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常怀他们见此, 脸上激动的神情也瞬间收敛了，变成了担忧和忐忑。
“祖教授……我们……”章芳华张了张嘴，有些不敢问。
“老师, 怎么回事？我们的成绩被打压了吗？！”常怀声音着急，他并不担心是不是他们没考好，而是担心……是不是被打压。
祖德江这才发现面前几个孩子们的脸色不好看，他忙摇摇头, 露出笑容：“不是的, 你们都是金奖, 大满贯！”
“真的？！”几人狂喜。
“当然是真的，恭喜你们给我们争光，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祖德江一脸欣慰, 眼中的笑意真切。
“哎呀妈呀, 虽然之前已经对过答案, 但还是好紧张。”
“是呀，刚刚祖教授脸色吓死我了。”
“要是我们没有拿到金奖，那就太给上一届丢人了！”
“幸好幸好！”
……
祖德江慈爱地看着他们，嘴角扯了扯，说：“你们都很好，很好。”
“很好”重复了一次。
乔安偏偏头，她总觉得祖德江今晚有些异样, 刚刚来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其实不太好，而且此刻他的高兴也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想了想, 乔安轻声问：“祖教授, 是有什么麻烦吗？还是他们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她眼中带着关心和担忧。
其他人闻言, 也都看了过来, 视线盯着祖教授, 眼中同样是关心和担忧。
被这些少年人这样的视线看着，祖德江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摇摇头，轻声说——
“没什么事，你们加油，以后好好在物理这个领域前行。”
顿了顿，他似叹息又似难过：“终有一天，我相信我们华国还能再出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科学家。”
乔安顿时就明白祖德江是为什么难受了。
怕是那米国的领队用诺贝尔物理学奖来嘲讽祖教授了！
偏偏……
他说得是实话。
他们国家在飞速进步，却还有一段路要走。
刚刚的高兴顿时就荡然无存。
“别想了，想也没用，以后好好加油吧。你们快回去休息了，这次考得这么好，等回去后一定会奖励你们的。明天咱们去好好逛逛，后天就要离开了，在走之前还是玩一玩吧。”祖德江摆摆手，将他们都赶回去。
几人闻言，也没有多留。
他们的心情和祖教授一样复杂，既高兴自己拿到了金奖，高兴他们又是第一名。
但也有些郁闷，郁闷他们确实还没办法在物理领域堂堂正正挺直了身板。
乔安低着头。
她想，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们国家需要这个，可是，她自己这一辈子，有可能吗？
哪怕她还年轻，哪怕她已然决定未来都投身物理专业，哪怕她还算有些天赋……她仍然知道很难。
这个奖项太难了，他们国家的物理起步又太晚了。
旁边，薄陆离将手轻轻盖在乔安的手背，声音轻柔：“乔安，你想做的，就加油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乔安偏头看他。
今晚夜色不错，灯光更是明亮，他脸上的关心，眼中的温柔，她全都看得见。
“好。”乔安听到自己应了。
那一瞬间，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在物理方面有所建树，她也不知道自己余生大几十年，有没有可能成为让华国骄傲的物理科学家……
但这条路，不能因为太难就不去走。
不管她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她都要尽力地往前走去。
人的一辈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要一路辉煌，一路闪闪发光。
她在这条路上能走多久，就能给后人留下多少足迹，而终有一日，他们的后人，会沿着他们走过的路，走得更远，走到世界物理的最前沿，走到……世界物理还没走到的前方。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她能做的，就是点着这把火苗，尽可能做得更多更好。
“哥，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傻气。”薄陆离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
-
“代表华国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学子们回来了，他们一共拿到了五枚金牌，再次夺得大满贯，这里是……”
新闻记者在现场开始报道。
乔安他们还没有回来，他们的大合照就已经在国内各大社交网站、报纸、新闻上面出现了。
在社交软件已经发达的今天，他们取得这样的成绩能在热搜上待上一待。
