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被塞着破布的年幼稚童拼命挣扎, 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呜”声,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极为粗重,窸窸窣窣的绳索和布料摩擦过底下的石板。
孩童暴露在外的手指冷得像一块石头, 他躺在满是血腥味的石板上,还未干枯却已经冰凉的血液仿佛穿过他的衣服缝隙, 沁入了他的肌肤里。
让人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凉意。
中央的石板附近, 放着两个冰冷的大铁桶, 其中一个铁桶里,已经装满了不明颜色的液体, 在两边墙壁点燃的跳动火光中,如同漆黑的浑浊黏腻油漆。
旁边的捅装的没那么满,铁桶里湿黏的东西堆积在那里, 提手处似乎还卡着一个浑浊的白色球体。
对面的墙壁上,七零八落倒着三个黑色的小身影,他们已经没有丝毫声息。
周围的声音安静地令人心生绝望。
“阿九……”
“等以后我教你语文, 你来教我数学……”
……
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幼童闭上眼睛试图蠕动身体往后退,墙壁上的热烈火光将他的眼前照亮, 却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那是一个黑色的庞大身躯, 身上披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 斗篷后面诡异地隆起, 像是斗篷里还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个巨大的黑影脸上带着一个十分狰狞诡异的面具, 那面具在炙热的火光中斑驳着奇异斑斓的纹路, 仰头看去的时候, 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稚童的身体禁不住打颤,他看着那个黑影拿起银白色的刀刃,雪白的刀身上映照着火焰的红光。
他抬起刀刃,盯着孩童纤细的脖颈低声笑了一下,手指从那喉管处掐过,瞅准了目标后,刀刃即将落下——
“啪——”
却在这时,一样东西砸在他的手腕上,黑影手中的刀刃险些拿不稳,他踉跄地往后一退才站住脚步,呼喝一声后,立刻警惕地转过身体。
砸中他手腕的东西,是一个银色的手电筒,沉重的手电筒“吧嗒”滚落在地上,银色的手电筒映出一层金色的光。
“是你们?”披着斗篷的黑影眼睛狠毒地瞪着来处的两个人,阴狠的瞳仁在那诡异的面具底下闪了闪,使得眼前的画面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三四米外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底下是黑色的裤子和马丁靴,上面是黑色修身的圆领毛衣,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泛着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斗篷人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神一震,他握紧手中的刀刃,重新定了定心神后,嘶哑着声音愤愤道:“外乡人……坏我的好事。”
那人的身旁站着稍矮一点的长发青年,头戴灰色的帽子,墨色的长发笔直垂在他的身后,由于帽子的遮挡,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帽檐底下挺直的鼻梁。
对方手中还抱着一件羽绒服。
眼前的这两个青年,正是他白天在人群里见到的人,斗篷人在心中怒骂巫拾村村长。
探险寻求刺激的富家小少爷?
蠢货,被猪油蒙了心。
他抬起手中银白色的刀刃,贪婪的吮吸着空气里令他感到迷醉的血腥气息,眼睛里弥漫上一股诡异的沉迷,喉咙里却蹦出阴毒的语调:“你们的父母难道就没教过你们,不要随便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好奇心会使你们走向死亡。”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要再想活着离开。”
“真喜欢这些孩子,那就留在这里陪他们吧……”
说完后,斗篷人压低了声音,沉沉的两声笑后,他提着手中的刀刃向对面的青年砍去。
“阿玉。”
站在入口处的两人正是齐灏与阿玉,齐灏拿着手中的短刀攻向斗篷人,阿玉则穿过刀声,将那边的阿九从祭台上抱了下来,解开他背后的绳索和嘴里堵着的破布。
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已经被吓坏了,他双眼无神地瞪着前方,哪怕他的双手已经被解除桎梏,却仍然动弹不得,整个人的身体,如同掉进了冰窟一般。
他脸上的酡红消失不见了,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好似仍然有破布堵着,喉咙里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他的眼睛惊恐万分,两个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齐灏手中的刀压在对方的刀刃上,他这时发现眼前这个斗篷人的力气非常大,甚至有些大得惊人,他手中的刀刃砍在对方的手臂上,就仿佛砍在铁板上一样,发出“铮”的一声响。
