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外,家长们惶恐不安,男人们也不免惊慌失措,护住身边的女子,茫然看向头顶突如其来的乌黑暗云。
靡大帅和萧先生急忙冲出殿外,不管众人纷乱,凝神看向天空,少顷,对视一眼。
童医官凝重言道:“好像是雷霆纯元!一定是屠魃。”
靡大帅大喊一声:“此乃天妒雷云,所有人等,不须惊慌,各自远离此地。”
萧先生不语,却露出笑容,“倏”地闪回演武堂,用和缓有力的声音道:“众学子不须惊慌,此乃上天眷顾,降下祥瑞,正是修炼的大好时机。此刻灵元充沛,又受到镇压,只趁机安心凝元便可,不可荒废。”声调不高,却能送入每位学子的心田,又不引起惊恐。
老人言罢,便奔到屠魃身侧,神色庄重,端坐护法。童医官和靡大帅也是二话不说,蹿至屠魃身侧护法。
三人刚刚坐定,便是一记爆雷炸响,电光从近在咫尺的地方没入屠魃身体,见屠魃摇摇晃晃、嘴角流下一丝鲜血,染红了衣襟,却兀自面带微笑,沉浸在修炼中,仿佛那霹雳能让他更舒坦、使他更惬意一般,几人见帮不上忙,均觉很是无奈。
学塾门外,众家长各自飞奔回家。
大殿内,众学子心神所见,丹田周边各色闪亮光点,小暖宝、小萤萤、小星星竟是越来越密集,密密麻麻、盘旋环绕,各色灵元仿佛惊惧于那霹雳,惊慌乱窜。孩子们生怕错过了这绝顶机缘,急忙凝神入定,牵引捕捉,乐此不疲。只是受限于自身意念力,虽眼前真元有好几个种类,可真正能捕捉的,也还是只有普通真元而已。
屠魃内视所见,被接连两道闪电劈上,真元团有所缩小,有一小半被闪电炼化,升华为半透明的、晕白闪亮的液态,浮于真元团外层。
爆闪。有了之前的经验,屠魃便不再躲闪,反而将丹田迎着那闪电而去,一瞬间的刺目光芒闪过,雷声震颤脑海,真元团又被化去一些,同时也又捕获了一道闪电,真元所化之闪亮液体已经将要完全包覆真元团。
演武堂内,连同靡大帅和萧先生、童医官几位,都能感觉到周边灵元充沛无匹,均是神清气爽,唯恨自己早已过了凝元阶段,只能入宝山空手而归。而那些正在凝元的学子们,个个喜上眉梢,凝神修炼,趁此大好时机在成群的灵元中,大肆捕捉凝聚。
小闪电再次从天际飞射而来,屠魃灵元迎上,再次的遍体酥麻、剧痛,以至于面目都扭曲了起来。“咔”的一声,这一次,真元团表面彻底液化,形成一个晶莹剔透,接近于琉璃状的半透明球体。其内部发散出耀眼的光亮,如同一轮小小的明月,悬浮在自己的一片丹田小天地之中,大放光明。
是的,一片“小天地”。
屠魃震惊的发现,不知何时,原本晦暗、狭小的空间,那观想出来的丹田,此刻竟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形成了一片奇异的天地。
不敢走神,不敢乱了心念,屠魃放下内心喜悦,继续专心修炼。
此时演武堂内,已有七八人凝元成功,兴奋地叫着先生。
靡帅、童医官、萧先生几人分别去查探,所查出的结果俱都是精微纯粹的关元穴真元。
催动真元旋转,明显感觉到真元又比之前更为灵动由心了,旋转极为快速、平稳,而外表又极为莹润光滑,以至于屠魃都产生一种错觉,怀疑那真元是静止状态的,并没有在转动?
演武堂上空,暗云不但未散,反而愈加厚重黑暗,周围数百里天空蓦然一闪,一道更为强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打破演武堂的殿顶,劈上屠魃。屠魃正在分神观察真元,在闪电蓦然入体的一瞬,心中一惊,一阵剧烈颤抖,吐出一口黑血,意识也被打散。
屠魃一惊,急急告诫自己:“不能迷失!坚持住!”
急忙牵引神魂,勉力入定凝神,待看清楚真元中的景象,不由惊愕,刚刚那从天而降的一道强大闪电,竟然自己融入真元团,“嗤嗤”地放着电光,真元团之外密布电芒。
屠魃想起之前想散去小星星凝聚的真元团没有成功,此刻想要再次尝试散元,将真元外围以小星星凝聚的真元散去,单单留下这几道闪电。却发现那之前凝聚的真元已经被彻底的淬炼升华、化为液态,两者已经合二为一,再也无法分开。
屠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却也来不及多想,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劈落、融入。屠魃索性不再去想,继续行功,努力吸收那一道道闪电,小小的身体如同锻铁淬火一般,被闪电一次次击中。头发竖立犹如干草,脸上身上滋啦啦地电火花乱窜。每受上一两记霹雳,就吐上一小口鲜血,每次痛苦不堪的表情过后,脸上便又浮现出胜利者的淡淡笑容。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点,此时遮天蔽日的暗云渐渐散去。整整三十八道霹雳,丹田中的真元每增加一道闪电进来,就被狠狠电上一次,也随之被淬炼得更加凝练纯粹,个头也越来越大,逐渐凝练为一个纯粹无比、表面溅射着电火花的液态软体真元,悬浮在那人身小天地,缓缓旋转。
晶莹剔透,几近于世间最美的琉璃,又似一轮明月。
屠魃尝试着稍微用意识牵引一下,就发现那真元极为灵动灵敏,倏忽来去、形状变化,皆在一念之间,随心所欲,动静自如。
屠魃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似乎变得更加清爽美妙。四外看去,只见萧先生、童医官、靡大帅三人围坐在身边,呆呆地看着他。一束强烈的夏日骄阳从上方射下,照耀着三人的白发银须。顺那光束抬头看看,殿顶出现一个不大的破洞,洞口下光束中弥漫着细微的尘霾。向四周看去,一众同学或是目瞪口呆如同看怪物般看着自己,或是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缓了缓神,屠魃小声道:“萧先生,是不是我把大家的凝元打乱了?”