五人都穿着统一定制的衣服，拿着他们的国旗，拍下了一张最好的照片，在社交网上，被无数人转发。
“卧槽！牛逼呀！”
“妈呀，都是金奖，厉害了我的国。”
“大满贯呀，这些孩子们真是辛苦了！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汗水才有这样的成绩！”
“太牛逼了，同是高中生，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都是未来的精英人才呀，好好加油。”
“说起来……没人觉得这一届的颜值……都格外的高吗？”
“中间那个男生，还有旁边那个女生，我的天，神仙颜值，这可是高清镜头啊！还没化妆，穿得也普通！”
“同是人，为什么你们有颜还能靠实力？？”
……
正跟着祖德江前往组委办公室的乔安几人并不知道网上正在热议他们，他们有手机，但基本上都是用来打电话和互相发消息，鲜少上社交网，乔安更是连软件都没有。
祖德江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满脸笑容的带着他们回来。
组委的老师们也都非常高兴，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哈哈哈！幸不辱使命，带着大满贯回来了！”祖德江声音带着嘚瑟的笑意。
一个老师立刻笑着接话：“你可拉倒吧，考到大满贯的功臣在你们后面，你最多是个二等功！”
“二等功也是功呀！”祖德江一点也不在意，依旧嘚瑟。
他伸手将乔安和薄陆离拉出来，笑容灿烂：“来来，你们快来争取这两个学生，其他人都已经保送了，他们俩可还没有定下，给你们还不赶紧争取一下！”
那几个老师，果然是眼睛一亮，其中一位立刻上前：“哎呀，薄陆离、童乔安同学，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人大欢迎你们！”
“切，来我们国科大吧，我们物理系那是非常牛逼的，而且你们还可以和苏泽继续做同学呢！”
“我们中科大更好好吗？你们这些人……”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乔安露出笑容，轻声说：“感谢各位老师的厚爱了，我想要先问问我老师的意见。”
她没说什么老师，他们只以为是高中老师，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叮嘱一定要考虑一下他们学校。
而后，这些老师又把注意力全都对准了薄陆离。
“薄陆离呀，你可一定要来我们京华大学，咱们可是全国top1，咱们的物理学也是top1，我们学校已经好几个教授表示想要带着你学习了！”
这位老师说得是实话，薄陆离惊人的天赋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不止是京华大学，还有其他的大学也都有很多物理系老师想要收他当徒弟。
是师徒关系，类似于祖德江和常怀，不是普通关系的。
薄陆离摇摇头，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淡定——
“我不准备读物理专业。”
这话宛如扔了一个炸.弹下来。
简直是晴、天、霹、雳！
祖德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拔高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薄陆离重复：“我不读物理专业，我会攻读计算机、金融双学位。”
他的声音非常坚定，显然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其他人都惊呆了，包括常怀三人也傻傻看着他，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薄陆离竟然要去读计算机和金融！！
乔安心虚地看了众人一眼，这事……她其实已经知道了。
只是没有告诉别人。
沉默。
还是沉默。
沉默过后，便是老师们一涌而上，七嘴八舌——
“薄陆离同学啊，你那么好的天赋，怎么可以不学习物理呢？！”
“那简直是太浪费你的天赋了！”
“你干嘛要学计算机和金融？万一你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呢？你快赶紧打消这个想法！”
“你是物理方面的天才！你应该学习物理的！”
“你要是放弃物理，你会后悔的！”
……
老师们围着他，简直恨不得捏着他的肩膀，大喊——
“清醒点！你给我学物理！！！”
然而，薄陆离非常坚定，哪怕所有人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他依旧站在那儿，脊背绷直，声音坚定——
“我早就已经决定了，在刚上高二的时候就已经确定。”
“……”
其他老师还不肯放弃，又劝了好几句，还是没用。
之前薄陆离在罗向劲的实验课上，就得到过对方对他的一句——“功利，对物理毫无热爱之情。”
在当时，这些老师是气恼罗教授乱说的，甚至他们还担心他会不会伤害到薄陆离的内心。
但此时，他们却发现罗向劲说得都是真的，薄陆离确实对物理没有热情，他想要读的是计算机和金融。
