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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
    六月二十九,天色蒙亮,阴强城楼处已见身影忙碌,西墙楼尤盛。



    “快,将落木滚石整齐归置,腾出更多空位,以便弓手站立。”郝昭挎剑立于城楼石阶上,目色严厉指挥老兄弟们动作。



    “伯道,箭矢没了,全被北墙的小崽子们抢光了。”一位军候骂骂咧咧走到郝昭身前。



    郝昭一听眉头微皱:“算了,一千弓箭手每人配十支。”



    城北是扶罗韩的主攻墙,郝昭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闹到张合处,故而选择妥协。



    “伯道!”



    “来了。”



    郝昭向军候叮嘱了几句,走向石道另一端,只见几位老卒正在摆弄床弩。



    “老叔,啥事?”郝昭挤进人群,向领头的屯长作问。



    “这卵货卡住了,你是怎么挑的?”老屯长狠狠的踢了一脚弩架,质问郝昭。



    “嘶,昨日天暗,没仔细看就抬上来,另外两台能用吗?”郝昭使尽浑身力气也没有拉动弓弦机关,一拳猛砸在弩架上。



    “其余两台还能用,这东西不能受潮,一受潮就发胀,许是新募的郡兵不知道理,给淋了雨。”另一位老卒推测道。



    “嗯!田屯长!”郝昭微微点头,转身对内墙石阶处大喊。



    半刻左右,一位年轻的屯长跑上城墙,单膝跪于郝昭身侧:“将军有何吩咐?”



    “找两个人,把这东西抬下去。”郝昭严肃的指挥道。



    “是,将军。”



    “田小娃,床弩要妥善归置,若老夫活着下了城,一定要把这玩意修好。”老屯长刻意叮嘱了一句。



    “是,老叔。”田屯长恭敬回答,在北中郎将营任何不起眼的老卒都不要招人,这是每一位募兵官口中的规矩。



    “伯道!”



    “来了来了!”……



    午时左右,郝昭一众围坐在石阶处用些吃食,老卒们谈起了过往的经历,有人说清河郡剿匪之事,有人说广宗城雷劈之象,有人夸谈赵云枪出如龙,有人赞扬太史慈百步穿杨,虽说其中有吹嘘的成分,但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亲眼所见。



    不过他们很少谈及张安,也不允许新兵议论,因为争论总有红眼的那一刻,歪曲事实的那一句,在他们心中张安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他们只需要执行,无需询问。



    扶汉是个空旷高雅的口号,很少有人能扛起这杆旗帜,落在平常兵卒身上就是吃饭睡觉,守城杀人。活下来就能获得双倍军饷,一顿肉食,甚至有很多老卒至死都没见过张安的模样,故而他们心中张安已经不是扛旗的人,却是纵马平天下的那杆旗,旗帜所向,刀剑随行。



    “踏踏踏!”



    远山传来若隐若现的马蹄声,烈阳起尘,随之声响渐大,墙墩上的小石子被震落城下。



    扶罗韩的人马来了。



    “全军就位,挽弓搭箭。”



    郝昭一声高喝,弓箭手有序的站在墙墩处,人人神态紧张,一丝不苟。



    郝昭看不见壮观的马奔景象,只能听见北墙军卒擂鼓高喝,提振士气。



    约过两刻左右,主将张合高亢的叫骂声传响城池,郝昭隐约能听见胡朔之贼,草原之寇的零星声音。



    又过了半个时辰,汉军二通鼓,齐声呐喊。而扶罗韩也兵分两路,一军攻北墙,一军攻西墙。



    “踏踏踏。”



    大部鲜卑出现在西墙之下,郝昭手心已然出汗,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邻近侧的一位甲士正在微微发抖。



    “全军莫急,待鲜卑卒至三百步处再发箭矢。”郝昭高声为甲士助威,平复众卒临战的恐慌。



    一刻左右,鲜卑开始进攻,郝昭紧盯着鲜卑推进的步伐,缓缓抬起右手。



    “放!”



    “嗖嗖嗖!”



    一轮箭矢腾空,飞向城下军阵,由上下望这群鲜卑人格外渺小。



    箭至如快刀割麦,瞬倒一片,后继甲士补上前位,抬起云梯继续冲刺。



    “挽弓!”



    “放!”



    “挽弓!”



    郝昭一次次高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最后一轮箭矢也随之射出,城下鲜卑人的尸体密布,但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



    “咯吱咯吱!”



    木竹云梯发出响声,鲜卑人攀爬的模样如蜈蚣一般,一节接着一节。



    “投石坠木。”



    郝昭一把拉开一位惊慌失措的县卒,填补了其位置,抱起一块巨石砸向墙下。



    “卡!”



    石块急速下落,正中当首攀爬者的面门,此人整个脊柱戳穿后脖颈,头部只剩皮筋勾连,软倒向城下,连带着砸倒了三四人。



    又过两刻,第一个鲜卑人冲上城头,拉开了双军在城楼血战的序幕。



    “刃!”



    郝昭手持环刀劈开一鲜卑人的腹部,又迅速补防到另一侧,砍倒登上墙墩的鲜卑卒。



    郝昭的刀法并不华丽,但很实用,招招皆取要害,战场技巧打磨的熟络……



    又过半个时刻,西城楼上的鲜卑人数压过了汉卒,整个石道躺满了尸体,能下脚的地方全是血滩,郝昭也从石道退到了城楼台阶处,手中的环刀换了长枪,又变短戟。



    “杀啊!”



    值此刻,城北的援军杀至,这些汉卒身上个个挂彩,很明显方才经历了血战。



    援军一到,守卒的士气猛增,高呼杀贼,郝昭更是带头向石道外侧压进。



    鲜卑军也爆发出了拼死力量,以做抗衡,因为只要上了这城楼,便无退路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城楼上零星的鲜卑卒逐一被汉卒解决,而城下的鲜卑残部也整军退却,战事就此告一段落。



    “呼呼呼。”



    郝昭坐在石阶处大喘粗气,直至张合到来。



    “伯道,可曾受伤?”张合手中夹着头盔,血珠从盔沿滴落,形态也不光鲜。



    “回禀将军,末将无事。”郝昭艰难起身道。



    “好,立即清点伤亡人数。”张合说罢折返北墙。



    郝昭目送张合离去,后软倒在石阶上,扯着嗓子大喊:“老叔,点人了!”



    等了半刻无人应。



    “田屯长!”郝昭再呼,亦无人应答。



    又过了一刻左右,活着的甲士才慢慢聚拢到郝昭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