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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许昌
    却说游方道士陈为公,自河内郡走河南尹,达豫州颖川郡,一路散游,尽观山水,每逢景美处驻足一日,即饮酒邀山岳,亦对饮长河空。



    时许昌城下,驽马先行,后随上百劳苦流民,皆以陈道为首,欲再讨些吃食。



    “诸位止步,尔等且都散了吧,道已身无分文,自家饮食也无着落,等我讨到大户,再分诸位口粮。”陈道这人不聚财,一路之上也善施,故时有流民相随。



    流民面相作苦,亦作无奈,散于官道之上。



    遂陈道入得许昌小城,此城民风佳,来往多有识礼者,却见异样讨论声。



    “兄长,弟近日听到一怪事,河内附近出了一游方道人,自称元化先生之徒,假借仁义之名拜访,实则心肠贪婪讨银,司隶诸家士族深受其祸害。”



    “吾也知此人,河南士族曾去书信右扶风,元化先生称不识此人,让诸家小心。”



    “世道一乱,人心难测,莫不是太平教的妖道人?”



    “大有可能,昔年听闻张角会假托神鬼复生,此人应是阴兵游将,深经蛊惑之术,迷乱他人心智,我等需善加提防。”



    “兄长所言甚是。”



    正值二人激烈讨论之际,酒肆主家出门呵斥:“汝等推车樵采之徒,身无二两油,谁会惦记你们的粗粮糕,要饶舌去别处,莫要挡吾生意。”



    “无知小人,哪晓得上士风流,世家门户向哪开?”二人小声鄙夷了一句。



    “尔等晓得就好,吾可不当那背地说人的泼皮,快滚!”



    “哼!告辞。”



    二人快步离去,于街角相遇道人,道人拦步问路:“二位先生,请问陈太丘家怎么走?”



    “汝是何人?”



    “游方士,陈道。”



    二人闻言,面色大变,身体瑟抖,唯唯诺诺,不敢直言。



    “二位可知否?”



    人心有鬼,看人为恶,正合此景:“知,道家贤长直走街面尽头,左转便是。”



    “多谢二位指点,贫道观二位面色不佳,不如让贫道帮二位治治,贫道深谙此术。”



    “不敢,道家爷爷莫摄我神魄。”二人踉跄急行,不见了踪影。



    陈道朗声大笑,去了本家高门。



    两刻之后,陈道停在豪阔门前。



    许昌陈家负世之盛名,父陈寔,子陈纪,陈谌并称三君,以德行立世,昔年陈太丘卒,左右吊唁者达三万余,贤大家不外如是。



    “来者何人?”家侍上前问客。



    “游方士,陈为公。”陈道做了周全礼节。



    “来府何事?”



    “欲求见元方公。”陈谌早卒,陈寔已逝,阖府上下只剩陈纪一名士贤雅。



    “客人稍等。”



    家侍入门通禀,陈道于府前静立,过了三刻,也不见来人招待。



    值此时,街角来了一车马,落定下了一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面相富贵,目慈人和,约有不惑年纪。



    此人同时也打量了一眼陈道,随即快步向台阶走去,陈府家侍笑脸相迎,不做阻拦。



    “先生。”陈道吃了冷门羹,欲寻个熟人引路。



    富贵文士止步转身,回礼询问:“何事?”



    “先生,此门高,贫道腿脚不便,望先生相助。”陈道打了个暗喻。



    富贵文士摇头一笑道:“我非主家,门高亦有门高的道理,客人怎可坏了主家规矩?”



    陈道见富贵文士拒绝,继而又道:“门高且人杂,不达上听,拒客于门外,误了主家贤名,先生既为主家友,怎可视而不理?”



    “话虽如此,但汝怎知不是主家相拒呢?若吾引道人入门,双方落了尴尬,德行之人不宜如此,汝且静候之。”



    富贵文士大步入门而去,一刻之后,府门见一人迎出,此人身高八尺,长须,容有器度,目色做歉意。



    “客人久等,方才家侍糊涂,未曾通禀,怠慢客人了。”器度文士弓腰一拜道。



    “先生是何人?”



    “陈群,字长文,家严正是陈纪。”陈群显名于颖川,与名士孔融相交,留有坐而品人的佳话。



    “长文先生,贫道常闻陈太丘之贤名,今日故来拜会,谁知主家门高,落了贫道殷勤。”陈道面色有些不喜。



    “客人见谅,堂中已备下席位,请客人入门一叙。”陈群讪笑道。



    “罢了,贫道有求于人,不做争辩。”陈道遂与陈群并肩入门。



    “客人欲求银?”陈群对此人早有耳闻,名士高门不惧君子,最怕小人,这也是爱惜自家声誉的表现。



    “然也。敢问方才那位先生是谁?”陈道能这么快入门,与那人的言语脱不了干系。



    “吾之好友,季明公之后,姓钟名繇,字元常。”昔年钟皓曾荐陈寔为官,两家自此亲近,多有走动。



    “元常先生是个忠厚人啊!长文先生想必已经听说贫道贪婪恶名,为何还施殷勤招待?”一般人为保讨银顺利,定不会提此般话语,但陈道岂是平常人?



    “客人的品行优劣是自己的事,而主家招待不周,则是主家的过失。”陈寔喜好古之君子风,陈氏本出自于寒门,后而通达,亦知寒士不易,所以对其多有帮衬,故得高贤之名,陈群承了祖父的言传,亦是此作为。



    “许昌陈太丘,名不虚传。”陈道赞誉了一句。



    陈群虽心喜,但面不改色,片刻后又道:“陈道人此举让人不解,何故在士林留下恶名?”



    “诸家累财成山,施舍一些又何妨?”陈道不以为然,他可不爱惜这名声,让这些大户匀些钱粮给流民,也算给他们积了阴德,陈道人还会为他们祈福呢。



    “陈道人如此作为,只怕以后无人招待。”陈群劝言道。



    “不会,只要有人沽名钓誉,贫道便会得手,贫道这张嘴可是漏风的墙,爱传些闲言碎语。”陈道摆手大笑,温县司马家开了先河,道人的名字广传士林,日后讨银只会越来越容易。



    “罢了,陈道人且入厅吧!”陈长文无力反驳,在世族之中声誉就是仕阶资本,为一小人失誉,实在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