虽然没有伤到他的身体,齐灏却割断了斗篷人手臂上的衣服。
对方黝黑色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那黑色的手臂上,没有老年人的枯瘦褶皱,这仿佛是一个年轻人的手臂,黝黑却皮肤紧密,那黝黑的皮肤上,还有着一串接一串的细密纹路。
那竟然是一个个诡异的人脸图案,重重叠叠的人脸,斑驳在他的手臂上,五官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一排排人脸,在通红的火光中狰狞闪现。
“你……”齐灏看着那些人脸纹路,心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眼前的斗篷人,不,或许,对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
在贪心的**驱使下,已经将他变成了怪物。
斗篷人则以为齐灏是在害怕,他大喝了几声,故意让齐灏看见自己手臂上的幻影人脸,随着他手臂的挥动,重重的狰狞人脸在半空中闪现,他们似乎还在发出一些绝望的呼叫,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幽幽飘荡在耳畔,动摇人的心神。
齐灏的眼睛眨了眨,眼前那些孩子们原本五彩的脸庞一齐变黑,他们五官变得狰狞不堪,用十分扭曲的表情活生生瞪着他,他晃了晃脑袋,重新回忆起孩子们童真的脸庞。
“阿玉……”
阿玉抽出一支青玉笛,青玉笛的笛尾已经有了一丝裂痕,那裂痕如同玉中的冰花一样,美丽却脆弱,阿玉的手指拂过那一层冰花,按在温润的笛孔中,吹起悠悠的乐曲。
青玉笛的笛音不大,却足以在这间地下石室中回荡,这空灵的笛曲好似能驱散一切阴霾。
齐灏的眼眸已经变成了深红的颜色,可他此时却异常的神思清明,手中的刀刃向着前方的斗篷人斩去,斗篷人听见阿玉的曲调心神一慌,被齐灏砍中了三四次。
他的衣袖和裤腿被割得七零八落,这个斗篷人的力气虽然大,却似乎不太懂得打斗,他的功夫,用来吓唬吓唬六七岁的小孩还算过得去,而面对眼前这手法利落的年轻人时,那就不够看了。
可他仗着一身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肤,对方仍然奈何不了他。
把前方的斗篷人逼到一个角落里时,齐灏手中的刀锋一转,向对方的脸上袭了过去,斗篷人没料到他会如此,脸上的面具被齐灏一刀劈裂。
“咔哒……”
诡异的面具碎裂,掉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这声音混杂在空灵的笛曲中,显得尤为突兀,面具碎裂之后,斗篷人的真面目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
“布依。”
齐灏冷冷地念出这个名字。
这就是所谓的村里好心人。
对方那一张苍老的脸庞,早已经没有了白日给孩子们发糖吃的慈祥和蔼,变得如同恶鬼一般,脑后的长发蓬松散乱,所有的五官凸起,扭曲着一张面容蹬着前方的齐灏。
布依在此时恨到了极点,只还差一点,只还差今天这晚上……
下一秒,布依手撑在地上突然发力,早已经秃顶了的脑袋猛然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撞过去,齐灏挥刀击中他的胸口,却没有穿破布依的皮肤。
布依正要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往后一掀,他的满是人脸黑影的双手在齐灏的眼前一晃,却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布依身后的斗篷中突然蹿出来一样东西,早已蓄势待发般如同弹簧发射而去,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尖锐的利牙咬在齐灏的锁骨与肩颈衔接处。
那是一个红色的蛇头,它果断地张开巨口,狠狠地咬在齐灏的脖颈处,利齿穿过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锁骨窝往往下流,他身上的毛衣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个红色的蛇头狰狞嘶嚎,发出的声音不是属于蛇的“丝丝”叫声,而是一种禽兽的嘶吼声,裹挟着强烈的腥臭,红色的蛇身上有种与布依手臂上相似的重重人脸纹路。
脖颈间传来的剧痛让齐灏咬紧牙关,他当机立断左手抓住这条蛇头,不让它及时抽身,右手抬起刀刃就将对方手腕粗细的身体从中斩断。
“噗——”
那是刀子入肉的声响,蛇头被他斩断,与后面的身体分开,断裂的蛇身在布依的肩膀处抖了几抖,喷溅出紫黑色的黏腻血液,蛇头在与身体分开后,还在齐灏的手中挣扎了几瞬。
最终它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齐灏将手中的蛇头扔到地上,左手按压住自己的伤口,他的嘴角有一丝红色的鲜血流淌而下。
“灏!”
身上的黑色毛衣已经被滚烫的鲜血染湿,鲜血在黑色的布料上并不明显,而齐灏的手掌心却已然被染红。
“阿玉,我没事。”齐灏用手背揩掉嘴角的血丝。
“没事?”布依的脸上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无比心痛地抱起地上的蛇头,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年轻人,“你马上就要死了……”
“等你死了之后,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