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欧阳春每天都在熟悉新的工作,李总工程师最初几天都来上班,将具体的工作细节进行指导和交接,细到工作开展到的每一具体步骤,同时,将钢厂技术工作急待解决和正在解决的项目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李总工程师又抽出两天的时间,带着欧阳春到全厂各单位进行了实地调研和考察,并与各单位一把手和负责技术工作的副主任进行了面对面的介绍和工作交接。
李总工程师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欧阳春能更快更好地开展工作。
这一切做完,李总工程师便不再进厂上班了,开始安心在家过起了退休生活,除非有需要他的时候他再进厂外,他轻易不会再进厂。
尽管忙碌了一辈子,冷丁一下并不习惯清闲下来的生活,但李总工程师知道自己必须努力去适应,他专门为自己买了钓杆,并报名参加了一个钓鱼协会。
于是,李总工程师每天与协会会友去天湖水库钓鱼,倒也算排解了心头的烦躁和不安。
欧阳春则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每天都加班加点在单位熟悉工作,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工作接过来,并不间断地全面推进下去,至少李总工程师没有完成的几个项目他必须按照李总工程师的思路推进下去。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展工作,但他不能拿李总工程师已经开展的工作作切入口,这样做是对李总工程师的不尊重。
欧阳春一边全力推进工作的同时,他也在寻找自己开展工作的切入口,他不得不承认,李总工程师的很多思路也存在保守和局限性,他必须在此基础上,加入自己的思路和想法,也就是说,他必须在李总工程师四平八稳的工作基础上,大胆地推陈出新,创新自己的工作模式和工作思路,否则,他这个技术老总就当得毫无意义。
一开始,欧阳春担心孟春桃不相信他,因此,每次晚回去,他都提前给孟春桃打电话详细解释一番。几次以后,孟春桃反倒有些不高兴了,埋怨起了欧阳春。
“以后你加班告诉我一声就行,不用解释那么多,你分明是不相信我。”
欧阳春自然要好好解释。
“不是不相信你,因为我经常加班,我怕你多心。”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上次那事我是想多了,也怀疑过你,但你现在当上了厂领导,加班加点我能理解,我和你说过几次了,你就安心把工作做好,我愿意承担全部家务活。你现在一加班就打电话没完没了地解释,你不觉得烦,我都觉得烦了。”
“只要你不怀疑我,那我以后就不解释了,我就是觉得以前的事对不起你,所以才这样做的。”
“行啦,我不提你倒提起来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孟春桃心头依然对上次的风波耿耿于怀,但她努力去忘记,并原谅欧阳春,因此,听到欧阳春自己提起了那次风波,立即阻止到。
孟春桃的态度并没有虚假客套之意,这让欧阳春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在前期调研了解的信息的基础上,加上欧阳春自己对钢厂技术工作的了解,他将即将开展的工作详细写满了大半本日记,里面除了即将开展的技术工作外,还有以后开展工作的重点和方向。
这一切整整用去了欧阳春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市里对钢厂的厂领导班子即将进行调整的消息甚嚣尘上,愈演愈烈,一纸红头文件也已经秘密下发,仅限内部传阅,不得外传。
文件中明确指明了钢厂改革的方向和目标,以及组织机构的设置和岗位编制,尤其对厂领导班子的年龄作了特殊界定。凡是年满五十五周岁的厂领导,当然也包括中层干部,全部实行内部退养,工资奖金及各项福利待遇不变,人离岗不离厂,为年轻干部腾位置。
文件中还明确说明,现有的经营管理模式要改革,现行的组织机构和人员编制过于臃肿,必须进行精简,内部分流,减员增效,具体的分流方向和经营管理机制怎么改没有具体说明,听说市里正在研究方案。
不过,欧阳春从小道消息听说,这次的减员动作挺大的,管理岗位人员缩编一半还要多,岗位职数也缩编近三分之一,有的机构或分离或合并或裁撤,整个厂级机关进行压缩。
但这一切都是小道消息,欧阳春并不太关心,再怎么裁员,他作为刚刚提拔的干部,也绝对不会裁到他的头上,因此,他对裁员的信息也是有一听没一听的,从不刻意去打听,除非有人托他打听,他才想起来问上一嘴。
红头文件虽然下发了,却似乎只是一个吹吹风的文件,更像是一块试金石,既然是国企改革,势必会对国企职工的利益带来强烈的冲击,市里想通过这份文件看看国企职工的反应,以免激化矛盾。
而且,这份文件并不具有指导性,是对钢厂、铝厂、电厂、水泥厂四家大型国企改革试点企业统一下发的,具体针对每个厂的具体措施还在研究中,并单独以文件形式下发。
饶是如此,四家试点企业的年龄偏大的老同志就已经坐不住了,因为改革首先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这些人中,有的人压根就不想提前退,有的人更是舍不得放弃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
因此,这些人便动用各种关系,纷纷给市里施压,试图再一次阻止这一股国企改革的激流。他们知道,国企一旦真的改革了,他们的既得利益就会缩水,甚至被连根拔净,他们为之奋斗了一辈子得到的东西就会付之东流,他们心有不甘。
这些人当中,就有现任钢厂的厂长和书记,在这件事上,两人出奇地保持一致。
欧阳春早就对他们有意见,在其位不谋其政,整天就知道如何勾心斗角,相互拆台。凡是涉及钢厂效益和发展的项目,只要有一点风险,他们绝对不会去做,怎么稳定怎么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只想稳稳当当地退休,更别提什么改革措施了,到了他们这里,一句话就给否了。
“改什么改?钢厂建厂几十年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改了就能比现在强?我看未必。”
只要厂长说了这一句话,其他的厂领导都知道再说什么都等于没说,他们绝对不会签字同意,厂长和书记不同意的事,谁都别想再推行下去。
李总工程师对厂长书记的这种做法始终耿耿于怀,他曾经从侧面提醒过两回,但见厂长书记每次都不是很高兴,也就没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忍气吞声,将急于想干的事不得不压了下来。
关于这一切,李总工程师自然会对欧阳春进行详细说明,因为他担心欧阳春不明就理,主动往枪口上撞,再把自己伤了。
其实,不用李总工程师提醒,欧阳春早已知道厂长和书记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有这样的人存在,钢厂就别想彻底翻身。他热切地期盼着能像传言那样,市里对钢厂的领导层进行大换血,厂长书记一起换掉,全部从市里空降,同时,厂领导班子中所有的副职一律选拔年富力强,敢说敢干的年轻干部顶上来,真正推进钢厂彻底改革。
欧阳春对此满怀期待,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只等厂长书记一换人,新的领导班子组成,他便要大张旗鼓地推进钢厂技术改革,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