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公羊述仍无动静。送进去的饭食素未动过。
高洋情知定是到了关键时刻,不敢疏慢懈怠。
日夜不休,寸步不离。
功法也不练了,道种意念时刻释放在外。暗中又有建木分身作为隐卫。
大周天神功迹近于道,高洋与黄道诸星合一接续时,道种意念竟得到进一步淬炼。
隐隐然,三片绿芽上的小骨朵均有绽裂乍放之势。
禁宫之内。
姬桢坐在龙椅之上,支颐沉思。
对面站着一位黑衣蟒袍青年。三十余岁,面若冠玉,俊朗清雅,气度不凡。
两旁红烛,啪啦啪啦,闪闪烁烁。
映得宫殿忽明忽暗,就如姬桢此刻心情一般,忐忑不定。
一位年老宦官,上前修剪了一下。
宫殿内顿时重又辉煌亮堂。
姬桢抬起头,看向虞子逊。
这位江南八家之首,虞家家主,大乾镇南公,是秘密赴京。
作为封疆大吏,虞子逊实质奉旨前来。不过这道旨意,却是姬桢瞒着闫芷蓉所发。
未几,姬桢道“镇南公,你说,江南诸家除了闫家之外,皆是支持朕的”
似乎长久没说话,喉咙有点干燥,声音嘶哑低沉。
“不错。启奏陛下,微臣绝无欺瞒。此番进京,巴州白家,湖州杨家与陈家都派人前来。”
虞子逊肯定道。
“那汉州席家,海州叶家与稽州的柳家呢”姬桢追问。
虞子逊道“这个恕微臣不知。不过赴京之前,微臣已遣人联络,试其想法。
据微臣所知,叶柳两家与陵州闫家素来不合。
若陛下敢扭转坤乾,罢黜太后,叶柳两家定然鼎力支持。
何况叶家老祖与太后嫌隙甚大,天下无人不知。
至于席家,届时江南诸家联合,未尝不是望风景从,决不敢执迷不悟,独行其事。”
“好,与镇南公一叙,朕好比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呵呵”
姬桢佯作矜持的笑了两声。
实质喜不自胜。
他在高台上走来走去。
最后忍不住走下帝台,来到虞子逊身边。
“镇南公,你说太上观也持此议”
“是的”
虞子逊恭谨地弯身道。
姬桢听到肯定答案,开心不已。
伸手虚扶。
“镇南公,你乃国家柱石,朕之臂膀,以后切不可如此。”做出一副礼贤下士样子。
姬桢对自己今晚表现很满意。
看到虞子逊一脸感激涕零,更是心花怒放。
感觉自己当真帝王楷模,世之贤君,何以母后非不信自己能独宰天下。
偏偏处处设阻,时时训斥,弄得自己这个天下之主当得没半点意思。
母后啊母后,休怪儿臣行险一击,实在是你牝鸡司晨太久。
天下怨声载道,宗派鼎沸,若不囚禁了你,大乾气运早晚泄尽。
太祖呕心沥血打下的万里江山也将被人觊觎。
姬家若坐不住龙庭,岂不悉成刀俎。
念及此,心下更坚。
取出一枚令牌,拆开阴面,交给虞子逊道“虞爱卿,此乃龙影军虎符。若无老恩亲来传讯,不可轻动。”
虞子逊接过虎符,朝老恩看看,也就是刚才那个剪烛火的年老宦官。
老恩回视,相对而笑。
虞子逊笑得爽朗客气,老恩却不免阴鸷。
虞子逊跪倒,“陛下托以机要,臣原是惶恐不安,生怕殚精竭虑,难报万一
然而今日陛下以臣为心腹,恩重如山,微臣感恩忘身,当肝脑涂地,至死相报”
姬桢扶起他,微笑道“虞爱卿言重。你我君臣相知,扶大乾于将倾。
今日一幕,百千年后必为世人传颂,也是一段佳话”
“陛下说得甚是臣也是这么认为。”
虞子逊言辞恳恳答道。
姬桢尤为开心。
他觉得还是外臣对自己较为尊重。
不似京里官吏,无论大小,俱以太后之意为准。
殊不知,天下权柄乃姬家所掌。姬家人才是天下共主,当世人皇。
哼
这些家伙,幡然醒悟的话,朕先挂账,若继续冥顽不灵,秋后算账为时未晚。
姬睿替身在王府待了三天。
这是成为姬睿影子以来,从未有过的。
一时乐不思蜀,浑然忘了自己仅是替身。
每日价看着睿亲王妃士妍雪。
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均让他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心中盼着姬睿永不要回来。
自己这个替身可以告别影子生涯,真正成为妍雪的夫君。
记得初与妍雪相识。
那时她还不曾是王妃,自己也是江南叶家的旁系少爷。
那段时日,是他最为快活,最为忘不了的幸福岁月。
可惜好景不长。
妍雪是士家小姐,早与当朝亲王姬睿订亲。
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妍雪穿着鲜艳如血的嫁衣,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王府。
