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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傻小子
    引子



    一位神仙姐姐飞掠而过。



    说是神仙,没什么原因,因为一看就是。



    都不沾些微人间烟火的,出凡脱俗,带着仙气,眉目如画,肤白胜雪,神色从容恬淡,令人不敢亵渎。哪怕你从来没有见过神仙,你也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神仙姐姐。



    更何况她还在飞,衣袂飘飘,既不是凌波微步那类轻功,也不是御剑穿梭那种秘法,是真正曼妙的凌虚飞渡,巡掠山河,瞬息千里。



    突然,神仙姐姐心有所感,停驻身形,遥望下方。



    那里很安静。



    拉车的马悠闲踱步在河边,饮水戏水。马拉的车悠闲趴在河边草地,车上盘坐一赶车老把式,“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锅,冒着烟。大车板上,躺着一个**岁的小男孩,双手抱头,纯净无比的双眼仰望灿烂星空。



    “小子,别老琢磨那些神道的事了,太不恭敬......”



    “想想能咋地?呵呵,啥子是神?为甚成神?神都干些个啥子?谁让他干的?凭个甚?”



    “滚!你个‘小土鄙孩儿’,想啥嘞?你还能成了神咋地?恭敬点!么的正经!”



    “呵呵!是,最好别让我成神,我若成神,呵呵,呵呵……”



    “你能咋地?呵呵,呵呵个屁啊!”



    天上的神仙姐姐微微一笑,嘴边显出酒窝,美丽的丹凤眼略略睁大,看向少年。



    ‘小土鄙孩儿’凝望着夜空中一颗最亮的星,右边嘴角翘起,纯净的大眼睛眨了眨,喃喃自语道:“我若成神,我将是这个世界的穆神爷!我将是崩灭神界的锤,我将是神族末世的不渡劫!我将是神道之殇!”



    “轰隆”



    一道霹雳从天而至,火光迸溅,爆响引动大地震颤,低沉的炸声一**传向远方。



    马拉的车四分五裂,遍地残木,火苗乱窜。拉车的马惊嘶狂奔,在皎洁月光下,溅起大片银灿灿的水花。



    老把式身上火星闪烁,冒着青烟,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罪过罪过!不知哪路神仙在上,还请看在这‘小土鄙孩儿’年幼无知,饶恕些个。若有天罚,还请降在老朽身上......”



    “小土鄙孩儿”低头吐出一口血水,和一颗牙,坐在地上警惕地仰头凝望。



    夜空中,那最亮的一颗星星,蓦然绽放出一环紫色光晕,随即一道细小的紫色闪电一闪而至,打在那颗落牙上,泛起一缕青烟。



    “小土鄙孩儿”壮着胆子爬过去,二指拈起那颗牙,只见那洁白的牙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全无半分棱角,变得如同美玉般莹润。大约原本是牙根的位置呈现一抹艳丽的紫色,紫色的中心穿出了一个细小的洞孔。



    “小土鄙孩儿”澄澈的眼睛瞪大,右嘴角翘起,笑意灿然,低声道:“世上果真有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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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这傻小子



    一队队兵士齐步行进,铠甲沉重,军靴狠狠地踩在石板路面上,使得大地都在震颤。阳光下不时有枪尖、刀刃折射出刺眼的寒芒,演武场上一派肃杀。场外不过百步,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个大井台边,一帮妇人叽叽喳喳的,边洗着衣服边聊着家常。眼见着一个胖妇人端了一大盆水,弓着腰废力地挪动,一个约莫**岁还算壮实的小男孩儿连忙跑过去帮着抬,两人把盆抬到井边。



    “屠魃,有眼力见!晚上去我家吃饭哈,你叔出公差,晚上带肉回来。”妇人说道。



    那孩子仿佛没有听见,连个话也不回,急匆匆扭脸就走,在演武场上逛荡着不知道在找什么。那妇人见状喃喃道:“这傻小子。”



    “天养他妈,你说屠魃那小子到底是不是真傻?我怎么老觉得这小东西挺机灵的。”妇人道。



    “哎!都八岁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要不算傻,咋才算傻?”天养妈答着话,那丰腴慈祥的脸庞上,显露一丝愁容,叹口气接着说道:“你跟他说什么好话,他都不带给你回一个字的,就会个傻笑。我都替他愁,这么大了,一天天浑浑噩噩的,就爱发呆发愣,做白日梦,一天到晚除了打架就跟梦游似的,我要是他亲妈我都得愁死。”



