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宫野志保是不是真在曰本公安手上,那位降谷警官对宫野明美的莫名了解都是真的。
这让赤井秀一颇有些在意。
即使抛却那微妙的私人感情不谈,单单作为fbi的搜查官来说,他也不想看到曰本公安手上握有太多关于宫野姐妹的情报。
这对他,对fbi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他这次行动得到的倒也不完全是坏消息。
仅仅通过林新一等人在勘察现场时的几句简短对话,赤井秀一就已经分析并推理出了他最想听到的情报
宫野明美没死。
至少,她不是那具无名女尸。
她当时应该是为了应付组织追杀,所以把赃款和遗书一并藏到了某个地方。
而这笔钱后来又被人发现并私吞,继而酿成了这桩因十亿赃款而引发的命案。
整起案子里无论是死者还是凶手,应该和宫野明美都没有太大关系。
这让赤井秀一不禁松了口气。
尽管那封遗书仍旧带来了许多不妙的气息,但只要不是亲眼看到宫野明美的尸体,他心中的希望就不会消失。
或许还有机会找到她。
而找到她的唯一线索,也仍旧在这个案子里。
赤井秀一想找到凶手,问问他是从哪里得到那笔十亿日元赃款,还有宫野明美的遗书的。
要做到这一点,就得侦破现在这起尚且处于层层迷雾中的命案。
“就交给那位林管理官吧。”
林新一从警后获得的成就有目共睹,赤井秀一相信对方在刑侦领域只会比自己更加专业。
所以他打定了“螳螂捕蝉”的主意,悄无声息地藏在暗处,等着这位林管理官来帮大家破案。
林新一也没有让人失望。
他在发现自己没办法从降谷警官嘴里试探出更多情报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对案发现场的勘察工作上面。
而在一番细致入微的勘察之后
“林先生,这里”
降谷警官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似乎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找了。”
昨天林新一推测出的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是在917,天之前。
今天这个范围就增长到了1018天。
这大约十来天的功夫下来,刮风下雨、日照雨淋,再加上鸟兽虫蚁各式各样的动物活动,案发现场本就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负责一线勘察的群马县县警虽然马虎,但他们在勘察中没有什么收获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处现场本就没有太多线索可寻。
林新一等人到这里重新勘察,勘察了大半天,也只是查出了一些霰弹铅丸,还有一个小纸团。
这虽然也算是一个重大突破,证明了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仅仅知道这些,显然还没办法帮警方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凶手。
“嗯”林新一也悄然陷入沉思。
降谷警官向他寻求意见,但他现在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没办法这种发生在荒郊野岭的无头案件,对未来的法医来说也照样难查。
“该怎么办呢”
头疼之下,林新一很快放弃了思考。
因为过往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在这种线索不足的情况之下,思考再多也没有意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线索,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线索才行
“现场真的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么”
林新一把目光再度投向这片似乎再没有任何蹊跷之处的林地
溪流,石头,树木,泥土,草叶。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调查仿佛已经进入了死局。
“等等”在漫步路过一片草丛的时候,林新一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片草丛里有好几株草是被人拔过的。”
“嗯”贝尔摩德和降谷警官微微一愣。
他们好奇地凑上前来,定睛一看
果然,在那一片茂盛的草叶之下、黝黑的泥土之上,的确躺着不少被人连根拔起又随手抛下,最终埋没在这些草叶之间的小小草杆。
它们此时都已经显得枯干发黄,明显是已经被拔出泥土不少时日了。
“动物闲着没事可不会拔草。”
