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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瑶光何为
    很朴素的一间小木屋,前后三间,屋内摆设器具皆为木质,很是简单。小妖走近门厅,入的后室才见得孟婆坐于桌边沏茶。煮水冲泡过茶,很简明的动作于她素白的手中做来竟格外的显眼。



    孟婆于间隙中觑她一眼,示意道:“坐。”



    小妖上前乖乖坐好,孟婆分得一杯茶置于她面前道:“我这茶无甚阴气,喝了亦无妨。”



    她此番说,显是虽人在林中,竟知了她那档事般。



    小妖微有赧然,低头道了谢然却未动。



    孟婆见状问了句:“怎么,不喜饮茶?”



    “倒也不是。”小妖吞吐道:“只是怕喝了便忘了怎来的。”



    孟婆嘴角微提,竟似笑了,她平和道:“无妨,只要你不上桥,我的汤是不易得的。”



    小妖听了,正也口渴,便端了杯仰头饮了。



    孟婆打趣问道:“如何?”



    小妖没细品滋味,只一本正经的回道:“有点烫。”



    孟婆确是笑了,复又给她倒了一杯。



    这回小妖小啜一口,倒是品出了些滋味。这入得阴间,虽不用担忧自身安危,然于这饮食之道却甚是无味。眼下这茶入口微涩,然细品却有回甘,不免随口感叹了句:“若配些茶点就再好不过了。”



    孟婆听了也不着恼于她,只随手一挥长袖摆动间竟已端了一碟糕置于桌面。



    小妖微惊的望着,想这地府的鬼神竟有得这般本事!也记不起前阵腹痛之罪了,捻了一块送入嘴中,咬下去竟意外的软糯香甜。惊的她险些吞了舌头,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孟婆大人真真了得,我还以为这无中生有的法术只得天上的神仙会呢!”



    孟婆倒也不说甚自谦的话,只也捡了一块糕略尝了尝道:“这糕,我也许久未吃了。”



    小妖想着,我若有这等技艺,还不天天变糕来吃!



    然到嘴边又换了话道:“大人可缺个熬汤打下手的?”



    “不缺。”



    “那真真是可惜了,不然岂不是天天可以讨糕吃。”小妖笑眯着眼又塞了块糕入嘴中。



    直到一盘糕都入了她的腹,孟婆又给她倒了杯茶,她已然喝不下了却亦小口的啜了几口,隐了个嗝才开口问道:“大人怎知我来的?”



    孟婆端起茶杯闻了闻香,平静问道:“你可是想问春花之事?”



    小妖闻言是真真的惊了,也不大人不大人的了,放下杯直言道:“你怎知道?”



    孟婆派自喝着茶,小妖迟疑了下又问:“你当真可查人心所想,无所不知?”



    孟婆微得一笑,放下茶杯轻声回道:“无所不知谈不上,探知人心亦非难事,但凡个有些道行的神……鬼便可知一二,只是,千百年来我于地府只做得这两件事,便熟稔些罢了。”



    “那……”



    孟婆打量了她,突地说道:“你较一般妖不同,身上隐有道法,故而妖气略淡些。倒似是师从正道,只不过修炼不精,根基尚浅。”



    小妖嗫嚅道:“我从未习过甚么正道,只是随我姐姐……”



    她顿得一顿,孟婆便断言道:“那你姐姐便不会是普通的妖。”



    小妖忙道:“那,可从我身上探得我姐姐的过往否?”如若知了姐姐的来处,是否便能知她的去向?



    孟婆摇了摇头道:“凡人的前世今生尚可探访,然,得道者追本溯源却非我之能。”



    小妖失落的呆坐了坐,后想到自己的来意。打了几分精神又道:“那你怎知我是为春花来?”



    “你在奈何桥边站了几日,前些时日是为了寻我问你姐姐,然今日,你却是去看长生的是否?”孟婆换了水重新烹上茶,看她道:“于妖中,你倒是难得的有恻隐之心。”



    似是也未觉当神仙是个甚好差事,故而也未说些早日潜心修炼,得道成仙之话。孟婆只是为她解惑道:“那春花确然是我送走的,早在长生之前她就来得地府,是我幻作长生的模样,送走了她。”



    小妖看向她问得:“春花不知你非长生?”



