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人身处黑暗之中许久了,突然看见上方有光线,都以为是自己要落到更惨的下场。
却看见陌生女郎下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还解了众人身上的绳子。
几经确认,移花宫人将一个瘦小的女孩从地窖里带出,到了邀月和怜星的面前。
一群人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离去,而那些被人贩拐走的人,在发现地面上的人贩子倒地也不敢声张了,一个个很快就抓着这个机会逃走。
杭州城内本就有移花宫置办的院落,以前曾来过杭州的移花宫宫人带路,等邀月和沈奈到那院落时,沈奈将这处院落从大门进去到里面的屋子,都仔细看了一圈,找到了几分很模糊的熟悉感觉,心中为年幼的视角和如今孩童视角的对比而感到新奇和怅然。
邀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邀月接手处理,沈奈就在一旁等着。
那女孩身体瘦瘦弱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地窖之中那么多人,这些人就将自己一个人带走,而且她一眼看去,这些人衣裳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好看。
而这里好多人,又好像听面前这两个人的话
女童怯怯道“我没有名字,只有排行,大家都叫我叫三娘。”
邀月想了一会,突然说“我们是移花宫的人,你无处可去,可以入移花宫,往后,你姓花,名花月奴。”
邀月是移花宫的大宫主,她说出口,其他人即便是很惊讶,也会遵守。
沈奈想到当初邀月、怜星这两个名字,就是师父将两人带进移花宫才取的,不由得对邀月这个学来的习惯暗笑了几声。
她琢磨了一会“花月奴”这个名字。
花是直接取的移花宫的“花”,月奴
时下的女子取名带奴字和婢字也不是没有,可不管是“月”,还是“月奴”,进入移花宫
“姐姐,你真要将她带进宫里么,我觉得好像不是很适合。”
邀月顿了一下“怎么不适合”
“在移花宫内,姐姐打算如何待她姐姐性子桀骜,我性格冷淡,一母同胞,以你我的性格,她又如何会是柔弱到事事对人唯命是从的”
将人带回,短时间没事,等到以后意见不一样,她又不像自己一样,能和邀月平等对话,总觉得那一天要是到来,不是她坑死邀月,就是邀月打死她。
邀月嗤笑一声“我当真就那么霸道又不讲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再提这件事,挥挥手,做主将现在所在的院子给底下那个“妹妹”,于是有人将傻呆呆站在那儿的小女孩带下去梳洗。
邀月和沈奈商量起另一件事情,那些收集的名单上,有哪些人可以去试试水平。
移花宫是一个女子门派,里面的女子,即便是自己没有吃过外头的苦,那也从一些姐妹的口中听到过,这样一选,那些专门从刑部、衙门,以及祸害女子多的江湖黑道人物,就成了移花宫上上下下潜意识中的第一选择。
邀月拿着写着资料的纸张,手指在几处一点“就这几个开始吧。”
沈奈探头看了看,发现邀月点的人,几乎杀人几十数百的,更重要的是,因着害人过多,都是上了这个世界官府通缉单的通缉犯。
她晃神的想,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官府等机构公信力怎么样,但是单凭这些杀人作恶的江湖人统统有赏银,还能贴出来给普通百姓看到,就说明整体的清正风气,应该还是有的。
于是,移花宫的宫人听到二宫主怜星在大宫主邀月圈定好人之后,说,“姐姐点了名的都记下来了吗玉台,橙花,记得去将悬赏单子掀下来,等我和姐姐打完了,拿去领钱。”
邀月
被沈奈点名的移花宫人玉台、橙花
邀月柳眉微扬不对劲
“你是最近缺了什么东西么”
不然怎么整个人掉到钱眼里去了。
沈奈疑惑的看了邀月一眼,再看看旁边的一些移花宫的人,感知到她们的情绪,心想,什么时候,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涉的刻板想法能从人们的心中消除
明明可以双赢不是么
十岁的少女板着脸“姐姐,你我如今是移花宫的宫主,宫主宫人一众用度,虽然有师父留给我们的很多东西,但是坐吃山空,我们不能只看眼前,更何况,这样也能更方便我们往后在江湖上行事。”
这时,沈奈想起了什么,慢半拍的说“姐姐,我忘了,我们之前砍的那些个人贩子,丢给官衙,应该也能领钱。”
