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德话音甫落,揽辔徐行,刚走出数丈,虎头兽忽然腾空而起,一下跨越至权兵卫近前。
雷炎枪驾驭风火,紫电环绕,枪影遮幕,如天穹隆。
“穹庐势”
高洋在后面看得分明。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父侯出手。不禁全神贯注。同时须防备黄权忠横插一杆。
他与高怀德暗自说妥了。
黄权忠若贸然插手,高洋负责抵挡,权兵卫则由高怀德处置。
然而高怀德岂肯答应儿子冒险。连忙说与高洋换一下。由自己应付黄权忠,宗师的权兵卫则由高洋去杀。
高洋无奈,只好随父亲之意。心说,假如父亲遇险,自己再出手救援。反正权兵卫于他来说,实属覆手可灭的家伙。
此刻。
权兵卫弯刀劈出。
顷刻金铁交鸣入耳。
他须臾间斩出百十二刀,居然连撞了百十二雷炎枪杆。
“如封似闭”
高怀德擎枪抡圆,枪尖过处,电光火弧,紫彩泛现。
高洋失笑。
自家这个父侯表面谨严,实质内里坏得很。
什么如封似闭
其实是无穷势结合无缺势。
果然,权兵卫上当了。
如封似闭四字,无疑是禁锢或围困的意思。
尤其前面百十二刀皆遭挡逢,更让他觉得,高怀德纯心想让自己力竭而困。
当即恨意狂飙。
瞧不起谁呢
弯刀驭空,心头奋发。心道我权兵卫堂堂玄帝部裔,刀锋之下,决不可有阻者。
罡气四溢,发箍猝裂,一头短发往后飞舞。
执着刀,一往无前之势,马背跃起,踏空掣行。
孰知高氏燎原枪的无穷势如果是招式繁多,那么无缺势几乎就是完美无瑕。
两者配合,互相加持。
雷炎枪端的红缨骤如雷海花绽。中间的钝圆枪头如果是硕大的花骨朵,那么周边的红缨恰似万花竞芳。
紫色枪起,红色枪缨,仿佛万紫千红。
权兵卫骤觉自己跌入了雷炎交织的姹紫嫣红。
大骇之余。
翻身后跃。
却见雷炎枪轻轻往前一送,霎那雷炎交错,大枪迎雷而立,古朴的钝圆枪头竟给权兵卫一种端庄典雅之感。
情知落入燎原枪营造的意境之中。
登觉不妙。
危急间,拟出分身护在身前。
“啪”
枪势如涛,分身碎裂。
权兵卫乘机逃出雷炎枪范畴。
又惊又骇。
仅仅相差一个小境界,怎么感觉像是遇到了不可逾越的绝世大高手。
狂声嘶吼,为己壮胆。
继而弯刀如月,晶芒顷射。
打定主意,不攻了,全面防守。坚持九招,凑满十数,自己便特么认输后撤。
分身被杀,魄念受损不小。
按理这会就该服输。
但众目睽睽,一招被秒,跟怯死避战殊无不同。
此际,殷亥安分外不安。三万蛮族右卫尚未全数交接。如果权兵卫身陨,权衡再三,利弊皆有。
利的方面,自是彻底没了掣肘,自己可以尽情发挥。
不好之处,右卫有蛮族,也有赫摩斯人。没了权兵卫,不知蛮族会不会听话
他向高悬空中的靖海侯望去。
黄权忠会意。
回眸靖海军,离此尚有五十里许。如果权兵卫死,殷亥安未必压得住蛮族右卫。
不定就此崩溃。
看来,权兵卫暂不能死。
数了数,正是第七招。
权兵卫一心防御,然而高怀德不仅修为远胜,枪法更是出神入化,精妙绝伦。
战斗方式好比棋界的大国手,举止从容,挥洒自如。
每招每式,无不切中权兵卫的破绽缺失之处。
整个画面,拿刀的像陀螺,举枪的就似抽陀螺的小孩。
即便权兵卫万分谨慎,却架不住高怀德简简单单的东一拍,西一击。
相差一个小境界,十招未满,便要立分生死。
黄权忠觉得,这些自称玄帝部裔的家伙是不是假冒充伪
思忖间,十狱祭起。再缓一刻,权兵卫无疑要万劫不复。
黄权忠自恃身份,打算故技重施,仅用手中神器,化解高怀德的必杀一击。
见他终于动手,高怀德正中下怀。一个大宗师,长期虎视眈眈窥伺在旁。
谁都难以视若无睹。
