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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章 皓月之光
    兴平八年九月末,张安领司隶营从褒斜道返回扶风郡,抵达槐里县,扶风太守田畴在城外迎候。

    扶风郡是雍汉现有人口最多,屯耕田亩最广的郡府地,因田事而设立的典农将军也在扶风的陈仓关。其中扶风兴起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张安、马腾二人。

    半个时辰后,城中百姓自愿聚于官道两侧,殷殷笑谈混乱嘈杂。

    “使君来了”远处官道一声高喝,百姓纷纷向前拥挤,在这方土地张安只有一个称号,那就是扶风使君。

    “诸位,安可有言在先,今日可别扯衣物,安这可是新道袍。”张安每次来扶风郡都要展现最好的风采相貌,这也是告诉扶风百姓自己近来过得很好。

    不过张安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老哥拉下马,耳旁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

    “使君,一路劳苦,快去家中坐坐。”

    “改日一定,安这几天骑马劳累,老哥饶我一次。”

    “使君,去岁小女出嫁时还念着使君呢。”

    “老丈可别胡言,惹怒了女婿,有你好受的日子。”

    “使君”

    只这城前二三里张安走了两个多时辰,在众人簇拥之下入了城门,回到城府天色已暗。

    “年年来这右扶风,每次要换几件新衣服。”张安与田畴前后入府,张安道袍上多是手印污渍。

    “先生对扶风百姓有活命之恩,他们怎么忘记”田畴本是表情木讷之人,但此刻也有三分羡慕眼光。

    “哈哈。子泰啊,近日朝廷可有变动”张安坐于席位,翻看田畴近日处理的政务。

    “朝内关东都有变动。”田畴恭立张安身侧为其斟茶。

    “说。”

    “吕温侯死了。”

    田畴此话一出,张安笑意全无,神情渐变凝重,自顾饮茶也不言语。

    过了许久,张安才开口再问“如何死的”

    张安很少在外人面前谈起吕布,更没有说过一句吕布的过失,在他心中吕奉先与赵云、徐晃等四将一样,只是性格使然,挑错了路罢了。

    “雍帝暗发衣带血诏,欲集结天下有识之士共讨国贼曹操,吕布、王服、王越、唐瑁等人谋之,事泄被曹操所杀。”田畴应答。

    “为汉而死吗”张安长舒了一口气,喃喃的说了一句。

    “为弘农王讨贼而亡。”田畴见张安再度沉默,即另提一事“江东孙策被许贡门客所杀,太史慈年初归朝了,陛下封其为扬武将军,现在公明将军帐下领兵。”

    “子义回来却是喜事一件。不过孙策一死,江东只怕不太安稳了,刘基可曾出兵攻江东”张安对孙策之死没有那么大的伤感,张安与其只有一面之缘,天下纷纷,涉身于诸侯,自然要做好死于非命的准备。

    “刘基只怕无能为力。”田畴又将九江双城大水说予张安。

    “这么说来刘基家底见空了”张安还指望着刘基牵制住江东,如今看来刘基自保不暇,朝廷对刘基暗地里的支持要付诸东流。

    “若畴所料不差,明岁末之前扬州必统于孙权之手。”田畴自猜道。

    “嗯,还有何事”张安合上书卷,对田畴近来的政务还算满意。

    “辽东公孙度归降了朝廷。陛下大喜,封关枣为安辽中郎将,丁响为辽东太守。”

    “哦公孙度降了”张安立即动心思,张合在并州、关枣在辽东,若二者左右包夹幽州,袁显奕挡得住吗

    “具体情况不明,只是关枣向并州派了快马而已。”辽东与雍汉是完全分割的状态,关枣的态度决定着辽东最后的走向。

    “那就姑且信之吧。”在张安看来雍帝还是太吝啬了,给二人一个幽州刺史、度辽将军的职位也不为过。

    继,师徒二人又交谈了片刻,直至马超入内,二人方罢

    十月十二,司隶营抵达长安城,时荀令君一众亲赴山亭迎接,张安与荀彧同乘一车入城南。

    “文若,今岁可与你在长安同渡了。”张安这些年发动了无休止的外战,但雍汉形势却越发向好,这与荀令君的鼎力扶持脱不了干系。

    “哈哈,自是极佳。”景桓党人的老班底现今多数外放为封疆大吏,荀彧自持身份无法与尚书台的下属打成一片,显官做到最后都不见好友了。

    “文若,陛下今岁弱冠了。”张安左手撑着车窗,望向热闹的街面。

    “是啊,弱冠了。”荀彧也叹,他现在有时候说话都要三思而行,不像原来那般脱口而出。

    张安欲言又止,荀彧立即转提一话“为公今岁三十有二了吧。”

