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藤蔓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生机, 粗大的根系凋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变得干枯,原本人手腕粗细的藤蔓凋零成小拇指般粗细, 最后落在地上, 变成了灰棕色的碎末。
小小的一团雪白站在红木前继续啃食。
咔擦咔擦的啃木屑声在空洞的祭坛中被无限放大。
见到这一幕的齐灏愣怔了片刻, 他没有想到那一段“红木”居然会是这些会动藤蔓的心脏, 只有红木断裂, 藤蔓就会失去生机,而啃咬木头的小紫鼠,居然是这祭坛中藤蔓的克星。
万事万物果然相生相克。
齐灏走到小紫鼠的面前蹲下, 向它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小紫鼠用软软的小爪子抱着一段木头, 原本雪白的绒毛上沾到了许多红色的木屑, 齐灏给它揩了揩脸上的小木屑,这只紫鼠就抱着红木头爬进了他的手心。
“小家伙,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它们的克星。”
“这些多亏了你了。”
小紫鼠的耳朵动了动,抱着木头咔擦咔擦又是一通乱啃, 显然它很是喜欢吃这种红色的木头, 或许它在祭坛中能存活下来,就是靠吃这种木头为生。
毕竟这祭坛里除了里面的藤蔓木头和外面的蛇外, 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吃。
蛇和鼠也算是天敌的一种, 外面有那么多黑蛇守护着祭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也是为了“防鼠”?
“等会儿再给你喂小瓜子吃。”
齐灏笑着在它的背上摸了摸,一旁的阿玉见到这一幕后, 眼睛闪了闪, 下一秒, 小紫鼠黑色的眼眸立刻变成了白玉一样的颜色。
齐灏一看这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着眼眸,用食指去戳小紫鼠肥嘟嘟的小肚皮,掌心里的小东西被他戳了几下后,登时不愿意了,两只小爪子抱着红色的短木头,趴在齐灏的手掌心里保护柔嫩的小肚皮。
不给戳!
袖珍的粉嫩小爪子抱着红豆色泽般的木头,小紫鼠把肚皮藏好后,好奇地把玩手中的红木,它张开嘴巴,吧唧一下咬在了木头上,而后“呸呸呸”将一嘴的木屑却都吐出来。
太难吃了。
两只小爪子瞬间将手中的红木扔掉,仰着头唧唧叫着让齐灏喂瓜子给它吃。
齐灏眼眸带笑,把这块小红木用手帕纸小心包好,等会儿还要用来喂鼠,而眼前这只明显不是鼠的家伙,当然送它三颗小瓜子。
得到心满意足的瓜子后,紫鼠的两个小爪子捧着心形的小爪子慢悠悠地啃来啃去。
齐灏把掌心里的小东西抬到跟自己视线平等的位置,在心里一阵胡思乱想: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
捧在手心里的恋人。
“好了,别玩了,咱们继续往里走。”等手心里的小紫鼠吃完三个小瓜子后,齐灏在它的小胡子上一揪,催促对方赶紧回归原位。
被揪胡子的小家伙一阵炸毛,在齐灏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等到报复完了之后,才软趴趴地倒在齐灏的手心里,而后眼睛变成了黑色。
齐灏看着手上淡淡的咬痕,也是一阵好笑,把身边的阿玉拉过来,上下牙齿咬在他的耳垂上磨了磨。
“你咬我,我也咬你,咱们扯平。”
阿玉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想起齐灏居然揪小胡子,他也跳起来捏住齐灏的双颊,往两边拉开。
——乌拉!
俊美的帅脸瞬间变成了怪异蝙蝠兽。
阿玉的眼睛顿时笑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齐灏眼睛里透出一股无奈,任由对方折腾自己的脸,宠溺地笑了笑后,抬手摸了摸阿玉的头。
比他大了两、三千多岁的人了,现在越来越跟个小孩子一样爱玩爱闹。
“我当初是怎么眼瘸把你认成学姐的?”