雷炎枪一转,弧线划掠,径向十狱击去。至于一旁刀使“乱披风”的权兵卫,压根看也不看。
心说,三儿的战绩即便存些水分。挤一挤,应付眼下这已经六神无主的家伙,多半无碍。
哪知,权兵卫见他转而对付十狱,非但没有抽身撤离,反而挥刀向前。
心中恨死了高怀德。
本来威高望重,三军景从,两军阵前,落得狼狈不堪,出乖露丑,非但没了体面,里子也丢得一干二净。
恼羞积怒余,不乘这刻杀死高怀德,遑论新晋武侯,就是蛮族右卫服不服自己均是未知数。
想法诚多,实质转念。
他这里弯刀如线,恰如断水斩波,壮怀激烈。
另一边,高洋身穿虎擊军服,虹化掠影,一闪即逝,瞬间贴近弯刀,手指捏向外斜的刃口曲起处。
稍一用力。
嘎嘣脆
弯刀陡爆,炸出无数。
奇怪是,碎片团拢,积聚成球。急速滚动中,漩涡之力异常增疾。
此时此刻,权兵卫一脸惊容。
手中弯刀出自王庭铸造大师,晋升宗师后,每日魄念淬打,实谓千锤百炼之灵兵。
绝不亚于寻常宝器。
始料不及,来者单凭双指可捏碎自己的兵器。
骇怵不安,又思后退。
高洋岂容他逃遁。
弹指。
碎片之球迸射,眨眼悉数没如权兵卫胸口。
噗噗噗
刚刚还壮怀不已的权兵卫,瞬间如泄了的气球。呜咽声起,飞向天空。
高洋一步追上。
半空倏现一只火焰燎烧的手掌,轻轻捏住权兵卫,顺势往下按去。
落向恰是殷亥安站立之处。
这家伙因为惧怕高怀德趁机向其动手,一直处于军队护卫之中。
大手突降。
场景恐怖。
殷亥安望着乔装打扮成普通军士的高洋。
心头之骇,无以复加。
思及,父亲与他说过,神力侯府三少,威名日隆,战绩骄人,若不先除,便图谋冀州,不免计划欠周。
是殷亥安自己一力劝说父亲。言道,天下虚名者多,特别是高洋这人,自己几番相遇,虽有些微长进,可若说,能成为殷家大敌,决计不能。
在其保证下,殷家才悍然发动了取代神力侯府,割据冀州,成为北疆雄主的谋算。
仓促间,想到这些,都来不及张口求饶。
却闻马惊嘶,人惨叫。
手掌落下,顷刻无声无息,继而地面布满了碎肢残躯,鲜血染红了掌形之地。
这一击,人杀得不多,约莫数十。皆因蛮族均是骑兵,相距甚稀。
但怵目惊心的场面,令一众蛮族右卫,无不魂飞胆丧。
一个呼吸工夫,首领权兵卫死无全尸,还未投靠献诚的殷商王朝未来太子殷亥安也血肉模糊的横尸在地。
三万蛮军背后,有蛮族偷偷策马欲逃。
孰知,刚有动作。
高洋人一闪。
遮天印下,管你是人是马,俱悉压成烂泥。
一时间,三万大军骇而失声。不敢有丝毫动弹。
生怕这个来回悬浮的“恶魔”再次光临。
此情此景,一人威慑三万大军。
勇极,威极
上万虎擊军并非人人均识侯府三少。
对方身着虎擊军服,自不言喻是己方同伴。
顿时士气如虹。
有校尉举旗帜,虎擊军阵型顿改,换而针对侧翼靠近过来的靖海军。
不过只有虎头重骑方阵。
虎翼轻骑则依旧对着蛮族骑兵。
丧魂落魄之辈,有何惧在坚信轻骑冲锋,便可陷阵杀敌。
事起惊变。
黄权忠怔然。
高怀德趁势击飞了十狱。饶是神器,没有主人驭使,威力也要大降。
可大量死气,依旧让雷炎气息损耗颇多。
黄权忠收回十狱,扬声赞道“不愧是北疆定海神针,据此弱势,尚有反手之策。”
高怀德哈哈大笑。
“黄侯爷,你有你的毒计,我有我的谋算,咱们半斤八两”
他此刻很欣悦。非是开心破了敌人计划,也不是可以反败为胜。
而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高洋的战力。明白三儿战绩,非是虚妄。
内心一时俱是满足。那是望子成龙终成龙的欣喜若狂。
黄权忠打量了一下高洋。
惑然道“始料不及你虎擊军内尚有如此强者。”
能一击毙杀权兵卫,此般战力,足称强者。