    “不知。”孟婆平静而又直白的说道:“她喝了思念之人亲手递的汤,过了奈何桥行至三生石前才知不妥,然,已晚矣。”



    小妖不免问道:“可我听得白无常说,因阎罗王体恤凡人百姓,念其有亲人思念之苦、仇人含冤之痛,故而允其在地府待得想见之人会面后方才投胎。可你们为何要骗春花?又为何要另长生苦等?”



    对她的问语孟婆亦无甚表态,只悠然的挑了挑一旁燃着的香,语气平淡的回复道:“因那春花并非凡人,她原为西王母身边一位婢女,因碎了娘娘的琉璃盏而被打入凡间。他二人,本就只有一世姻缘。且司命星君的命簿注的,便是这春花因长生而死,两人缘灭,再不复相见。”



    小妖愕然,孟婆又道:“既已注定求而不得,于春花来说,若能忘却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小妖怔得片刻问道:“长生他可知?”



    “他跳河的时候,已然知了。”孟婆抬头望她又道:“天命不可违,于那凡人而言,司命所着,便是命。”



    “可、可……他着的便是对的吗?”小妖对此不以为然,几分忿然道:“长生对春花的情,早已超脱了生死界限,即便春花不是普通凡人,那甚司命也不能因此就使得他二人连面都不可见啊!”



    “万物皆有定数,于凡人,是命。于仙……亦是命。”



    孟婆如此说着,而后似有所感,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了外面无垠的黑暗。



    小妖再待说些什么,外面孟庸的声音隔着门传了来:“孟婆大人,有客至。”



    “嗯。”孟婆应得一声,对小妖说了句:“稍待。”而后便起身迎了出去。



    小妖派自沉浸在之前的对话中,只隐约听得孟婆似支走了孟庸,一人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待。



    正想着自己是否该识相的先离开,突地听到门外有男声响起:“你应知我今日来寻你,所为何事。”



    小妖一惊,听得孟婆向来人恭敬道:“见过大帝。”



    小妖心中警钟大敲,人腾地站了起来,在屋里转得半圈,寻着可有门路可退。



    外面那男人的声音又道:“明日,便是他九世轮回最后一世。此后,奈何桥边,再不复他的身影。即便你再守上千年,亦是寻他不得。”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似是不带任何情感起伏。



    孟婆默得片刻,回道:“我亦知。”



    “如此,明日便随我去太和宫罢。日后南斗多加得一颗星,亦不是甚大事。”男人如此说着。



    孟婆却无波亦无浪的平静拒绝道:“多谢大帝照拂,然,孟婆于此地早已相熟,亦有职责在身不便离开。”



    小妖四下观望,恐离得近了被那人逮了去,迫于无奈只得进得内室,又不得不贴在门墙之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外面一时无人说话。



    “孟婆?”似是男人打量了她半响才道,乍听之下于这个称呼似有玩味,“天庭的人借予他千年,就真当是他地府之人了?”



    孟婆未应声,男人又开言,然而叫了另外一个名字道:“瑶光,我今次来,亦是受人所托,你母亲于你,甚是挂念。你当知当年我既保得下你,今日,你便无须怕他。”



    孟婆似是轻笑了一声,而后道:“既如此,太和宫还是这阴曹地府,于瑶光都无甚差异了。”



    须知,这偷听亦是一门有技巧的技艺,要让被听者不觉又要让听者听的毫无遗漏。稍有差池,恐闹的听者无脸被听者恼怒。此事古往今来时有发生,故而时人常言隔墙有耳也。



    然,民间亦有一句,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话本子里每每排到这处尚要出些纰漏,更何况此时那小妖是又惧又怕房外这人,然越是提心吊胆越易生出事端。



    小妖想着,原来这孟婆也不叫甚孟婆,而叫瑶光……



    略有分神之下,手下的门板因施力被磕碰在了墙上。



    “谁?”男人的视线似是皆透过了外墙上的窗棂直射而来般。



    小妖吓得猛退得几步,想也不想的转入孟婆内室床榻旁的屏风后躲避。哪想那处摆放了只盛了水的盂盆,她动作之下不仅撞洒了水,更是整个人不稳的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