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奈一个人用轻功在这么大的吴王宫里飞来飞去, 却是第一次带着夷光和郑旦一起坐在屋檐上。
郑旦看着沈奈,眼中的奇妙和忌惮,化为一种复杂到了极致的情绪。
夷光却沉醉的看着底下的花草树木。
宫人们在远处看见三个女子离开了庭院,坐在了屋顶上, 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夷光甚至远远看着其他宫人惊讶的表情, 笑开了花。她还记得自己刚才在跳舞的时候被沈奈捂住了眼睛“为什么刚刚会突然那么不一样呢”
“是夷光做错了什么吗”
她自己琢磨了一会, 还是拿来问沈奈“你说的心, 我没有吗”
郑旦这时已经收起了自己一些对于沈奈这个友人的复杂心情,不忍见夷光这么困惑,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话“怎么会没有呢人无心怎能活”
“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奈和施夷光是同时说的话。
沈奈开始为夷光解释起来,但是在这之前, 她和这两个人了解一下夷光的感情历史, 就是那个夷光一直在等着的少伯君,越国大夫范蠡。
她记忆中的四大美人, 无论是哪一个, 似乎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时候, 名字后面都有缀了其他男子的名字。貂蝉是与奸贼董卓, 王昭君是那贪财的毛延寿和好色后悔的皇帝,杨玉环是唐玄宗李隆基, 而西施,则是范蠡和夫差。
夷光说起这些的时候, 脸上飞起两片红云, 带着几分憧憬,说起了当初苎萝村浣纱时遇见他时那范蠡的模样, 说起和郑旦姐姐一起被接去越王宫被教导很多礼仪时候对方的渊博
说实话。
沈奈在一旁听着是在觉得有一点点的枯燥乏味,要不是说话的人是夷光,她看上一眼, 在心里说上一句“又是陷入恋爱中加足了滤镜的小姑娘”,人就走了。
她在心里反思自己,大概是自己在情爱上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吧她闭上眼,周身散出了一股淡淡的剑气。
“夷光从前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夷光听着耳边的声音,平淡中带些声线特有的温柔,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
“我从前住在苎萝村的时候,每日都要去村头的溪水里浣纱,我那时想的简单,就是想要家里每日都有饭菜吃,那时郑旦姐姐和我就十分亲近了,我每日见了郑旦姐姐,和她一起浣纱便十分开心。”
“喜欢上那位少伯之后呢”沈奈又问。
夷光“那时越国打了败仗,勾践大王和少伯都十分的难过,大王要他们来王宫里做奴隶我那时最想的,是和少伯一样,为越国献力,然后等他来重新接我回去”
“夫差呢就刚刚被我丢出外面的那个”
夷光说到这个人时,语气比起之前沈奈问的问题来说更为冷淡,或者说是更为理智。
夷光“大王喜爱我的容貌。”
再多的宠爱,再多的美名,施夷光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这张脸,吸引了夫差目光的情况下。
“我明白了。”
沈奈握住夷光的命门,轻轻在她体内输送一些自己的内力。
十分奇妙,夷光露出惊讶的眼神。
“夷光,这是内力。是你们和那些宫人觉得我是山鬼的原因,因为内力加身,我能做到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学武,但是先不要学我的剑心。”
身为浣纱女,施夷光虽然穷苦一些,但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三餐饱腹和快乐。
喜爱上范蠡,她接收了范蠡的目标和意志,进入吴王宫,她在所有美人中吸引了吴王夫差的视线,因为对方爱自己的容貌,越来越美她习武天资不算高,却长了一颗极为灵秀的心,能从同行者身上,学来对自己最有利的东西。
最致命的是,这一切,她自己是半知不知的,多恐怖的天赋。
沈奈这么想着,以手指为剑,将底下最大的那几棵树削平了。
“我喜欢武功的奇妙,在于有了武功之后,我能做到以前只存在自己想象中的场景,这是我最初的心。夷光,光复越国是你真正的意愿吗做一个绝代佳人,是你真正的意愿吗你找到你的意愿,坚定走下去,就是和我的剑心一样的东西。”
“决不能怀疑自己的心。”
体内那股感觉还在。
削平的大树只剩了个树墩
夷光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
被丢出去的夫差看着那些完全不听指令的士兵怒发冲冠。
可是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等到他再次唤来了人,那批原先完全不听指令意识模糊的人竟然也清醒过来了,太过巧合让他以为是那个女子在讽刺自己,更是气上一层楼。
施夷光独自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看见怒气冲冲的夫差过来,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过去冲着这个吴王露出一个笑来。
“大王,你这模样是谁惹了你生气了吗”
夫差心中怒气在看见夷光的笑容时减了几分,脸色不咸不淡,语气却试探“还不是今日遇见的那女子。夷光,你和她相处了那般时间,可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有这么多神鬼手段。”