自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去了栖霞山笑佛峰的净坛寺,想跪求佛祖相助,让自己与妍雪有情人终成眷属。
孰知佛祖没有显身,却是派了一位与妍雪同样红艳艳的高人。
高人听了自己哀求。
他道,可以帮自己变得和姬睿一模一样外貌。
如果自己有胆,便弑杀亲王,以假代真,成为妍雪夫婿。
当时自己应了。
怎奈姬睿贵为亲王,周边防范周密。
几次事到临头。
自己都欠缺了一些勇气。
某次,改换过容貌的自己与姬睿对视了一眼。
之后,居然成了姬睿的影子,也就是他的替身。
说来,也不知是佛祖的玩笑,还是天意弄人。
明明与妍雪近在咫尺,偏偏开不了口,说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好,如果姬睿当真死了。
自己便能真正成为妍雪的夫婿。完成朝思暮想的夙愿。
他凭栏下望。
后花园。
小桥流水旁,妍雪支颐独坐。长发如瀑,纤躯曼妙。
此情此景梦中无数。
眉眼清冷,气高华贵。
依旧是昔年的妍雪。
不知为何,虽无黄叶凋落,秋风吹拂,夕阳斜照下,竟有股子感慨悲凉。
咽咽口水,眼神迷茫。
心中一切的怀恋追悔、凄苦酸楚,委实不知该与谁人诉说
“小子,在看什么”
耳畔传来话音,让影子吓得几乎失声惊喊。
回头一看,呆若木鸡。
一位血袍广袖的无须老者,长颈嘴突,面色如敷白粉。
这人便是让自己容貌大改的高人。
“小子,怎么不认识老夫了”
血河老祖怪声怪气道。
“晚辈,叶昌平叩见前辈”
姬睿的影子也就是叶家旁系子弟叶昌平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这么多年,当日因为骤失鸳侣,头昏意乱,直道是佛祖显灵。
冷静之后,才隐隐觉得,那帮助自己改换容貌的多半是当世高人。
无奈那高人脾性古怪,不肯亲自帮他抢回妍雪。
自己能力欠缺,又胆小怕事,而今没有得到妍雪,反而成了情敌姬睿一大臂助。
说来当真可笑可叹。
“罢了,起来吧”血河老祖意态懒散地挥挥手。
他与陆游相识于总角,慕艾之年又共同喜欢上美丽大方的闫芷蓉。
之后诚然分道扬镳,更正邪有别。
然而每每想起同盘而食,同枕而卧的手足深情,什么袍泽之谊,同门之情,均是远远不及。
两人皆有对方魂念血誓。
一旦有难,即可前援。
陆游陨落一刻,血河老祖即有了感应。
魂念感应,察知凶手是青石,血河老祖勃然大怒。
独自返回帝墓查找青石踪影。
遍寻无迹,得知乾京城内的清虚观,有青虚真人坐镇。
心道,老子且去杀了青虚,成了固然是好,倘使败了,老子也算有了交代。
至多与老酒鬼当个鬼兄弟,鬼朋友
想到即做。
离开远古战场,马不停蹄赶来乾京。
途中得知,太上观联络各派,打算倾覆大乾。
寻思着,你要倾覆,老子便保护,这一次老子跟你们犟上了。
到了乾京,思及十数年前,血河神体大成,魂念自凝,成为睥睨天下的武学大宗师,当真意气风发。
原本血河神体最后一重,可以趁筋骨圆满,气血两盈之时,彻底易容换貌,脱胎换骨。
只是闫芷蓉之事伤他太甚,觉得即便自己长颈嘴突,又如何
生得再是丑陋,老子依然是天下间屈指可数大人物。
纵是太上观也决计不敢小觑一位大宗师。
在栖霞山偶遇叶昌平,得知他因为痴恋世家女子另嫁高门,是以寻死觅活。
感怀相同之余,血河老祖灵机一动。
心说,你姬家抢我女人,我便帮人家乔装成你姬家人,然后再抢走你姬家的女人。
越想越绝,此法大妙。
他是想到即走,立时把血河神体大成后,唯一可以该换容貌的机缘用在了叶昌平身上。
于是天底下从此多了一位和姬睿无论根骨、相貌、甚至血脉皆是一模一样的替身。
为了更好看戏,他甚至传授了基础的血河神体予叶昌平。
期望他能够完成自己不能遂愿之事。从此与心中爱侣两厢厮守,恩爱长久。
同时,自己也能看一场姬家的好戏。
不意叶昌平这人胆怯,数次欲杀而不杀,最终竟被姬睿带了回去,做了替身。
血河老祖瞧得忿懑,暗道,竖子不可与谋。
一气之下,也不管叶昌平如何,径自回返血河宗调教徒弟去了。
若是他的那些徒弟,知晓自家师傅何以强横粗暴,态度凶厉,皆是因为晋升大宗师时所遇的那个竖子。
定然会对叶昌平愤懑怨怼,无比仇视。
由于事隔久远,若非听到此番倾覆闫芷蓉,姬睿是其中主力,血河老祖都差点忘记了这桩事与叶昌平这个人。
看着脸带惊喜,又颇具怯意的叶昌平。
血河老祖不由被勾起心中往事,没好气道“小子,当人家替身,一当就当了十五年,老夫真是佩服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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