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陪着周思玉小憩了片刻,而后到了饭时本正欲令那花红去传饭,却突听得楼老夫人有请。
周思玉几分不明所以,小妖却知许是与那楼小姐有关?
而后去了倒亦证实果真如此,那道士正口若悬河吐沫横飞的说的津津有味——
“话说那赤脚大仙投生成了宋仁宗,然天帝许诺为他护行的却是两位星君,两位星君投胎之时略有了些许错失,竟错换了样貌。那文曲星君借腹投胎,投的即是那黑脸包公,想这文曲星君于天庭之时即主天理伐无道,来了人间那亦是廉洁公正铁面无私!”
“而那武曲星君投胎,即为狄青。虽清秀俊面,然一身的好武艺,促就了宋朝一员猛将!他因面皮清秀,少了些许震慑之意,故而常以鬼脸覆面,南征北伐,可谓立尽奇功。”
那道士夸张的动作带动袖子飞舞,转向楼老夫人刻意问道:“老夫人道,这二位大仙所投何人之腹?”
“这……”老夫人略作迟疑,看向坐在她下手的楼小安。
“正是!那文武星君皆是借由凡间未婚嫁女子之腹下降,灵胎须得冰清玉洁之人方能养护,且须是那心善有功德之人。此乃天下间大功德之事,亦为被选女子的考校,成者,位列仙班免得人间轮回之苦,亦多可惠及家人。”
那道士有声有色的说了一通,大体意思就是那楼小安这胎是天上的神仙下降,且还是个大大了不得的大神仙!若是好好接了自是福萌家族,增福增寿增禄自都不在话下。
然,若是起些歪心邪念,阻了那神仙大事,楼家这一家老小……怕是不够偿的。
听得这里那楼老夫人面色沉重,旁人自是亦大气不敢出的窥视家主颜色。那楼老爷不若之前下人口中的暴怒,然面皮依就铁青,一双大掌握着拳死死的压在膝上。
这楼老爷一生铁齿,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不然亦无楼家如今的威望。然,有些事却不容他不信。他这幼女自幼长于他膝下,虽因是幼女多有疼爱,然家教亦是严明的。
且这小女性子有几分像他,自是更得他的欢心。若说她与人苟合而珠胎暗结……他于心是不愿认的。
现下他夫人既已查验了她真身,且确证无甚腌臜之事发生。故而如今这道士所言,虽之于他大感荒唐,然亦算是无解之解了。
故而楼老爷知下人间传言颇多,眼下有意找回些颜面,这才借了老夫人的名叫了这许多人来旁听。
而那楼老夫人却没他那许多思量,她一个妇道人家自幼所学的就只是相夫教子女戒规矩,如今年岁大了旁人敬她尊她,家里愈顺遂她便愈发亲佛,经常带着楼家女眷去参佛听法,那神佛显灵之事听的多了自是深信不疑。
如此听得自个的孙女得了个如此大的机缘,她自是喜大于忧,为楼家有得此女而倍感欣然!
那方老道士与老夫人探讨着这倒是何方神仙下降,这方小妖侧头打量着被安置于一旁的楼小安,只见她低头不语的坐在椅上,单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色煞为微妙。
小妖一惊,这……这才几日,就且能看出些许了?这亦难怪就连楼老爷都轻易信了那道士的荒唐言论了!想她楼小安一个闺阁女子,以处子之身得此形容,不是怀了灵胎又为何?
然小妖放眼望去,那胎、那胎分明……
这旁的人见了楼小安只惊异于她微有弧度的小腹,然小妖见她却只见她肚中隐了一团黑气,再细去看却甚也看不出了!
她腾地站起了身,嗫嚅的动了动唇却未说出口,旁边的周思玉见状去拉了拉她且用眼神示意询问着,小妖摇了摇头复又坐了回去。
这时楼老爷突然沉声开口询问道:“太玄,你意为何?”
