隐约看见了阿玉的身影。



    齐灏憋着一口气冲了过去,也不管来人是谁,交手间将人打倒后,迅速冲向下一个人,别看他身上伤势重,邢叔五人身上也都大大小小挂了彩。



    地上的血,并不都是他的。



    邢叔更是越打越心惊,或许……族长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天赋卓绝。



    “换人,你们五个继续。”



    灵婆抬手贴在抹额上,拇指擦过冰凉的翡翠玉,她紧紧抿着干瘪的嘴唇,左手手心摊开,掌心里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



    齐蘅将岳卓豫和林良韫两人送走,她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走回阿玉的身边,将一样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个还未完成的竹编小鸟。



    阿玉有些愣怔地看着这只竹编小鸟,青黄色的竹篾编成了鸟儿的身体,鸟儿的头高高地抬着,鸟尾如同扇子一样打开。



    齐蘅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齐灏,同时摇了摇铃铛。



    ——早上看见他偷偷在编这个,应该是送给你的。



    ——他当时笑得很温柔。



    ——你拿着它,等结束之后,让他帮你编完。



    齐蘅不断用手语向他表达这些话的意思,也不知道阿玉有没有听懂。



    阿玉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鸟,轻轻用左手抚摸过小鸟的身体,而后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五个人的攻势极猛,齐灏又一次倒在地上,他的手指硬生生扎进身下的泥土中,碎石子刮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断裂的竹竿压在他的腰上。



    齐灏抬起头,眼睛里开始浮现一阵红意,那抹红色蔓延的极快,在邢叔等人还被察觉到的时候,他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齐灏站在暗影中,微微弓着身体,他的神情和气质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原本俊美的五官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凶狠之气,通红的双眸再无半点理智,唯有身体里本能的杀伐**将他操控。



    邢叔心头一惊,“所有人一起上。”



    灵婆将头转向身侧的阿玉,阿玉抱着怀里的小鸟,担忧而又怀念地看着前方的人影。



    横七竖八的躯体倒在地上,眼睛血红一片的齐灏掐住了邢叔的脖子,手指青筋蹦出,地上的人爬起来阻挡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踹倒地,却在这时,瀑布唰唰的流水声中混杂进了一阵空灵的曲调。



    齐灏的身体一顿,眼睛里的红意开始散去,他眨了眨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邢叔……”



    灵婆这时突然叫道:“压住他。”



    恢复几分理智的齐灏没有反抗,任由邢叔等人压住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控制在地上。



    阿玉的笛音还在继续,灵婆冲过去,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棕红色的木盒子,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将它喂进齐灏的嘴里。



    “阿灏,你把它吃进去。”



    齐灏的瞳孔还是血红色的,短暂恢复的理智与身体里狂暴的杀戮之气分庭抗礼,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东西,却是听着阿婆的话,将那黑色的药丸吞了进去。



    那药丸一进入身体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炙热的火球,不断灼烧他的五脏六腑,从骨髓最深处蔓延而出的剧痛将他吞没,齐灏的五官在剧痛中变了形,眼睛如血一样深红。



    “灵婆,他……”



    “你们压着他,别让他伤到自己,这药效……会持续一天。”



    灵婆爱怜地抚摸过齐灏的脸颊,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灏……



    这大概是上天给的机会,凤灯和凰灯终究只是镇压血咒,或许有一天,你能让我们彻底解除血咒。



    *



    屋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谢教授拿着水壶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才浇了几秒钟,连手中的水壶都没来得及放下,他又重新拿起了手机,动作熟练地点进相册。



    里面是他外孙女和外孙子的照片。



    谢教授躺在摇篮椅上,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其实他早就昭告天下了,至少他们系里每一位老师都知道他谢教授找到了自己的亲外孙和外孙女。



    他总是忍不住想找人叨叨自己的外孙,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扯到自己的两个外孙身上。



    就连一向要好的秦教授,这些日子也要提着鸽子躲着他走路。



    谢教授翻开相册又看了看自己那外孙女,他把外孙女的所有照片都洗出来,又把齐灏的所有照片找出来,同时还找出女儿所有的照片,以及某张女儿跟某男人的合照。



    他严谨地戴上老花眼镜,同时也带上白手套,夸张的拿起放大镜,一张一张翻看对比研究。



    经过他一番深入细致周密的研究调查,谢教授甚至还列了夸张的表格,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还是像女儿多一点。



    谢教授满意地笑了一声,他闭着眼睛将手机放下,嘴里哼了几声跑调的小曲儿,顺手拿起之前齐灏给他的图纸。



    “外公,你看看这张图,像不像是……祭坛?”



    祭坛?



    谢教授半眯着眼睛琢磨了半晌,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他坐直了身体,连忙拿起手机,拨向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谢老,求求你了,你外孙子大学三年的作业全发你邮箱了,你要是再到我面前说齐灏那孩子有多好,等他回学校后我就要逼他认我当干爷爷……”



    “你做梦。”



    “钟良辉,你今年五月是不是去过云滇?”



    “是,你知道的,我的研究课题都在那边。”



    “你把之前我在你那见到的,民俗相关的资料发给我一份。”



    “……行。”



    *



    “谢骁,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的阿蘅告别?你的伤都好了吧?”许卓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坐在竹床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却不点火。



    “等以后回到了大城市,多得是漂亮的妹子,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等我们干完这一笔,咱们就找个清闲的地方待着,如果我还能考个公务员就好了,领着一份饿不死的工资,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过就我那履历,这辈子是没机会考公,政审就过不去,唉……要不咱们去摆夜摊吧?或者开一个健身馆之类的……”



    “你又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没劲,就不能跟我一起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在这种山窝窝里待着,就算有再漂亮的妹子,我也不会放弃外面繁华的大都市生活。”许卓盘腿坐在竹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擦出火苗后点燃了手里的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浑浊的白烟,烟雾阻挡了他的视线,让许卓看不清谢骁的眼睛。



    嗅着空气里的烟味,许卓闭上眼睛,上下嘴皮利落地打架:“要不这一笔咱也不干了,直接回去,你跟我回老家去,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养老心态,什么事都不好奇,什么事也不想搭理,就想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窝着,雇几个厨师天天给我换着花样做菜……”



    谢骁摇了摇头。



    “好好好,知道你要还人情,那就去吧!”



    “也不知那外国人是不是脑子有坑,居然要去找一片早已成废墟的地方,外面还全是毒瘴气和毒虫,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里面有再多的财宝也没必要去。”



    “似乎还是个什么破祭坛。”



    “还要开大价钱找一群身手好的人去保驾护航,他是在玩什么奇葩冒险吗?”



    ……



    扔掉烟头,许卓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他的声音变轻了不少,“喂,谢骁,等做完这件事后,你真打算回来娶阿蘅妹子?然后留在这里当压寨相公?”



    “其实阿蘅这姑娘挺好的,人善良温柔又漂亮,就是养毒蛇的爱好令人惊悚,但这也无伤大雅……你呀,就是嘴巴笨,你要是懂点花言巧语就好咯,多在小姑娘面前说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繁华漂亮,说不定她一时心动就会跟你一起出寨子?”



    “阿蘅姑娘还没从山里出去过吧,她绝对会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不会离开。”



    “她不会离开你劝她跟你走啊,女孩子最心软,你多说几句,她就愿意跟你走了,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换在你谢骁身上剧本就变了,变成你留下来当压寨相公,真丢我们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