邀月挥挥手,将头转了个方向,她这意思,就是也赞同沈奈的想法。
而一众移花宫人则是恍然大悟,刚刚被喊到的玉台和橙花,互相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二宫主说的没错
就该这样,做了好事就要给其他人知道还要领酬劳
这段时间,杭州城里先是破了一个拐卖人口的大案,数十个人清醒着来到衙门报案,有男有女,有成人,更有幼童,那一天当值的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那些人说,人贩子已经被发现的江湖人弄死了。
刚来得及将此案收归档案,一口气刚松,杭州城衙门的人发现,这只是他们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一个开始,从那一天之后
临近中午,衙门下衙了,两个穿着官差衣裳的人一边从衙门出来,一边说着话。
“近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江湖人好像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隔三差五的,就往咱们这儿丢个死人。”
“不是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是他们从来就这样无视法纪,偏偏一个两个,都是难缠到不行的货色,好些布告贴出去,一贴就贴到纸张斑驳,连字迹都看不清。”
“像这样也好,他们自己打起来了,也没连累咱们,像我们,顶多就是翻翻案卷,将这些记录上去。”
“是啊,不过,听人说这次古道心肠的好似是女子,和那人贩一案一样的人物,回回都能看见一地的花瓣。”
那人感觉自己手腕泛酸,“就是现在多吃了点灰尘,多写了几个字,我瞧见家里的花都忍不住将它摘了。”
直到走到街尾,各自家中的方向不同,其中一人疲惫的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却发现同僚也是如此动作。
两人哈哈一笑,这才分开。
近日居住在杭州城内的百姓不知为什么,感觉整个杭州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使得居住的地方有一种格外的安心感。
杭州城一处街道上,有几个妇人一同在柳树下的河水里,正清洗青菜。
其中一人看见远处来了一个身穿官差服饰的人,招招手,从自己篮子里挑挑拣拣,快速挑出来一小把卖相好的菜。
“李大哥回来了”
原来是最近好些大案都将凶手擒拿归案,那些百姓听到,便自觉安定生活靠这些官家人劳累,愈发热情。
推了菜回到家,那人脸上还是疲惫的神色,心中却又松开极了。
和普通百姓们截然相反的,就是最近的江湖。江湖上,好些人如今已经将杭州城附近一片的地区,列成了禁地。
就连移花宫这三个字,也成了闻之色变的存在。
上一辈的好些江湖人还记得移花宫这个门派,可沉寂十来年,谁也不知她竟又以如此强势的态度,重出江湖。
一个男子浑身狼狈,气喘吁吁趴在地面上,看着天,整个人不住的喘气。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休息了,一直在用轻功赶路。
他双目血丝,咬牙切齿“那群疯子”
本来一个人日子逍遥快活着,突然出现这么一群疯子,非得抓自己,害得自己差点就跌了个跟头死掉了
长满了青草的地面,一阵风吹过,突然从风中来了几片鲜嫩的花瓣。
那人突然脸色大变,一骨碌爬起来,二话不说,就运起轻功往前跑。
一边跑,他一边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丢到了地面上,顷刻间,就将地面炸出来一个大洞,一整个地方全是弥漫的黑烟。
风一吹,地面上的花瓣又多了。
花瓣和黑烟混合在了一起。
几道身影停在黑烟的不远处。
“呼”移花宫宫人玉台看着那些混在黑烟里的花瓣,略有抱怨,“二宫主,难怪这个叫做蒋求荣的在那些布告里面赏金那么高,原来他这么能跑。”
黑烟沉寂,邀月看向那一堆废墟,冷声开口“他从我们还没开始抓他就开始跑,跑了三天没停几次,到现在,已经没力气了。”
越来越近了。
这些时间里面,她们这些人可都是正常吃饭睡觉的。
因为移花宫两位宫主,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