绝无没有半分虚夸。
他不认识高洋,更不知眼前这个身着虎擊军服的年轻小伙是高怀德的第三子。
“过奖,过奖谁没个底牌”高怀德脸色从容,实质内心喜不自胜。
眺望远处不断靠近的靖海军。笑道“黄侯爷,贵军的行军速度,不免太缓。待贵军赶到,这三万蛮族右卫,怕是已经全军覆灭。”
“你倒自信”
黄权忠晒然。
蛮族右卫较虎擊军战力确实差些,然以众击寡,又有自己帮之周旋,坚持几个时辰,断然无碍。
“你不信,那高某便证实给你看”
他举枪上撩。
虎翼轻骑瞬间像两道潮水向人多势众的三万右卫方阵围去。
目睹此状。
黄权忠无语。
竟然非是击溃,而是歼灭
谁给的胆子莫非虎擊军向是如此狂妄不过今日有本侯在,谅你过不了此关。
十狱祭起,向举枪上撩的高怀德冲去。他起了杀心。感觉高怀德这人无愧足智多谋之评。
前一刻,明明己方大占优势,殊不知被他骤然扳回了弱势。
而今,更是易守为攻。
作为新晋大宗师,出手不胜已是丢脸,若再失败,情何以堪
只是,他刚有出击之态。
另一边威慑住三万右卫骑兵不敢轻动的高洋,化虹而至。
手中往生枪出。
轻点。
天人都可诛杀,区区大宗师,且是新晋,实不看在眼内。若非这家伙神器在手,往生枪也不会拿出来。
他固然没有全力厮杀之心,可遽然露形的往生枪,撞见十狱死气霎那,突然狂暴。
善恶两面,自动显现。
那恶脸似具了灵智,桀桀桀怪笑,一口咬住十狱前端。
善脸则温和无刺激地在十狱两侧来回安抚,貌似在说“孩子,好久不见来,到我这来,好生疼疼”
黄权忠从未想过此幕。十狱于手,素来所向披靡。
怒喝道“休施这等诡计看招”
他欲强祭十狱。
然而,这会的十狱像是中了邪。或者说,与善恶两面玩的开心。
黄权忠手腕抖劲。
不意十狱忽然软化,跟着变成一圈箍。
睹此异状。
饶是黄权忠见多识广,也难免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往生枪化作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十狱之箍。
跟着,两者纠缠,你侬我侬,也不知是卿卿我我,还是吵架骂嘴,总之形态殊异,像兄弟,又似夫妻。
黄权忠傻了。
半息不到,他数十年侵淫在十狱身上的心血,几乎灰飞烟灭。
任其百般召唤,十狱根本不加理会。
很陌生。
就像头一次从永恒海深处发现它一样。
心头悲凉至极。
反之,高洋与往生枪的心神联系也中断了须臾。
待善恶两面也匆匆加入那缠绵悱恻的游戏后,瞬间即恢复了人与枪的联动。
高洋大喜。
他想起一夕说过,往生枪是魔界三神器之一万象转轮盘的残壳之一。
万象转轮盘内蕴六则,分别为生与死,善与恶,无常和不灭。
不知什么原因,往生枪汇聚了善与恶,及生之法则。
而今十狱死气横溢,又和生之法则,互参互融,显然是遗失不知所踪的。
往生枪目下聚拢了善恶,生死,四则。一旦找到无常和不灭。
那么许有机会,恢复万象转轮盘这件魔界神器。
得劲之余,手指掐诀。
死之箍与生之电,顷刻恢复成枪状。
形态更是狰狞。
气息尚有些许不稳,却已赫赫生威。
无形枪劲,生死缠杂,生是死的轮回,死是生的延伸,有若命运多舛的大旋涡。
其中善与恶对立在旋涡中央,然而是非难厘。
真真假假,善恶莫辩,又分外协调。
往生枪在手,高洋一个人,竟有千军万马之势溢散。
气息磅礴,贯达云霄。
面对如此一幕,黄权忠堂堂新晋大宗师,俄顷间居然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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