祖德江瞪着他，见他眼神不变，一甩衣袖就离开了，显然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其他老师们也无声叹气。
薄陆离真诚道歉：“感谢各位老师的栽培和关心，我已经决定了，只能辜负各位老师的厚爱。”
说话间，弯腰，九十度鞠躬。
几个老师一下子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只能叹气又叹气，而后说——
“你既然不保送，那还有一年，这一年好好想想吧，希望你好好对待自己的天赋，你不学物理真的会很遗憾。”
老师们都散了，常怀等人都没再劝，他们已经了解薄陆离了，这个人想什么想得很清楚，也因此，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
只是……
薄陆离特么竟然不学物理！！
这简直是让人震惊！
三人带着一脸的“怀疑人生”回了酒店，明天就要各自回学校上课，今天必须好好休整一天，他们也已经累了这么久了，又长途跋涉，此刻只想瘫在床上睡觉。
等到他们都走了，乔安看向薄陆离，轻轻碰了碰他：“哥，我们也回去睡觉吧。”
薄陆离扭头看她，轻声问：“我不学物理，你怎么看？”
乔安一愣。
之前薄陆离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问她怎么看，所以她也就只是带着一脸震惊的表情，没有主动说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问了。
乔安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选择物理学，而要去学还没有接触过的计算机和金融。但我知道，你是个坚定的人，也是个理智的人，你决定的事情一定是你当下经过深思熟虑做好的决定。那么，我又怎么会反对你呢？”
顿了顿，她说：“就像是你永远支持我一样，我也永远支持你。我相信我哥不管学什么，不管什么处境，总是遮不住风华的。”
乔安看着他，眼神认真。
人的一辈子太短了，相较于这个宇宙，渺小的让人难过。
这么短的人生，如果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能顺应自己的心情，那这样的人生，委实难过。
薄陆离一直看着她，看到她忍不住又要说话的时候，才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放在乔安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遇见对方，何其有幸。
他们是最互补的存在，他们是……最相依相靠的存在。
-
那天薄陆离什么话都没说，但乔安却明显发现他的心情变好。
原本第二天童苍衡他们要来接，乔安拒绝了，她和薄陆离自己坐飞机飞回去。
到了c市，两人便要分开，一个去二中，一个回m县。
乔安情绪有些低落。
他们……有两个月没有分开了，还真是不舍。
薄陆离安慰她：“乔安，你好好学习，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选择的人就去选，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乔安重重点头。
薄陆离又露出笑容：“也不要担心我，我现在有金牌在身，给我的补助和奖励很多，高中够用了，大学第一年学费甚至都够用。你……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乔安露出笑容，非常灿烂，“哥我要走了，我得赶紧回去学习，你也要加油，要考个好成绩哟！”
“嗯，你也是。”
薄陆离说完，两人都带着笑容，摆摆手，仿佛这次分别并不让人难过。
“再见。”
“再见。”
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身，笑容在转身的瞬间，同时落下。
薄陆离红了眼睛。
乔安抬手，迅速抹了眼泪。
他们的分别不舍但不痛苦，每一次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
乔安没回童家，直接让邢叔叔将她送去了二中。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她还没来得报道，虽然已经从唐翎城那儿知道她的座位在哪儿，知道班里的大事，却还是有陌生感。
乔安先去办公室找贺蔚。
“童乔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休息一天吗？”贺蔚有些诧异，立刻关心道。
乔安摇摇头，轻轻露出笑容：“就不了，我先来报道，争取早点跟上教学进度。”
“可以的，待会儿我把各科ppt整理出来，周五的时候发给你，你周末回家好好看看。”贺蔚说完，推了推眼睛，一脸慈爱，“倒是也不着急，你要注意身体。”
这话也只有对乔安才会说，换成别人她恨不得对方赶紧努力，别浪费一秒钟时间！
“好的，谢谢贺老师。”
说完，乔安才由贺蔚带着前往教室。
而此时，一二班已经热闹了起来。
二班。