    “比文若小六岁,文若明岁可就是不惑之年了。”张安十五岁随崔琰起兵,辗转之间十七年已过。

    “彧倒不惧,彧现有恽、俣、诜三子,为公可要抓紧了。”荀彧提醒张安无子不立嗣啊。

    “嗯,安自有分寸。”雍帝赐三妇,皆为上佳色,但张安至今一指未动,何谈子嗣,但他也不能辩驳荀彧的好意。

    “为公,人之一世路漫漫,需放下时莫踌躇,且这是陛下美意,为公怎可拒之千里”荀彧再劝。

    “哈,知道了,知道了。”张安第一声高昂,第二声没落。人之欲无尽,过了从一而终,就是千娇百媚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张府门前。

    “二爷,回来了。”苏正躬腰迎至,在前引路,继道“主公也回府了。”

    “嗯。”

    张安平静的应了一声,大步走入堂中。

    时见张世平抱着张芙在案前玩耍,张世平的相貌也变了许多,鬓生华发,额颊生斑,双手多见褶皱松皮。

    “兄长。”张安躬身施礼。

    “父亲”张芙双目一亮,直接跑向张安,大张怀抱。

    “回来了。”张世平这两年在凉州走马卖盐,又赚得盆满钵满,且精神状态也好转了不少。

    张安抱起张芙,落座张世平身旁,期间多与女儿逗笑,不见与张世平言语,二兄弟还是像原来那般处事。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张世平忍不住率先开口“仲定,老夫今年五十有七,对各处买卖渐显力不从心,你可愿接手此间诸事”

    从张世平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自己觉得老了,要让出家主之位给张安。

    “兄长,安十年九在外,还有一载要与朝臣勾心斗角,着实无力经营张家买卖,让张行回来接手吧。”张安此刻身心俱疲,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行国事,至于家中之事他实在无力顾暇。

    “今岁我也写信给了孟衍,孟衍现在司空府为官,也不愿经营家财。”张世平无奈摇头道。

    张安浅笑开口“兄长,要不疏财于民,张家赚的金银十代也挥霍不完,留着何用”

    “滚,你若不愿便罢,反正老夫也没有到走不动的地步。此外,老夫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兄长请讲。”

    “咳凝儿。”张世平面色微红,高声呼喊。

    半刻后,内堂走出一女子,二八年纪,面容皎好,单手托隆腹,看似身怀有孕。

    “这位是”张安看着张世平臊红的表情已经能猜出大概。

    “这位是二叔吧,妾身李凝,是夫君新纳之妾。”

    李凝,汉阳成纪人氏,汉名将李广之后,出身关陇破落世家,为人泼辣,看似性格直爽。

    “见过嫂嫂。”张安起身行礼时嘴角微微一撇,张世平方才还和他说力不从心之话,现在又给他整了这一出,可叹人老心不老,青春活力好。

    “二叔请起。”李凝见了张安略显紧张,这个人在雍汉叫做只手遮天,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比一代财雄张世平更强一分。

    “嫂嫂快快请坐。”