他这一开口,旁人才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这室内不显眼的角落处,正坐着一悠闲饮茶的男子,他那一袭黑衣正正与身旁一方小叶紫檀的屏风相贴近,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确是不引人注意了一些。
他缓缓的饮了茶,并不急于回话,亦不在意众人皆看向他的目光般。而后抬手将茶杯搁置于一旁桌面,抬了眸随意看了眼那楼小安,面上无惊无喜亦无牵挂,声音亦为冷清道:“既如此,便生罢。”
随后那边道士尚为了赏银在卖力的说些恭维之话,这方他已然起身拂了衣摆自顾离开,步伐稳当的似就连一丝与楼老爷及老夫人请安的意思皆无。而那方似亦习惯了他如此,并未多言一二。
他出了正殿,负手缓步拾级而下。一旁候在殿外的王善立时跟上,亦未多言语只随侍于其左右。
他走出老夫人前殿院门,走得几步于一处月牙小门旁止了步,略一抬手扯了一片干枯叶子夹在指尖。那叶子灰黑枯竭,似是沁染了甚麽般全无往昔生气。
王善略往旁边院内看了一眼,恭敬问道:“公子,那婢女与她往来颇多,可须得王善做些甚麽?以免令其扰了公子计划?”
“一只小魔而已,成不了大器。”太玄指尖轻捻,那败叶化为碎末散落,他颇有意趣的看着它言语却冷清道:“你我此来意为窥察,并非干预。她终将如何,便且是她的造化。”
王善眸光微动似是想到了甚麽,然却无多言语只恭敬的应了声是。太玄反身带着他走回临时院落,且言道:“此地已有异常之像,不然阿修罗万不会一次群集的这般多。想来,不论是谁,他步的棋,已然开始运转了。”
“然,卑职尚且记得上次修罗大批的群集乃……”王善顿得一顿,许是想到那实不是甚好的场面,转而道:“天子无道,皇气低迷,邪祟自是猖狂了一些。然既已知得那小妖之身份关键,公子何不防范于未然,以免伤及无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矣。他既藏而不露,你便且引而不发。”太玄只得这么一句,而后突然似真的好奇了般侧头问他道:“王善,少典的那滴心头血落在了她处,你道,我的呢?”
“这……”王善略作迟疑。
太玄他又负手望天,任夕阳的余辉斜洒于他半身,凭地一副淡然姿态。
当年少典意欲灭世,他就是以如此淡然而又超脱的身姿站于他的对立。如今他虽入世,然却又似乎这世间万般皆沁染不了他丝毫。
就仿若他虽为救世,然救的这世,却实与他无干。
那方楼老夫人留了饭,又命人拿了大笔赏银千恩万谢的将那道士送了出去。
小妖坐于席上却难得的不大有心思落于吃食上,席间她只不住的偷窥着那楼小安,见她面色平静倒不像有异。然,那肚子……
“今日于我楼家是件大事,我老太婆设个家宴。此处且无外人,便毋需分席了,且一处吃些罢!”楼老夫人在主位上说着寒暄之语,小妖她咬了筷子,窥得席上除了之前走的那表公子,尚缺了两个。
楼仕明他姑母,以及他那大肚婆娘。
他那姑母镇日神叨异常,楼家有事不经她亦是正常。然,楼仕明家那大肚婆今日怎的未见?许是昨儿闹得大了自觉没脸?亦或是楼夫人嫌隙,命她闭门思过?
以前这些家长里短的道道小妖自是不懂的,然于地府且处了些时日,于那鬼精之间对这人间的事端倒是熟习了不少。
想到此,小妖莫名的于地府生了几分念怀,亦不知这小青现今倒是怎样了?当初他被自己诓了出来,现下可是后悔了走上这一遭了?
席罢,楼小安先在下人的搀扶下离了席,她抬手搭在那丫鬟臂上的姿态,倒是有了几分孕身之相。小妖怎看怎生觉得怪异,她学着那楼小安的身姿走了几步,被周思玉于腰后掐了掐,便收回了外挺的小肚。
因她们离这楼老夫人住的近,走得几步过了月牙门即是,周思玉眼见天好便提议不若去后花园略走走消消食。小妖应了声,一双眸子却睨那落后一步的楼仕明。
被他瞥见了亦不恼,只大度的笑问:“阿珂表妹这般看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