“这是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
林新一眼睛发亮地解释道
“你们再看看草地旁的这块石头,是不是很适合人来坐着休息”
“这”降谷警官理解了林新一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之前有人坐在这块石头上发呆休息。”
“然后又因为闲着无聊,拔断了这些草叶”
“没错。”林新一点了点头
只有人会闲得蛋疼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这个曾经无聊到在这里坐着拔草解闷的人,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凶手,或者是死者。”
“我之前猜测过,凶手和死者可能都对这片山林比较了解。”
“他们有可能是事先约好各自上山,然后在这个地方会合的。”
“而既然是两人约好在这里会合,自然就会有人早到,有人晚到。”
“早到的人就可能坐在这块石头上休息,时间长了等得不耐烦了,就可能闲着无聊,顺手拔掉面前的几株草叶。”
这处人类在此休息、等待而产生的痕迹,更加印证了林新一之前的猜测。
他认为凶手和死者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而其中一人较早赶到现场,并坐在这块石头上面休息等待。
“这”降谷警官觉得林新一的这个猜测过于天马行空。
漏洞一找就能找到,比如说
“林先生,你怎么就能确定,这几株草叶是案发当时的凶手、或死者休息时拔的呢”
“要知道前几天群马县县警也刚来过这里。”
“这几株草说不定是他们勘察现场累了,坐在这休息时拔的。”
“还有那些发现尸体的登山客他们也来过这,也有可能坐在这里休息。”
“这两种说法我能排除。”
林新一语气平静地说道。
只见他微微蹲下身子,揪起一株草叶说道
“这玩意叫小蓬草,也叫加拿大飞蓬。”
“它是原产自北米洲的入侵物种,如今已然广泛分布于东亚各国的山林野地。”
小蓬草在国内也分布极广。
林新一曾经在一起野外勘察中利用过这种植物作为破案线索,所以他对小蓬草的生长习性还算比较了解。
“这种小蓬草成年阶段可以长到70130,甚至更高。”
“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小蓬草普遍只有10左右,尚且处于幼生阶段。”
“而这几株被连根拔起的小蓬草就更短了。”
“它们在被拔起之后就停止了发育,所以相比于周边已经发育到10的同期小蓬草,这几根被拔断后的枯黄草茎,最长也只有4、5。”
“这”降谷警官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林先生,你的意思是”
“用这些干枯草茎的长度,和那些始终正常发育的草茎高度做对比,就能大致判断出,那几株小蓬草被人连根拔起的时间”
“没错。”林新一不卖关子地解释道
“小蓬草草生长期约 6个月,每年 3 月下旬叶茎嫩,茎长 24,4 月上旬茎长 510。之后才进入成长期,生长迅速。”
他背的还是国内某地的数据,照搬过来肯定会有误差。
但现在能有个大致时间范围就够了,误差大一点也没关系。
而这片山区过去一个月的气候变化,正巧也与作为林新一数据来源的国内某地,每年3、4月份的野外气候差不多。
所以林新一也就把数据照搬过来用了
“被拔断的枯草,长度停留在4、5。”
“旁边正常生长的活草,如今已经长到了10。”
“按照小蓬草的生长习性,不难判断”
“这几株草被人从土里连根拔起的时间,应该在10天之前,20天之内。”
草叶被拔断的时间,在1020天。
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在1018天。
两个时间段正巧吻合。
而且既然草叶是在至少10天前被人拔断的,那就不可能是几天前才赶到这里的,那些登山客,还有群马县县警拔的。
“最有可能坐在这里休息,无聊拔下这些草茎的人,就是凶手或死者”
林新一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但降谷警官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排除了群马县县警的警员,还有那些发现尸体的登山客。”
“但这也不能完全证明,这些草叶就是凶手和死者拔的。”
“万一在案发之前,就有另一拨登山客来过这里,坐在这休息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
“毕竟这片林子又不靠近那条山路,就算是登山客也不一定会来这里。”
“能有一拨登山客意外闯到这里发现尸体,就已经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了。”
“如果说在案发之前还有另一拨登山客也来过这里,那就未免太巧了些。”
林新一知道,即使降谷警官说的这种可能概率小,它也的确是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性是无法被排除的。