夷光愣神一下,摇摇头。
“大王,她素来不太喜爱陌生人,你昨日过来吓到她了,她在你离去之后与我和郑旦姐姐长谈”夷光叹了一口气,这难受的模样直击夫差的心底,把他那点花花肠子击的全部收了回去。
\她往后怕是不怎么来了\
顿时,夫差就好一阵安慰夷光。
只是,当夜,夷光的宫殿外面,就多了数百精兵,整个吴王宫,也多了很大一批的侍卫。
郑旦离开夷光的宫殿时,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虽然并不在同一处,但是郑旦和夷光却在同一个时间回忆起了当时沈奈和夷光说的话。
“心”
郑旦神情恍惚的想,夷光妹妹,真的是因为自己想和我亲近的吗还是因为我喜爱夷光妹妹,想要和夷光妹妹亲近,她因为我的心,才不得不亲近我呢
这一瞬间,郑旦放任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郑旦和夷光之间,有了一道罅隙。
夫差在施夷光的宫殿外放置了大批的侍卫,郑旦放任自己的占有欲,却抵不过施夷光心中其他几种意愿。
沈奈那一日说完话,和夷光说,为了暂时不影响她,她得控制一下自己身上的剑气,可能得过段时间再来见她。在深宫之中,被众多人称呼为西施的美丽女子,还是在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等着少伯伴着夫差的同时,夷光想了很久,直到看着惊雀飞在王宫的上方,才想,如果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一定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大概就是自由,
想要一直有人陪伴自己的自由。
想要一直不等待的自由。
沈奈坐在树屋下的一根大树枝上,去看周围的景色。
她在想,这一回要去哪儿。
不过,在游走观看这个世界的风景之前,得先去采采花,给夷光和郑旦她们多做一点糕点
沈奈想到这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喜意挎着篮子去摘迎春家。
这回许是天色已经暗了,没有看见什么上山的人,不过,路过几头山间的野桑树的时候,沈奈在那重重叠叠的桑叶下面,看见了许多紫红色的桑葚。
桑葚做成果酒可行
远处的一户人家里,一个妇人看着手下被石头压碎变得细细的谷子。
“这样够了吗”妇人的丈夫一边问自己的妻子,一边暗暗叫苦。
那妇人思索了一下“像蚕丝一样细好像这还不够。继续磨一会”
那丈夫叹了一口气,继续用自己手上的石块磨着谷子。
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前几日上山回来,做事情就古怪至极,老是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就算了,后面还霍霍粮食。
“要用石头磨到蚕丝一样细,也亏得是咱们家,别人家的男人,肯定是不愿意这么用这些米粮的。”
那妇人不满“难道我就没有给家里攒过东西吗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养蚕的丝换来的呢。”
两夫妻拌了一下嘴,那丈夫又一次停下手的时候,妇人看着石块底下的谷粉,有些不确定“好像没办法再继续弄了,这样子应该可以了”
于是,妇人露出一抹笑容,拿了容器将这些细细的粉装好,打算明天一早,在下地之前,就上山去山上采摘一些金腰带来。
那丈夫见她终于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浑身都写满了轻松。
妇人絮叨“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前些日子遇见一个美貌的女郎,她竟然将那些花当做吃的,我上前与她攀谈几句,还是因为以前见过面,她才将这秘方告诉我呢。”
那丈夫顿时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妻子手中的容器和粉末,又是期待,又是头疼。
这年头,谁手上有个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那都是能叫做秘方的,妻子得来了这么一个秘方,好处嘛丈夫只知道,自己拿着石块磨那谷子,磨的挺累。
妻子对着丈夫期待的眼睛,突然心中升起一个先尝试一下的念头,让男人去烧火,自己拿了一部分粉,没加花瓣去蒸。
夜里的火光如此显眼,两个小娃娃从旁冒头,没一会就哄抢起了母亲手中一小团的新吃食。
沈奈不知道那一户人家里面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坐在月光下,用清洗好的桑椹泡着酒。吸取了上一次郑旦喝醉之后失言的教训,沈奈还从中分成两半,另一半做了果汁。
她哪里知道,前些时候在山上遇见的两个妇人,已经按照自己之前说的法子,折腾自己家里还剩余的米粮,引起了家里娃娃的哄抢,正打算做的多些,到了赶集的时候拿去换些东西。
沈奈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张原住民颁发的“好人卡”。
那妇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娃娃,再看看若有所思的丈夫,感慨“这等秘方,那女郎竟然丝毫不私尝,是她品性良善,遇上她是我的幸运啊。”
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山间飘过一道沾着山岚和朝露的身影。
夫差给吴王宫中加上了众多侍卫,可沈奈要是愿意,完全可以不惊动那些侍卫见到施夷光和郑旦。