    “伯母来坐此处。”张芙邀李凝与她同坐,看起来二者关系还不错,李凝有一套哄孩童开心的手段。

    李凝落座与张芙小声私语,逗的张芙笑声不断,而张家二兄弟各自尴尬的坐在对席。

    “咳,兄长,几月了”张安并不反对张世平另谋家室,这也属人之常情。

    “六月,年底诞子。”张世平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亦有些许幸福的味道。

    “那兄长以后就在长安长住吧。”张安建议道。

    “我在城东另买了一处宅院,明日便搬过去。”张世平不愿留在府中,亦或者说他想重新开始。

    “好,兄长高兴便好。”张安至今还觉得有些离奇,心叹兄长是真会玩啊。

    天色近暗,张家夜宴。

    张安与张芙同席,下列赵爱儿、邹宜、蔡琰三妇,对侧张世平与李凝同席而坐。

    “见过兄长,嫂嫂。”三妇同步起身施礼。

    “好。”张世平摆手说道。

    三妇即又向张安施礼“夫君。”

    “嗯,都坐。”张安并未抬头,专心的为张芙夹菜。

    三妇在宴间少有交谈,堂中就张芙一人传声

    翌日清晨,苏正在房外唤醒张安,张安洗漱完毕,乘车去了未央宫。

    张安方落车马,与大鸿胪杨彪撞个正着。

    “仲定。”

    杨彪如今在雍汉又混的风生水起,自己是九卿,儿子是太守,从弟杨众也累任为御史中丞,其子也任华阴令,弘农杨氏又在雍汉萌发新芽。

    “文先公。”张安对杨彪的态度并不恶劣,毕竟杨修是他荐任的太守,且花甲之年还为宗族忙碌的杨彪也称勤奋,令人佩服。

    “仲定,此次益州之战又得功勋,陛下定有重赏。”杨彪恭维了一句,他现在也更能看清人情世故,不再端着四世三公的威仪。

    “守土定疆本是安之责,何来功勋之说”张安微微皱眉道。

    杨彪见状立即收音,跟在张安身后,现在整个雍汉朝廷都知道张安的功勋,但无人敢说,一旦过誉让雍帝如何自处

    继,张安至阶下圆场,左右数百位官员他多不相识,但各家官吏见了他纷纷拱手弯腰。

    半刻后,张安走至最前列拜会以刘虞为首的三公,交谈了几句入列荀彧身旁,又与李儒、卫觊左右仆射见礼。

    “文若,这可有趣了,阶前衮衮诸公,安竟多不相识。”张安在荀令君耳旁低语了一句。

    “为公,只需在朝多呆两日,如云官客便会登门,在站的诸位会想方设法让为公认识自己。”荀彧语气打趣,但也是实话,皓月不识路,亦要朗照之。

    半个时辰后,宣室殿门大开,群臣依序登阶,会于殿中。

    “臣等拜见陛下。”

    张安入殿第一眼便看到自己原来的坐席被雍帝撤换,高台之侧的昏暗角落空无一物。

    “众卿请起。”

    雍帝也有意无意间查探张安表情,直至看到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继,众人各自落座左右,张安迟疑了片刻,欲去和温恢同坐,化解无形的尴尬。

    “陈光禄且慢,来人,在三公对侧设一席位,容陈卿落座。”

    雍帝还是会给张安一定的特权,但限度比以前会小很多,这是他身为帝王的威严,同样对张安宣誓主权,他再也不会任由任何一位臣子摆布。

    “多谢陛下。”张安心态放得很平和,这是君臣相处必经的转换,还政于朝,还政于君不是一句口头禅,许是活得纯粹一些也好。

    “哈哈哈,陈卿此次平定益州叛乱,功不可没,朕欲拔陈卿为骠骑将军,封爵冀侯,总领天下兵马,协领尚书事。”

    刘协这次没有再问张安想要什么,而是直接将他的官职做了界定骠骑大将军陈道陈为公,食邑凉州治所冀县,统帅雍汉各营兵马,可直接干预内政国策。

    “末将领命。”

    张安终于卸去了光禄大夫的身份,一跃站在了三公身旁,爵位也是大汉最高的县侯现在倒好,张安、陈道两个身份都可以开卷立书,留名千古了。

    “嗯,陈骠骑请起,此次你呈上来的奏报朕也详细看过了,赵云、马超等将功不可没,朕定会重赏。”刘协也不像以前那般向张安询问如何封赏,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随口带过。

    “是,陛下。”

    “另,再赐陈骠骑万金,宝马十匹,金盔一副。”刘协只有把这些东西全给张安,才会稍稍缓解心中的不安。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