    “他在那儿转悠找什么呢?”那胖妇人又问。



    “找什么?呵呵,找打呢。”另一个年轻点的小媳妇嗤笑一声道。



    “啥意思?”胖妇人困惑。



    “没啥,真就是找打。”小媳妇瞪大眼睛笑嘻嘻说着:“嫂子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咱这里的花样呢。营里的孩子午正时分下了学塾,都不急着回家,都顺路来这边打一架,练练拳脚。这屠魃是每天必到,只要有人愿意打,不管大的小的强的狠的,只要有人打,他都抢蜜吃似的往上冲。哎呦喂!我看着都害怕。今儿这会儿是都散了,看他这样今儿是还没打过瘾呢,还溜达找人打呢,哈哈哈哈。”



    “啊?”胖妇人吃惊道:“这么小,那还不打坏了?”



    “谁说不是呢?起先我们也都特别担心,怕孩子们没轻没重的,都管着自家孩子别打他,可他不干啊,真往上冲。后来时间长了,管不过来也就不管了。你要看着还真是害怕,让这个踩一顿,被那个打几拳,他啥事没有,转过脸来接着往上冲。你说怎么管?你也不能叫自己孩子挨打不还手啊!?您说是不是?别的孩子都管他叫屠靶子呢。”小媳妇说着话泼掉一盆水又接着道:“起先他干爹屠筱青还担心得不行不行的,这几年打下来,不但没打坏,反而眼见着小身板越来越皮实,越来越禁得起揍了,也就不太管制这傻孩子了。”



    胖妇人听得有点震惊,不由得停了手里的活儿,呆呆地发傻,喃喃道:“这还能活下去呀?”



    “嘿,那你可不知道,人家活得好着呢。你们看着,用不一会儿,准过来这边洗澡,人家爱干净!讲究极了!”最漂亮的一个媳妇话声硬朗,给胖妇人丢过去一个会心的眼神:“我就没见过这么爱干净又会过日子的小孩子。我家崽子要能有人家一半讲究,我都烧高香谢祖宗。我听说营里学塾开课,都是先生拿板子逼着读书。嘿!人家不用逼,自己找书读。上回那个教书的老先生给孩子们气跑了,走之前还送给他笔墨,还有一堆书本本的,不知道是个啥。要我说,这孩子不像是个傻的。”



    一个少女十岁的样子,笑着接话:“妈,那是些蒙学书籍,我知道。屠靶子什么书都看,有时候他还看大帅家的军兵花名册、菜谱什么的,还有军医堂的药典啊、账本啊,呵呵呵。大家都觉得他根本不认识字,也根本看不懂,就是当图画看的,有字的他都喜欢看。那些兵器上、蜡烛上刻的字,手帕上绣的字,药方子、扇面上写的字他都盯着看,脑子有毛病。那天胡骇逗他,哈哈哈,好笑死了!胡骇手里写了个字,在他眼前一晃,他就忍不住追着去看,被打了一个大耳刮子。”少女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正说着,只见那屠魃来到井边,用大桶打了两桶冰凉的井水,取出一块布巾就着水槽就冲洗起来,洗了头和上身,还转过身去藏到水槽后边,看样子是在洗下身。



    这边几个妇女看他那正经的样子,不由自主都哈哈哈地掩面大笑起来。屠魃不明所以,探出头来张望一眼,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只见屠魃洗完澡从水槽后面出来,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虽有补丁,却是补得整整齐齐,针脚细密。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来几件脏衣服,连同自己刚刚换下的衣服,一起在水槽里洗起来。



    “屠魃,拿过来,今天婶婶给你洗吧。”一个妇人大声道。



    屠魃转过头笑了笑,笑容憨厚,笑意纯净,眼睛亮亮的,用力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继续洗起来。



    “童医官的衣服,他每天都来洗,洗完了等下去童医官那边小厨房吃饭,连带送衣服。这孩子,可有心了,我就看他不啥。傻孩子懂得这些个?还能知道去讨好童医官?还给人家洗衣服?哼,这才八岁,以后看罢,这孩子将来过活是肯定没问题。”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乐呵呵地说着:“搞不好将来还娶个好媳妇呢,水柔妮子,到时候让你妈把你说给屠魃吧,挺好的呢。”



    “哈哈哈哈…….”一派笑声响起。



    “呸呸!我才不嫁他呢。大娘你这么喜欢,您就把您家云岚姐姐嫁给他就好了!哼!”少女水柔噘着嘴生气道。



    “呵呵,哎呦!小妮子生气了?我给你问问屠魃娶谁哈”那云岚妈接着调笑,放大声音道:“屠魃,你看水柔和云岚哪个漂亮些?哪个给你当媳妇好啊?”