“但我们也不需要排除。”
林新一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们只要知道,凶手或死者有可能曾经坐在这里休息等待、而且还不耐地拔过草就行了。”
“有了这个猜测,这种可能,我们就有了进行下一步调查的方向。”
“哦”降谷警官有些疑惑了
知道凶手或死者之中,可能有一人曾在这坐着等待。
这似乎最多能勉强印证凶手和死者不是同时来到此地,证明林新一之前那个,“凶手和死者是事先约好在这会合”的猜测吧
可就算这些猜测都是真的,又怎样
知道他们之中有人在这里休息过,知道他们是事先约好在这会合的,对破案真有帮助么
怎么就能帮警方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出凶手和死者的身份呢
降谷警官有些想不通。
他将好奇而期待的目光投向林新一。
林新一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神神秘秘地笑道
“降谷警官,你等等。”
“我发个短信,让朋友帮我查一查。”
“如果我们运气够好的话,这个案子说不定马上就能破了。”
降谷警官“”
就他们手头这点线索,连死者和凶手的身份都毫无头绪
这案子怎么就能直接破了
饶是以他的头脑,都不禁有些迷惑。
但林新一却清楚,这不是因为降谷警官脑子不活泛,而是因为他缺少这方面的刑侦经验。
这种经验是,运用信息通讯技术来破案的经验。
说简单一点,就是查手机号。
根据林新一的猜想和推演
凶手和死者既然是约好在这荒郊野岭见面的,那么为了保持联系,他们就不可能不带手机。
而如果他们带了手机,其中又有一人提早赶到现场,坐在石头上等待,等得都无聊得要拔草打发时间
那这个先到现场的人等得不耐烦了,难道就不会拿出手机打电话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能赶到赴约么
而如果凶手和死者,他们在这山上互相打了电话,那
“诺亚方舟。”
“你可以帮我查阅当地电信公司过去1020天内的全部通话记录么”
“地址是群马县榛名山附近的xx村,村外的那片山林。”
“这片山区里有一个信号基站。”
“我想让你查查过去1018天之内,通过这个基站拨号的通话双方之中,有没有谁是最近在警务系统里登记失踪的。”
林新一把自己的问题,通过短信发给了人工智能助手。
诺亚方舟的回复很快
“当然可以。”
“我可以帮您查阅到1018天之内,通过当地信号基站中转的全部通话记录。”
手机只要处于手机卡激活状态,一般就会自动连接到距离自己最近、信号最优的那个基站。
只要有人在这里打电话,当地基站上就会留下相应的拨号记录。
只要调取电信公司的通话记录数据,就能知道在某个时间段里,某个地区的某个基站,有谁通过这个基站跟谁打过电话。
原理其实非常简单。
技术上也并不困难。
但降谷警官和贝尔摩德一此时没有想到这点的原因是
在这个通讯尚且不发达的时代,甚至是在科技发达的未来,都极少有人通过这种方式破案。
因为在城市乡村这些人口稠密的地区,一个基站每天拨进拨出的通话记录可能多达数万。
基站只能记录拨号号码,又不能记录通话内容想从这么多拨号记录里找到凶手打过的那通电话,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正因如此,这种通过排查基站海量拨号记录来确认凶手电话号码的“笨方法”,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很少能有出场机会。
降谷警官和贝尔摩德以前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破案方式。
所以他们才想不通这些关节。
但林新一却在工作过程中学习过不少经典案例,知道在人口稀少的乡村地区,可以试着用这种查基站拨号记录的方式,来确认涉案者的电话号码。
因为在地广人稀的乡下,一个信号覆盖几公里的基站,每天拨进拨的通话号码可能加起来就只有那么几条。
从几条通话记录里排查出想要找到的那个人,自然并不算困难。
而现在,这里不仅是在乡下,而且是在深山。
按照那民宿老板的说法,入山之后几公里范围之内,也只有那么一个信号基站。
会通过这深山基站打电话的人,一般只有跑来找刺激的猎人和登山客。
这些来深山里找刺激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可能十天半个月才会来上那么一队人马。
再加上林新一给出的大致死亡时间范围,更是把需要调查的范围,缩小到了1018天之内。
1018天之内,在这片深山里打过电话的人,想想就不会有多少。
果然
诺亚方舟很快就给出了检索结果
“林先生,我找到了”
“在过去1018天之内,通过您所说的那座信号基站拨出的拨号记录,一共就只有一条。”
“时间是在距今13天前,下午1点13分31秒,至1点15分07秒。”
“号码自您所说的那座深山基站拨出。”