阿玉没回话,而是“哼哼”了两声。
齐灏这会儿真的很想回到一个月以前,去摇一摇当时的自己,听听看脑袋里面是不是有水在晃荡,不然怎么会把阿玉错认成学姐。
他当时还挺真情实感认为自己在搞姐弟恋,结果这哪里是姐弟恋,明明是祖祖祖祖祖祖……孙恋。
娶了个“小祖宗”回家。
他们家小祖宗的脾气越来越大。
“阿玉,好了,这下满意了吧。”
阿玉抱着他的脸又揉了揉,而后笑开了凑过去在他的脸颊边亲了亲,而后捏着小紫鼠的尾巴丢到自己的肩膀上去。
谁知道可怜的小紫鼠刚在他的肩膀上降落,旁边的三个不良校霸就围了上来,把刚醒来的小紫鼠又吓得闭眼倒地装死,一条粉嫩的小腿直打哆嗦。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条卖萌小银蛇都能把这只小紫鼠吓得装死,更遑论外面的怪蛇,可弱小的它偏偏又是这堆怪异藤蔓的克星。
齐灏从这三条“校霸蛇”的眼皮子底下接接回了可怜的小紫鼠,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阿玉,你果然能给我们带来好运。”
“要不是你选择了这条路,咱们还不一定能遇上它,真是一只福星小凤凰。”
……
听齐灏这么夸他,阿玉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三条小银蛇一起甩尾巴,一副“哪里哪里”的谦虚模样。
而脱离了校霸包围的小紫鼠悄悄从齐灏的肩膀上抬起小脑袋,同样很是得意地甩了甩自己短短的尾巴。
这一人三蛇一鼠进入了同一个名为“瞎得意”的频道。
齐灏等他们嘚瑟够了后,才牵起阿玉的手继续往前走,他肩膀上的小紫鼠动了动耳朵,如今的他把齐灏当成了靠山,有勇气冲着三条小银蛇龇牙咧嘴唧唧唧。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也不甘示弱,回应了一大堆“丝丝丝”……
他们从这一片枯藤上跨过去,再沿着曲曲折折的道上前进了一段路程后,又遇上了……水路。
阿玉看着眼前的那一片小水潭,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齐灏肩膀上的小紫鼠火烧眉毛般从他的肩膀上滚下去,拼命往后躲,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则追上去,三条蛇拖着小紫鼠往回走。
一时之间,又形成了强烈的拉锯战。
齐灏:“……”
眼前这一幕就跟演小电影似的。
三蛇一鼠是演员,阿玉是导演,而他则是唯一的观众。
“阿玉,往前一步是水,往后一步还是水,你……”
齐灏现在大概已经能猜到,这一段路设置一个小水潭估计是用来防“鼠”的,萨翁曾说过“圣木”这个词,那么这些木头在木燚族人的眼中一定非常重要。
小紫鼠能啃木头,它对木燚族的人来说,一定是令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害鼠”。
所以……
也真不知道他们家阿玉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无论幸运不幸运,他们终究还是得过去。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也没比上一回好上多少,齐灏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他家小凤凰和小紫鼠一起搬运了过去。
然而通往祭坛的路,才只走了六分之一。
他们稍作歇整后,又继续向前走,齐灏这时才发现这座地下祭坛的结构十分简单,里面没有别的什么危险东西,除了水潭就是墙壁上的藤蔓。
两人三蛇一鼠啃着木头过水潭,断断续续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祭坛的心脏位置。
因为连续走了太多段水路,阿玉已经不止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他带着小紫鼠一起变成了在水中发霉的茄子。
当齐灏抱着他在水里游的时候,阿玉直接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抱上岸。
“阿玉,放心,这已经是最后一段。”齐灏在脑海里回忆兽皮上的图案,根据兽皮上的简略地图显示,他们已经快要接近祭坛的心脏部位。
“快……到、吗?”
听到齐灏口中的这句话,让原本不怎么说话的阿玉激动地蹦出了三个字。
“嗯,到了。”
激动过后,阿玉带着怕水的小紫鼠一起趴在齐灏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得慢慢地消化这一段水路。
齐灏帮他把衣服弄干,等待阿玉恢复了精神,他们才一起走进了祭坛最重要的圆盘位置。
即便早就有心里准备,但齐灏见到祭坛中那颗巨大的怪树时,他仍然心惊不已。
那是一棵十几米高的红色“巨树”,这棵巨树通体呈现一种血菩提似的晶莹血红色,活像是人的器脏一样,它的身上蔓延出来许多树根,更加诡异的是,这棵红色的巨树身上长出了五个红色带斑纹的蛇头。
等齐灏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蛇头上的斑纹居然是各种人脸的图案,这些人脸就像是蛇皮上凸出的小疙瘩一样,一个个表情狰狞可怖,无数张人脸层层叠叠,当这些蛇头摆动时,那些人脸跟着一动,留下一道道人形的幻影,令人头晕目眩。
这五个蛇头,其中四条蛇身上的人脸图案已经十分密密麻麻,唯有最后的那一条,身上的人脸比较少。
齐灏看着这些人脸,联想到外面的蛇种胎,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这一棵红色的巨树,是那所谓的“蛇藤木”,也是萨翁口中的“圣木”。
“你们不是想要见到祭坛吗?若仅仅只是见到祭坛,那多可惜啊,你们应该成为祭坛的一部分,相信由你们的身躯浇灌出来的蛇藤木,那一定是建成祭坛最美好神圣的材料……”
“多年后,人们会再一次看到那一栋伟大的建筑。”
……
眼前的这一棵树,就是由无数人的身躯浇灌出来的蛇藤木,而那些蛇头身上的人脸斑纹,正是那些用来浇灌“圣木”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