她却有些低落。
沈奈去见夷光的时候,夷光看见自己完全不惊讶,神色如常的接走了自己手中的糕点和果汁,可是到郑旦面前的时候,这个朋友脸上出现笑容,眼中却写满了厌恶和戒备。
唉
沈奈低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打开食盒自己品尝自己所做的食物时,这一点点的郁闷,便烟消云散。
太阳照入山谷,一只躺在树枝上睡觉的白色猿猴醒过来了。
“吱吱吱”
白猿在树间攀爬,挑着一些树上挂着的成熟的果子作为早餐果腹。
“白猿,你吃完了也摘些果子与我如何”
白猿挠挠头,然后对着发出声音的山洞方向大声吼了一声“嗷”
山洞里面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这回复,想来那白猿过一会儿便会来门口敲门了。
山洞是没有大门的。
白猿站在山洞入口处,口中不住的发出声音,怀里抱着一小堆果子。
男子从略显简陋的室内走出,从白猿怀里接过。
“白猿,多谢你了。”
过了会,男子吃完了,对白猿露出一个笑“收了你的东西,等会我再教你一招剑法作为谢礼吧刚好可以和我对对招。”
白猿夸起了个批脸。
没一会,山谷之中一人一白猿,便赤手空拳的打在了一起,他们中间完全没有任何武器,但是,却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般,将他们两人隔绝起来,却牢牢的黏住对方,又不让两人离开
地面上刚长好的草皮,又露出了黑色的土块。
“咻”
男人停下的那一瞬,白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旁边的树,三步做两步,爬上树不说,还一下子蹦到了最高处。
白猿挂在枝头“吱吱吱呜呜”
它的动作在独孤求败看来,是十分缓慢的,可是这个时候如果换了一个普通的人来看白猿的动作,只会觉得快如闪电,一两下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奔跑时的残影。
那站在树下的男人正是独孤求败。
他看着挂在大树最顶端,抱着枝条不愿意松手的白猿摇了摇头。
“白猿你的玩心太重,要是换了我以前陪伴身旁的雕儿,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过了两百招了。你竟五十招,都不愿意陪我。”
地面上草皮翻飞,露出一大片的土块,那白猿,指着地面又是好一阵“吱吱吱呜呜”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就是对着独孤求败说,陪你玩风险太大,你看这地面都成什么样了。
独孤求败失笑。
刚才想起了以前陪伴在身边的大雕,独孤求败自己想了一下,以前还能过上两百来招,换了现在的自己,即便是那雕儿,恐怕,只能过上十招了。
毕竟,踏破虚空之后的水平,较之以前,肯定是大有长进。
武者身上多是精瘦,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浑身都是剑气,整个人有一种苍劲的锐利感,无论是人还是白猿,看见独孤求败的第一眼,都是他身上的气质。
他的容貌反而是被忽视,最后才被注意到的。
独孤求败摇头之后进了山洞,拿出一个小碗。
“下来吧,我给你消一下身上的剑气,再看看你的伤口。”
白猿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三分谨慎,七分委屈。
最后,白猿还是委委屈屈的从树上慢慢的下来了。
上树三步做两步、快如闪电、抱住最高的树枝死不撒手。
下树一步一回头、磨磨唧唧、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独孤求败拿雕儿和白猿对比了一下,除了思念当初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伙伴,就是对白猿脸上人性化极了的委屈感到好笑。叫他看,这白猿就像是个小孩一般。
“刚好天亮了,那个你认识的小丫头住哪里给我带路,让我去瞧瞧吧。也省了你一人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感到无聊委屈。”
独孤求败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在剑道上的突破,进益并不大,他虽然居住在深山,但是也知道到了自己这个境界,凡间百年,如同白驹过隙。
要是那个小丫头在这个时间里,一不小心就变为人妇,被生活消磨的失去了灵光,或者,等自己终于参悟完了,参悟透了,和白猿一起出门,却看见对方变成了个白发苍苍,寿命将尽的老人
白猿怕是得坐在树头嚎叫个半年。
一人一白猿身上照着初升的阳光,从山谷深处,慢慢冲着山谷口的方向走。
白猿一会儿攀爬在树间,一会儿又用藤条四处晃荡,有时兴奋极了,连独孤求败身上的剑气都不怕了,跳到他肩头。
男人走在树下,脚踩在地面上,他走过的路,竟然是完全没有接触地面的土地的被他走过的青草,外表看着完好无损,可白猿却知道,那上面和这个人一样,也覆盖了一层浅浅的,会让人痛的东西。
“吱,吱吱。”
独孤求败回答白猿的吱吱声“你平日在树上爬呢,我又没在这些藤条上面留剑气。”
“呜呜嗷”
“还没见过那小丫头呢,白猿,莫要心急呀。”
白猿落败,最后,气急往独孤求败头上丢了一个青果。
果子还没有接触男人的脑袋,在离他一米外,便化成了粉尘荡开。
独孤求败面对白猿这个机缘巧合下养着陪练剑的伙伴,脾气总是很好的,它这么做,完全不生气。
这山谷位于越国,而沈奈,此时正从吴国的小树屋开始出发。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