    “大娘!您怎么这么坏啊?!”少女水柔羞红了脸,气哼哼的。



    却见屠魃又转过脸来,依旧给了一个憨厚纯净的笑容,又扭过脸去,把洗干净的衣服收到包袱里,准备要走了。这时一个小孩子跑过来,看着必比屠魃还大两岁,急急忙忙到屠魃身边道:“靶子,你还打不打?”



    屠魃眼中放光,连忙笑着用力点头,用手一指演武场,另一只手一摆,大概意思是“走,咱们去那边打”。



    “不是我,我受伤了,打不了。靡潜在那边呢,你跟他打去把。”那少年摆手说着,又向演武场边上一指。



    屠魃风风火火往那边跑去,没忘了回头竖起个大拇指,或许是在谢这孩子。转过一排马车,果真见靡潜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得笔直,脖子后面扛着一把漂亮的重剑,双手托着也很吃力,站在那晃来晃去好不烦恼无聊。屠魃从后面轻步摸上去,临近四五尺距离,猛地窜上去死死扳住一双脚腕,肩膀顶在靡浅腿弯上一较力,把靡浅向前摔了个嘴啃泥。屠魃站起来美美地呵呵傻笑,靡浅急忙扭头看向脚腕,见那右脚腕上绑了一股小绳,小绳另一端连在一个木橛子上,而木橛子埋在土中。



    “臭靶子!别闹!”那靡潜大怒,大声喊道:“我罚站呢,这橛子要是拔出来了,得挨一顿盐水板子,你给我滚远点!”



    靡潜说罢顺手捡起身边一块双拳大小的石头,照着屠魃便抛了过去。



    屠魃的位置正对着太阳,正午的强光晃的眼睛睁不开,一时没看清楚,便没能闪开,那石头歪歪砸在头顶,顿时鲜血哗哗流下。屠魃一阵晕眩,晃了晃,差点栽倒。觉得脸上有点痒,又有点热乎乎的,以为是汗水,傻笑着伸手一抹,把满手的血甩了出去,却又恍惚着晃了一下。靡浅见状吓了一跳,知道闯了祸,却也担心屠魃伤了性命,本能地伸出手去便想扶屠魃一把。却不想屠魃误会了,以为要继续打,血手顺势一把抓住了靡潜小臂,便向后猛拉,几欲把他拽出脚下的圈子。靡潜急切之下用尽力气向后收身,却不防屠魃猛地松手,靡浅再也定不住身形,噔噔噔向后几步摔了出去,躺倒在地上慌忙扭头看去,眼见那木橛子已经从土中拔了出来。



    一顿盐水板子跑不了了,靡潜一时间神色凄苦,一阵恍惚间眼前闪过一幕情景:爷爷恶狠狠的脸皮气得颤抖着,白色的胡子被嘴里吐出的怒气吹动。“靡潜,大营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罚站出圈算是脱岗,要挨板子。若是拔了橛子,那就算是逃兵,要挨盐水板子的。你这是铁了心要造反是吧?!你爸爸不在家,爷爷本不想打你。”老爷子大喝一声:“好!既然你逼我,我就成全你,来!给我趴好了!”说罢,只见一只沾了盐水的大板子从空中划过,在阳光下甩出一片晶莹闪亮的盐水花,劈头盖脸轮了过来。



    靡浅尾骨骤然一缩,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啊”的长啸一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向横在地上的重剑,靡浅痴狂大喝一声:“你想让我挨盐水板子是吧?!啊?!我杀了你!”说罢仓啷一声抽出明晃晃的长剑,从地上爬起来,拼尽全力向屠鲅冲了过去,抡圆了膀子挥剑便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