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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林娘子你,一定不知道我和承翊从前的旧事吧?”



    秦宜然定定看着阿谣,一字一句说道。



    阿谣暗暗吸了一口气,克制地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秦大姑娘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阿谣转过身,可秦宜然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径直继续说:



    “我与承翊自小青梅竹马,意趣相投,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贤妃娘娘日益得宠,我与皇后娘娘同宗,父亲又手握实权,贤妃不可能看着我嫁入东宫皇后娘娘一脉坐大。”



    这些话,阿谣都没有听清,她满脑子都是“青梅竹马”“意趣相投”,字字声声像是粒粒砂子,硌在心上。



    她不禁顿住了离开的脚步,而身后的秦宜然还在继续说:



    “贤妃娘娘向陛下求了恩典,要将我许给桓王……林娘子,你知道吗?那日承翊他抱着我……”



    “够了!”



    阿谣回过头,



    “别再说了。”



    “林娘子这是不敢听了?”



    阿谣还能保持仅剩的理智。



    “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可是我对林娘子很有兴趣呢,”



    秦宜然说着,突然走上前,拉起阿谣的手,表情还是柔柔的,说话却咬牙切齿,



    “我其实很恨,恨天下之大,为什么你偏偏要生一张与我相像脸?哪怕承翊但凡有一点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都不会这样意难平,我恨的是你披着我的面容,夺去了该属于我的。林谣,你以为承翊他真的心中有你吗?”



    秦宜然一字一顿:



    “你只不过是我拙劣的替身。”



    替身、替身、替身……



    阿谣脸上霎时血色全无,煞白着一张小脸,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被这“替身”之说,折磨得魄散魂飞。她想起每一回他到静轩阁时,都鲜少与她交谈;想起床帏之间,他在她身上辗转占有之时,从来只有两个要求:别说话,睁着眼睛看他。



    大约是因为,她说话了,就不像了。



    一桩一件,历历在目,有如将锋利的白刃直插进人的心口,直至皮开肉绽,血色翻涌。



    阿谣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身子摇摇欲坠,几近站不稳。



    秦宜然这才晃晃手里的玉佩,将话题落在玉佩上:



    “我瞧你似乎很在乎这块玉佩,我知道这是你送承翊的寿礼,不过那日在书房他见我喜欢就说送给我了,我本想推拒,可是你猜他说什么?”



    阿谣没说话。



    “他说只要我想,送玉佩的人都任我处置,更何况区区一块玉佩。”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甚至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男人谈笑风生。



    秦宜然倏然凑到阿谣耳边,轻声说:



    “所以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你这个出身青楼的贱婢再卖到最低等的青楼里,让你任人□□享用,林娘子,你说到那个时候承翊他可能还会再看你一眼吗?恐怕嫌恶还来不及呢。”



    她生了这样一张温温和和的面容,阿谣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秦宜然的身体里,藏了这么一颗歹毒的心!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阿谣脸色由白转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渺小如蝼蚁,可她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明明白白地言辞羞辱。



    阿谣咬着牙,白皙的双手在袖下紧紧攥着。



    秦宜然犹不肯放过她:



    “反正你这样以色侍人,侍奉谁,不都是一样么?”



    这样的话,在阿谣听来,无异于在她脸上重重打下巴掌,痕迹还久久难消的那一种。



    对方不依不饶:



    “认命吧,你这样的贱人,能拿我怎么样?”



    ……



    阿谣周身气血上涌,巨大的羞耻感让她的理智消失殆尽,下一瞬,她突然伸出手重重的一巴掌甩在秦宜然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到刚刚走近的几个男人愣在原地,他们将方才的一幕尽数收进眼底,纷纷噤了声。



    也许是没想到阿谣这么柔柔弱弱能有这样大的力气,秦宜然一不小心被打得倒退两步,然后突然之间“啪嚓——”一声,跌进身后的水池中。



    这动静太大,周遭的人瞬间全被引了过来。



    秦宜然在水池中扑腾着,直喊:



    “救命!承翊——救我!”



    看起来状态很危险,可是阿谣分明瞧见秦宜然在看向她的时候还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裴承翊兄弟几个人冲过来的时候,他在最前头,连看都没看阿谣一眼,径直就看向水池的方向,想也未想便要跳下去救人。路过阿谣身边的时候,她本能地去拉他的袖子,就像是他们在广云楼初见的时候一样。



    她很害怕,只要一害怕,就想要靠近他。



    可是这一回,男人一把甩开她,似乎是觉得她挡了路,又是搡了一把,末了怒目圆睁狠狠瞪一眼,然后便义无反顾地下了池子救人去了。



    那一眼瞪得阿谣连周身的骨血都是冷的,好像现在掉下池子的人不是秦宜然,而是她了。



    ……



    秦宜然被救上来之后,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块玉佩。阿谣看到那个她最最喜欢的男人满面关切,连声问着:



    “宜然,你有没有事?”



    然后又转身看向在场其他人: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传太医啊!”



    彼时秦宜然倚在裴承翊怀中,分明呛了水,还坚持断断续续地说话:



    “承翊……咳咳,你不要怪林娘子,她是觉得我夺了她的玉佩才动手打我的,并非有心……咳,刚刚,刚刚也是我自己没受住她那一巴掌才跌入池中,你不要怪她……”



    即便是站在侧面,阿谣也能看到此时裴承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眉头紧锁,伸手去接下秦宜然手中的玉佩,顿了一下才转过头看向阿谣,冷声问:



    “就为了这个东西?”



    阿谣百口莫辩。



    下一瞬,就听“咔嚓——”,男人用力一掼,那玉佩便摔在地上,顷刻间,碎的四分五裂。



    玉碎难全。



    与那同时,阿谣似乎听见自己的身体里也传来“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那块玉一起碎了。



    碎的四分五裂,先是碎成片,后又碾成渣。



    阿谣站在原地,觉得呼吸一窒,那时候,她好像连哭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