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莽天岭。
高洋立时出了关。之前借口,是对神通另有妙悟。
这样的说法,白老与乌无声自是全力护驾,漫说旁人,就是他们自己也不曾骚扰过半点。
先去丹房拜见了白老,之后问起了乌无声。
白老道“化妖池打开在即,各族前来观礼之人以及想要蹭一下天部化妖池的族人,多不胜数。
老乌作为三首领之一,不好避而不见。何况,有些其他部族高层与他也是多年老友。”
高洋点头会意。
这时节,有人来禀报,言道乌无声命人传话,若乌洋出关,可去鹏族望天崖会面。
说有多位前辈想见见鸦族的半血金乌。
高洋望向白老,待他示意。
白老捻须微笑。
片刻后道“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总之你是老乌的后裔,他日总要接下金乌一族的复兴重任,认识下各族前辈,不无裨益。”
高洋恭谨应是。跟着乌无声喊来的传话人去了。
望着高洋远去背影。
白老叹了一气,心说,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方正。以后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也不知会不会吃亏
他怎知道,高洋的刚直端厚也是看人的,惹火他,邪起来等同于妖孽。
望天崖在莽天岭中部。顶层居住的便是鹏族大宗师,大力金鹏王鹏千川。
因为另两位大宗师均不管事,大力金鹏王扛起了天部首领之职。
这也是各族来人,径向望天崖,并不去大日神庙或找寻孔雀大明王的缘故。
望天崖今日热闹非凡。
天部妖族飞来飞去,不少代步飞禽在崖下降落。
崖下也是人山人海,形同过节赶集,就差挂灯结彩。
南疆十万大山里面,莽天岭实已属出类拔萃的巨大丘原。
既高且广,中部的望天崖是莽天岭最高峰。
突兀拔起,远眺细长如柱,至崖顶,又如菌菇一般朝外拓圆十余里。
好似老天爷的拐杖,不慎跌落凡间,至而变作了石峰。
望天崖下方,绵延数百里,皆是鹏族领地。这里是天部中央,也是鹏族赖以生存的族地。
高耸入云的望天崖,侧是天部高层的核心区域。
高洋随传话人落在望天崖下方。
妖族没人族恁多礼节,然妖族崇神,似望天崖恁般圣地,决计不能直接降落。
说也巧,守值望天崖上山通道的竟是鹏无云。
此刻通道前方人潮涌动,一眼望去,均是披毛戴角之辈。
当真狮虎狼豹皆有,鹰蛇鹤鱼俱在。
瞧见又有人来,鹏无云朝其望去,待见是高洋,讪讪地笑笑,似乎很不好意思。
因为介错的原因,此番极是热情,令一名鹏族在前引路。
秉着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宗旨,高洋朝他微笑点头。
刚刚举步。
有人喊道“兀那小子,怎么咱们不让上,反而先放后来的”
说话的是位狮族。
满脸虬髯,也不知是胡须还是毛发。
头上乱糟糟。
东一咎,西一结,更不知多久没洗澡或洗头了,毛发都已结块。
话音甫落,狮族人嗔眉怒目,似出于义愤,或是等得极不耐烦。风风火火闯到鹏无云与高洋身前。
鹏无云眉头蹙着。
狮族人身上味道,即使同为妖族,也觉消受不起。
他这般样子,狮族人愈加恼火。粗若儿臂的手指戟指而来。
“你小子,怎么嫌老子臭啊”
鹏无云摇摇头。
心说,你臭气熏天,还怕人嫌弃,我算服了你。
狮族人又道“你小子穿得人模人样,就当自己是个人族我呸咱们妖族,什么时候要学人族臭美了告诉你,在咱们狮族,力量才是这个”
举起手臂,臂肱肌曲起,仿若铁块。
耀武扬威一番后,继续吐沫乱飞道“你他么穿的光鲜,有个鸟用”
背后有人搭茬“老工,他本就是个鸟,怎么会没用”
狮族人,头也不回。晓得自己叫老工的,只有己方族人。
族人搭腔,狮族人遏工越发起劲,哈哈大笑“对,你他么的本来就一头鸟,说你没鸟用,倒是老工我说差了。”
鹏无云气得脸色发青。前面这家伙口称老子,他已气急。
无奈受令在此守值,但须不是闯关,不好出手。
气恼难当中,颇为纠结。
虽然妖族讲话向来污言秽语,要他们似人族一样言辞华章,殊无可能。
但被人当面阴阳怪气的大骂,决计难忍。
不过万一打起来,事后问起缘故,决计是自己之咎。
左右为难里,他怒目而视。
沉声道“这里是莽天岭,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一些。”
“哟呵,小子,居然威胁你家爷爷啧啧给你点颜色倒他么开染坊了。
告诉你,小子,别说这里,爷爷在乾京城,也是他么的这个碉样。嗨爷爷我活得还是这么舒快。”
遏工口沫横飞,信口开河的大肆乱吹。
主要是鹏无云太过年青,纵是天部精英之一,族外各部又不认识,不免看轻。
何况他不修边幅,全属惯然,出身着实不凡。
“气死我了”鹏无云吼道。
被人指着鼻子谩骂,委实头一遭。在莽天岭,他说不上纨绔膏梁,却也张扬跋扈惯了。
脚一蹬,便想出手。
高洋蹙眉,一把拖住他。
摇摇头。
看向那狮族人,上前问道“这位老兄,你可认识遏隆”