蒋求荣这个人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可从他的名字和举动上了通缉布告,赏金还颇高,就能看出,全是不好的名声。
盖因他仗着自己会些武功,轻功又出众,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手段,拿这些来祸害女子,因他之举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移花宫这段时间因为邀月要练手,在杭州城附近,甚至是江南这一带,已经能让一些人看见花瓣就联想到了。
“他好像不是像之前那样胡乱跑了”
沈奈是这些出来追杀的人中年纪最小的,轻功却比邀月还好,轻轻松松跟了一段路,又碰见几次那炸天雷后,下了结论。
“怕是之前以为能躲过我们,这下子觉得跑不掉了,想把我们引到别处去。”
邀月突然停在一处“有点意思,既然他是找援兵了,那咱们就让他喘口气,好让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弱。”
沈奈默默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什么话到邀月嘴里,都有了一股高傲至极的味道,就直接说他做坏事做尽,生路到头,这不就行了么。
若是沈奈将这话说出来,旁人不说,邀月是一定要笑的,因为这话听来竟是十分相似。
沈奈站在又一处的黑土上面,若有所思“姐姐,歇了会就走吧,这些东西量大了也是个麻烦,破城墙都能毫不费力,以我们现在的功力,还没有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
作为一个恶徒,蒋求荣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因为自己做了什么恶事,那些官差和自诩正道的人抓不到自己。
可他如今有一丝后悔,因为他发现这个时候,他竟然找不到什么朋友投靠,只能向江湖上的其他人投诚。
对他这种人来说,这种不得已的投诚,简直能让他将邀月怜星恨到骨子里。
他投诚,也只能向江湖上更恶之人去投诚。
比如说,十二星相中为首的鼠,魏无牙
眼见着那人越来越往山林里面钻,沈奈发现,这个方向若是没有错的话,似乎是见过的。
在收集信息的宫人递给邀月的那些纸张上面,有一个叫做魏无牙的,似乎就是在这附近。
很快,沈奈的想法就被证实。
江湖上那些恶名远扬,还能顺手拿官府悬赏的人被移花宫收集了名单,沈奈邀月两人风里来雨里去,在宫人装逼的满天花瓣中,磨炼自己的武功。
而杭州城里,一座原本数年都少见人进出的院子,多了人气。
那院子占地宽敞,虽没人进出,却也护理的极好,一年四季都不见外面的大门有掉漆,而有人曾意外进过里面,说是里面认不出的奇花异草特别多。
外面的人流传最广的猜测,就是这处宅子是外地的富商在杭州城留的闲置房产。
直到这一天,杭州城下了大雨,有两个书生在这宅子下避雨,宅子内有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打开了大门。
将门打开的是个侍女,主人家是个裹着粉色披风的小女童,似乎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一名书生惊讶“这户人家一年四季从这过,都不见开门,原来里面竟然是有人居住的”
女童听了这话,脸上似乎有点不开心,脆生生回答这书生的惊讶“早就有人住了,等雨停了,你去看外面的牌匾,已经挂了新的上去”
那书生对着个小女童顿时就羞愧起来“见谅见谅,实在是”
书生和同行的书生是同窗,平日都在书院读书,因此不怎么注意,如今在人家屋檐下躲雨,自然不好对着主人家留下坏印象。
女童摆摆手,道“那你以后不要再说这地方没有人住了,我叫花月奴,是这里的主人,下次再听见你说这话,我就告诉家里人,不许你再避雨了。”
女童憨态可掬,说完便走了,等雨停了,两个书生一看,那院子真的是挂上了牌匾,上书“花府”。
是花月奴的花。
也是移花宫的花。
女童在院子里,学着侍女教的“武功”,一步一步走的极稳。
她以前被人叫“三娘”,但是那不能算是正经的名字,甚至,她离开家的时候,是记得爹娘的。
她近日看着这院子里的花,总是看着就在心里念自己的新名字,觉得好听极了
“花月奴。”
想到这,她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脸上带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