“童乔安回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刚刚我在办公室看见了！”
“天啦，待会儿我要去一班看看她！”
“我还想要个签名……”
“哈哈哈，你们真把她当明星呀。”
“她现在可有名了，先签着，万一很多年后很值钱呢？”
“她现在已经是我偶像了！”
……
相较于二班的好奇，一班就要激动多了。
他们终于要见到童乔安了！
——这可是“传说中的同班同学”。
她拿到了竞赛金奖，也上过热搜，而且还长得非常好看！
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好奇和激动呢？
也因此，乔安和贺蔚进教室的时候，差点被一双双热情的眼睛吓到了。
贺蔚：“这位是童乔安同学，她刚刚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拿了金奖，才回来，位置就在齐盛荣旁边。大家欢迎一下。”
“啪啪啪啪啪——”掌声雷鸣。
乔安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往齐盛荣旁边的位置走去。
她没想到她们班上同学这么欢迎她！
这个班级里面的人她基本上都不认识，但幸运的是，旁边是齐盛荣，后边是唐翎城，都是她熟悉的人。
齐盛荣看着她走过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唐翎城非常激动，但他克制着没让自己跳起来，却没忍住嘴角高高扬起，笑得憨傻。
乔安和他们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后在位置上坐下。
她总算是回到课堂了。
“你们都好好上课，不许打打闹闹。”贺蔚声音严厉，但在看向乔安的时候，立刻变得温柔，“童乔安同学，有什么需要或许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也可以和班里的同学请教。”
“好的，谢谢贺老师。”
等到贺蔚离开，旁边齐盛荣压低声音：“你果然很厉害，比我预料中竟然还要出色，金奖哎，真是厉害。”
“你也不差，马上就要月考了，这次我怕是考不过你。”
“这个月你都去参加竞赛了，也没有好好学习，你要是考过我，那我就该回家哭去了。”
两人笑着说着话，他们都是优秀的学生，说话间自有一种自信。
背后，唐翎城耳朵都耷拉下去了，没敢开口说话。
他真是越发觉得……
自卑了。
乔安那么优秀，就是齐盛荣在她旁边都还不够，何况是……自己。
他一下就变得垂头丧气，视线盯着乔安的后脑勺，带着难过。
——唐翎城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却还是追不上乔安的步伐。
乔安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抽屉里面已经被收拾好了，收拾的方式和她以前一模一样。
她轻轻笑了笑，问都没问就扭头看向唐翎城——
“凌晨，谢谢你。”
唐翎城：“……”
他耳朵一红，忙说：“没、没关系！”
这节课的老师进教室了，乔安笑着将脑袋转回去。
唐翎城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嘴角咧开，笑得十分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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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下课，乔安这边就被人围住了。
他们有人好奇竞赛，也有人崇拜她，都围着她说话，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乔安才总算有空，她走到楼上十二班的办公室。
——仇易坤果然在。
乔安敲了门，仇易坤看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难得没有避开，只是端着茶杯喝水，眯着眼睛看她。
她有些无奈，自己走了进去，“仇老师，您不吃饭吗？”
“马上去，我又没晚自习，吃了饭就可以回家玩了。”仇易坤非常不“上进”的说。
乔安更加无奈，说起自己来的目的——
“仇老师，谢谢您的栽培。”
说完，九十度鞠躬致谢。
如果没有仇易坤，她肯定不可能顺利走到竞赛，又顺利拿到金牌的。
“谢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仇易坤还是眯着眼睛，一脸吊儿郎当，一边喝着水，一边问：“大学定了吗？”
“京华大学物理系。”乔安认真回复。
“这么笃定？是有合适的老师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才刚刚高二，哪有那么容易被老师定下的。
没想到乔安竟然认认真真点头，还说：“是的，我想要跟着罗向劲教授学习。”
“噗——”仇易坤将口中的水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