“遏隆遏隆是谁”狮族人大眼眨巴。
他见鹏无云受不住激,满拟可以松松骨,顺便教训一顿天部大鸟,谁知被另一头大鸟制止了。
心下好生失望。
遏隆是他堂兄,岂能不识。只是为了打上一架,别说堂兄,爹是谁咱也忘了。
高洋由道种意念察看,狮族人神色不变,然气血加速,心跳突快,眸内一丝慌张,感知得一清二楚。
又见狮族人揎拳捋袖,气运周身,一双眼时不时在自己与鹏无云身上不屑地扫过。
总之很挑衅,也很欠揍的样子。
高洋失笑。
他及时开口。
无非虑及事情起因,由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鹏无云刻意让自己先进去,断然不会引来通道外等候觐见的各族后辈的喧哗吵闹。
高洋出面,鹏无云强捺火气,静观其变。
实质心下慌乱得一逼。
望天崖上山通道虽说只有一条,然而门有两扇,似高洋这样特意召见,完全可以走侧门,免去外面这些人的妒忌。
只是高洋在同辈中八面玲珑,如今在高层那里,也是善于钻营,会走门路。长此以往,这小子愈来愈如日中天,反观自己,不定日后连门也没得守。
愈想愈是嫉妒。
当即故意高调。
还生怕等候之人不眼红,又刻意派人引路,且大呼小叫的要人回避,并让正准备上山的一批人等候片刻。
如此摆阔的架势,漫说遏工这个暴躁之辈,就是脾气再好之人,也难免侧目。
是以,高洋无意间,中了鹏无云的捧杀之计。
不过高洋何尝没看出来,他只是不知道还有侧门。
这时心道,乌老召见甚急,此刻无暇与鹏无云纠缠,且先应付了这个狮族人。
当即笑吟吟地望着遏工。
“你揎拳捋袖的,想打架”
“咋了许你插队,还不兴我见不惯你”
高洋道“遏隆是我酒友,算是有点交情。本来呢,你若认识,我不好为之过甚。可你眼下与他不识,那我可放心大胆地教训教训你”
“大言不惭”
遏工头仰,表示不信。
“那就试试”
试字出口,高洋大手探出。
遏工离他米许,手臂万万够不及。
可他脚足不动,遏工如同受了莫大吸力,自行飞了过来。
遏工一吓。
摆头舞爪,想要挣扎出来,头上毛发根根竖直。
作为狮族首领烈阳狮王的子裔,身具赤狮血脉,也有一丝狻猊血脉。
在望天崖闹事,无非是擎雾大长老带了毕迡鞎上山,偏生留他一人在此。
擎雾在的时候,不敢说什么。及后越想越怒,越思越觉不甘。
不觉把满腔火气悉数发到莽天岭身上。
心道,天部若不定下每位外族长老只可带一位后辈,自己焉会孤单一人在此
故而鹏无云的高调行事,委实称其心意。寻思着,定要给天部诸人一个大大的厉害瞧瞧。
可惜碰到了高洋这个硬茬子。
不过他尚有后手。
心说,你以罡气引力擒我,我便趁机近身,用狮子吼,猝而咆哮,震荡你魂魄,让你这头大鸟晕厥过去,丢个大脸。
遏工盘算极好。
狮子吼为狮族绝艺。隐含狻猊血脉之人,一旦全力施展,威力不亚神通。
区区天部族裔,决计难防。
即使感觉到对方使的是罡气,非是真元,遏工反而愈加斗志昂扬。
打倒一个天部先天不过尔尔,可是击败一名天部宗师,足让遏工之名传扬全族。
擎雾老匹夫携毕迡鞎上山,单留自己等候,不就是自己名声略差吗
思潮起伏不定,就等一鸣惊人。
免不住心头振奋。
今天当是自己的成名之日。
此际,全场寂然无声。
俱想看,究竟是狮族扬威望天崖,还是天部族裔手段惊人。
高洋出手极缓,手心相向,吸力倾吐。这般作势,若非战力相差悬殊,决计不能。
其实,高洋懒洋洋的手势,悉是众人错觉。
他灵台内空间奥义固然残缺,但有少许融汇在阴阳磨内,前次在竹林内对付柳家大宗师的刀技,已然圆融汇熟,更而动静相宜,快慢合一。
大手甫抓,手势是慢,罡气却迅若电掣。
遏工瞧得分明,眼看要到高洋身边,嘴巴大张,面目狰狞“你这样有个鸟用,老子吼死你”
说着,一股真元气息意欲喷薄。
蓦然眼帘陡黑,周身真元顿被禁锢得牢牢实实,丝毫不听指挥。
霎那又惊又骇。
不知何时中了暗算
他何尝明白阴阳磨奥义源自幽冥玄气。而这幽冥玄气又极擅压制旁人真气、真元。
当日幽帝台帝域一张,连千军老祖都吓得远遁。
这还是高洋不以为甚,并未用出星辰道链,否则,别说真气,连灵魂亦能冻结住。
高洋抓住他胸襟,手臂伸直,高高提起。
笑吟吟道“不管鸟用不鸟用,能简单地抓住你就是头好鸟。怎么样”
遏工哪有兴致与他讨论这个。
骇忿交迸地喊道“你敢抓我小子你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等他威胁完。
一丝劲气顺他经脉而入。痒痒的,随后是刮骨般疼痛。
每想说出身份或开口求饶,总有股暗劲滞住他声带。
只能发出喂喂呀呀哇哇的声音。
十几息。
遏工疼得浑身冒汗。
情知撞到了大铁板了。
完了,这下脸没挣着,反而把里子也丢尽了。
索性放弃了挣扎。
双足离地,手臂下垂过膝,被人单臂举着,若非身躯不时抽搐数下,几若已然死了。
边上鹏无云面色煞白。
又被他威风了。一时间,觉得只要有乌洋存在,自己在天部的未来日子定将黯淡无光,昏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