“而通话接收方所在的基站,也是这个基站。”
“只有1条”林新一有些惊喜地在键盘上飞快打字回应“而且接电话的那个人,当时也在这个基站的信号覆盖范围之内”
这意味着打电话和接电话的两个人,当时都在这座山上,距离相隔不远。
这就正好和林新一之前推理出的,“凶手和死者在这里约好见面、先到者等待许久打电话给对方询问”的情况完全吻合。
仅凭这一点就基本可以确认,这通电话就是凶手和死者打的。
但这还需要证明
最直接的证明方式就是
“诺亚方舟。”
“你有查到这条记录的通话双方之中,有谁在警务系统里被登记为失踪'么”
死者已经悄无声息地逝去十来天了。
在她“失踪”的这十几天里,她的亲人朋友很可能已经就近向当地警方报案,使之在警务系统里被登记为“失踪人口”。
只要拿手机号主的身份信息跟全国失踪人口记录做对比,看看里面有没有身份互相吻合的存在
就能证明当时在这山里打电话的两人之中,是不是本案的死者和凶手。
而死者的身份,凶手的身份,也能轻而易举地随之确定。
这从技术上讲并不困难。
对堪称外星造物的人工智能诺亚方舟来说,这就更应该是小菜一碟。
但林新一没想到的是
“抱歉。”
诺亚方舟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通话双方的手机号都没有进行实名登记。”
林新一忘了。现在这年代,开通手机号根本就不需要进行实名登记。
想从手机号查到机主身份,还得额外花费一些功夫。
而最重要的是
“您还搞错了一点。”
诺亚方舟的字里行间透着无奈
“据我所知,您所在的国家迄今为止,根本就没有建成全国联网的警务数据系统。”
“包括东京警视厅在内,很多地方还在用纸质文件记录数据。”
“您所说的失踪人口数据库,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我可以以东京警视厅的名义帮您向全国各地方警署发送协查邮件,请他们把各自的失踪人口档案传真过来。”
“当然,这些纸质资料”诺亚方舟很嫌弃地补了一句“您得自己翻。”
林新一“”
“好吧”林新一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精神“穿越回去”了。
诺亚方舟或许科幻,但这时代却还落后着呢。
这人工智能还是生得早了一点。
不然分分钟变成天网,控制世界都不是问题。
现在诺亚方舟帮不了忙,曰本又还没有全国联网的失踪人口数据库那这该怎么办呢
真的去翻那些传真过来的纸质文件
那得翻到什么时候
林新一光是想到那书上纸海,头皮就一阵发麻。
“诺亚方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人工智能回答道“我可以帮您尝试调取这两个号码的短信记录,通过智能分析短信对话内容,试着确认两名手机号号主的身份。”
“不过这需要一定时间。”
“而除此之外”
诺亚方舟又很快给出了另一种解决反感
“我还可以帮您对那两个手机号码进行定位,确定机主的大致位置。”
这年头手机还没有装gs。
但林新一知道,诺亚方舟说的手机定位,应该是指这个年代便已存在的基站定位法
通常,在城市中,一部手机会在多个基站的信号覆盖之下。
手机会对不同基站的下行导频信号进行“测量”,得到各个基站的信号toa到达时刻或tdoa到达时间差。
根据这个测量结果,结合基站的坐标,就能够计算出手机的坐标值。
这种定位方法误差一般在100米以上。
而且是目标所处地区的基站越少,误差越大。
如果是在地广人稀的山区,方圆几公里只有1个信号基站的地方,那这误差就能大到几公里。
这种手机定位方式肯定不会太精准。
但如果能通过手机定位知道凶手目前所在的大致位置,那对案件侦破多多少少也会有所帮助。
于是林新一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诺亚方舟的回应。
而诺亚方舟没过多久,就又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当天在山中通话的两个手机号码之中”
“手机号xxxxxxxx,已关机,无信号。”
“记录显示其最后一次联网时间是13天前,下午3点32分18秒。”
“这”林新一意识到了什么
13天前的下午,就是那次通话发生的时间。
而当时通话双方之中的一人,竟然在那天下午之后,就一直关机关到现在。
“这恐怕就是那位死者的手机”
“凶手在将其杀害之后,一定也将她的手机带离现场处理掉了。”
林新一更加确定,这通电话的通话双方,就是本案的凶手和死者
“那第二个手机号码呢”
“这应该就是凶手的手机号”
“那个凶手,现在到底在哪”
诺亚方舟迅速发来回复
“第二个手机号目前正处于激活状态,该手机号所连接的基站”
“林先生,就是你现在所在使用的这个基站。”
“什么”林新一为之一惊
凶手的手机,现在正跟他用着同一个信号基站
这岂不是在说
“是的。”
诺亚方舟直接通过短信发来结论
“你要找的凶手,现在就在这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