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欧阳秋实照例去学校上课,郑月娥慢慢收拾着桌子。
孟军则冲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很快刷完碗筷,郑月娥用洗洁精洗净了手,在围裙上擦干,解下围裙折好挂在墙上,这才走出厨房来到沙发上坐下。
孟军看了一眼郑月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要不要喝茶?”
郑月娥整理着茶几上的东西,道:“大早晨的,我可不喜欢喝茶。对了,今天是周末了吧?你白天问问老李,把海南那边的房子和车再落实一下,咱们也该回去把东西装箱了。”
孟军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到:“昨天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郑月娥感到奇怪,问:“你什么时候打的?我怎么不知道?”
孟军一脸自豪,当年当兵时的荣耀似乎依旧还在,这让孟军每次提起都依旧觉得脸上有光。
“别忘了我年轻时当过侦察兵,什么事要都让你知道了,我这团长不是白当了?”
郑月娥假装不耐烦,说到:“别总提你这个团长了,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你快坦白,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又来了,我发誓,我一辈子什么事都没瞒你,真的没有。”
郑月娥经常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孟军,弄得孟军不得不反复发誓保证。
不过,令孟军感到好奇的是,每次听到他赌咒发誓,郑月娥总是表现得很开心,也很轻松,似乎这样的承诺,总能让她放下心中的某种牵挂。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一个算一个,一板子拍下去,没有一个被怨打的。”
郑月娥仿佛自言自语。
“得得,我说不过你,咱换话题。昨天老李可说了,这个季节那边的房子挺潮的,让咱们有个准备,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适应。”
每次面对郑月娥莫名其妙的唠叨,孟军总是会作出让步,虽然两人因此也吵过闹过,但那都是年轻时对生活的无知,更象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郑月娥道:“去了再说,我查过地图,老李替咱们租的房子在三亚湾的边上,估计能不错。”
孟军道:“歇一会儿,咱俩去街上把走时要带的东西再买点,回一趟家,把东西先装箱,免得明天丢三落四的。”
“行,听你的,中午还要赶回来给秋实做午饭。”
在这些小事情上,郑月娥这一辈子都听孟军的,用她的话说,凡是大事都由她作主。
可是直到现在,除了女儿孟春桃嫁人算是大事,她又没作得了主外,真的就没什么大事发生了。
一杯茶喝完,孟军和郑月娥穿好外套走出了家门。
两人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家。
进了屋,孟军脱去棉袄,直奔卧室,从床底下取出两只皮箱,拎到厅里,用抹布轻轻抹去上面的灰,然后将皮箱放在沙发边备用。
郑月娥则是将两人的棉袄挂在衣架上,也进到卧室,从柜中将要带的衣物挑捡出来,堆放在床上。
郑月娥问孟军。
“厨房里的东西还用带吗?都有现成的,别去那边再花钱买新的。”
“你还想把家整个搬去呀?听老李说,租的房子里带炊具的,这些东西都有,估计添置也添置不了几样东西,不用带。”
“那可省不少事,我还正为这事犯愁呢。你说咱们要是带着锅碗瓢盆上飞机,可真成笑话了。”
“我记得和你说过的,是你不记得了。”
郑月娥也不辩驳,最近几年,她明显感觉记忆力不行,经常记不住事,经孟军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孟军确实告诉过她。
“你是告诉过我,我没记住,吃的得带点那边没有的,把我晒的黄瓜干、土豆干、豆角干和梨干多带点。”
说完,郑月娥去阳台翻找出几个小棉布口袋,拎着放到了皮箱边上,以免装箱时忘了,然后又折身进了卧室。
孟军在客厅里喊到:“老婆子,我那个旅行壶,还有那个新的电子保温壶你放哪了?”
家里的东西太多,郑月娥一时也想不起来放在什么地方了,她直起腰想了一会儿,说到:“我记得好象在高低柜里放着呢,你找找。”
孟军打开摆放在客厅角落的高低柜门,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保温壶。
高低柜是他们结婚时做的,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流行款式,近些年,随着各式新式家俱的不断翻新,高低柜风光不再,只是由于郑月娥舍不得扔掉,高低柜只好委屈地躲在客厅的角落。
孟军把保温壶拎到皮箱旁边放好,然后又走进卧室,冲郑月娥说到:“找到了,到那边喝茶得用电子保温壶,那个旅行壶留着咱俩出去玩时背着。”
郑月娥问到:“你的衣服都带哪件?要不要带棉衣?”
孟军道:“我的衣服我自己找,棉衣得带一套,万一那边冷,不一定能买到厚棉衣。”
郑月娥道:“你自己挑一下吧,我把东西往箱里装。”
说完话,郑月娥离开衣柜,孟军在衣柜里挑拣了好一会儿,各式衣服均找了两套,然后捧着来到皮箱处。
两人一起装箱的时候,孟军见箱子不一定能全装下,又将占地方,且不一定能用上的衣物淘减了几件出来,这还整整装了两大皮箱。
眼见临近中午,郑月娥急着回去给欧阳秋实做中午饭,两人简单归置了一下屋里的东西,坐车返回了市中心的向阳院。
下午,孟军和郑月娥又上街买了点爱吃的土特产送回家,塞进皮箱,就又急着回到欧阳春的家开始准备做晚饭。
吃过晚饭,孟春桃又带着孟军和郑月娥上街买了一些水果和熟食用于路上吃,一起又去了孟军的家,将装入皮箱的东西检视一遍,见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放心。
孟春桃把两个皮箱搬到楼下,打车回了自己的家。
次日上午,尽管郑月娥和孟军一再阻拦,孟春桃还是和单位请了半天假,打车将孟军和郑月娥送到了桃山机场,帮着托运了行李,亲眼目送着两人进了安检口。
望着爸妈苍老瘦弱、微驼的背影,孟春桃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楚,为这份难舍的离别,更为如水般流逝的光阴。爸妈老了,在她不经意之间就匆匆变老了,脚步已经微微有些蹒跚,背影显得很是苍凉和伤感。
孟春桃记得小时候,每次趴在爸妈的后背上,她都会觉得,爸爸的后背就是一座山,挺拔和坚实,是她最坚强的依靠,让她永远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妈妈的后背温暖和舒适,象一只摇篮,只要她趴在上面,她就会很快睡着,睡得香甜和安稳。
如今,爸妈的后背已经不再挺拔,甚至连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显得松松垮垮。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两堵墙,已经渐渐风蚀和松动,孟春桃不知道这两堵墙还能挺多久,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可是,这怎么能怪孟春桃呢?人到中年,都要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窘境,这是人类繁衍的必经阶段。大人终将变老,孩子也终将长大,这是自然的法则,人类无法选择,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包括孟军和郑月娥。
望着爸妈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安检口,孟春桃突然想起一句话:你陪我渐渐长大,我陪你慢慢变老。
这么多年,孟春桃只顾忙着自己的生活,很少去关心和照顾爸妈,她忽略了爸妈的感受。
“是到了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孟春桃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