萧先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那倒没有,大家沾了你的光,好像都凝元了。”再想了想,提高声音大声问了一句:“没凝元的还有谁?”
见无人应答,低声说了句:“都凝元了。”
屠魃又看了看头顶的破洞,诺诺指着说道:“先生,那我,是不是又犯错了?要不要赔钱?我可没有钱。再说,是你们非逼着我教课的,这应该不赖我吧?”
“那倒是不必。”萧先生说罢从怀中取出那把样貌普通的皮鞘小匕首,似是颇为不舍,看了看,递给屠魃:“恭喜!你成功凝聚了雷霆纯元。这是老师的贺礼。”萧先生边说边盯着屠魃,似乎想一眼把他看个透,可怎么样看,也都还是深不见底。
“哦!”“太强了!”“雷霆纯元?!”“天呐!”“是那把俪珠”“屠魃好厉害啊!”
“谢谢萧先生!”屠魃急忙在担架上行礼,双手恭敬接过:“先生,您还怀疑我背后有人吗?我真的没有别的……”
“此事不说了。屠魃,你今日凝成雷霆纯元,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天魑国在你之前只有两位雷霆纯元,俱都是声威显赫之人。一位是魔教教主罗技,一位是皇家武道院院长殷啸锋。而雷霆纯元之上,我天魑国已经没有了。所以,单就真元方面说,而今你已经成为我天魑国第三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所以,为师希望你把路走好。你可明白?”萧先生郑重说道。
“先生,我明白。基础好,未来可能成就就会大。走正路,就能多做善事。走邪路,就会多祸害人。我一定走正道,先生请放心吧。”屠魃边说边拱手行礼,郑重说道。
“你既明白,那么我就不多说了。”萧先生见屠魃如此说,也觉欣慰,脸上又现出慈祥的笑容。随即与靡大帅二人则悄声低语,似乎在商量什么。
童医官好奇屠魃的纯元,上前查看,探手一试之后,便凝神思索起来。
靡帅和萧先生谈罢,上前严肃道:“自今日起,屠魃如需修炼,便去金将军府上,用将军家的修炼室修炼,不可再独自在家自行修炼。因为你的雷霆纯元修炼层次比较高,修行过程中如果发生意外,也就更加凶险。有将军及家中高手护持,便可安心许多。待你修到小周天圆满后,就可以如常修炼了。此事须切记,以免危险!”
随即萧先生又大声宣布:“既然今日众人都是凝元成功,便改为明日教那套《十三冲》,大家各自下课回家吧,趁今日凝元成功之势加紧修炼,巩固真元为好。”
“另有一事须切记!都仔细听好!靡大帅刚刚定下了一条规矩,这一条规矩非常重要!若有人不重视,敢坏了规矩,靡大帅必有重罚!不但罚你们,还要罚你的家长!”
“注意听好!自此刻起,屠魃带领大家凝元的过程,屠魃所传授的方法和观念,以及你们修炼的任何体会,都不许再相互谈起,若有疑问之处,可以找我或者屠魃去问询。你们之间严禁相互切磋交流今日凝元的体会!绝不可以!更不可对任何人说出!包括你的亲人!有违令者,军法处置!”萧先生肃然公布了禁令,看向靡帅。
靡帅声音洪亮,大声宣布道:“此事重大,传令官,记下此令,随后去军中正式颁布!军中所有学子的家长,都不得向孩子打探今日凝元细节!稽查司负责严查,若有人胆敢违令,不得轻饶!”
众学子听说,不免觉得奇怪。好在也不影响自己什么,又是刚刚都凝元成功了,俱都是正在兴头上,急忙颠跑着回家报喜去了。
那天中午,孩子们回家后的对话都是大同小异。
“小子,凝元怎么会这么快?屠魃教的?有窍门?有特殊功法?”
“爹,我也说不太清楚,玩儿着玩儿着就凝元了。”
“?”
到了那日下午,军令下达,便再没有人打听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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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大帅请了萧先生和童医官一起去家里吃酒,又对着屠魃道:“小屠魃,你藏得够深的,打小就在爷爷家玩儿,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有大本事的!你也跟我回家吃饭,顺便问问你。来人,把屠魃抬上。”
“是,靡爷爷。”屠魃应道。
几位老人在一众兵丁的簇拥下,向帅府走去。
屠魃见先生不再纠结于调查自己的事儿,心情轻松了许多,路上便玩笑道:“先生,既然是不查学生了,那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意思?”
“嗯,比如,您之前不是说,如果证明学生背后不是另有高人指点,要给学生一份赔礼的吗?我的赔礼呢?”
萧先生听屠魃索要赔礼,不由停步,面色一寒道:“什么意思?”
“赔礼啊,赔礼道歉呗,是您亲口说的,道歉我倒是听您道歉了,可是那赔礼……”屠魃嬉皮笑脸:“刚才那把小刀,您可说是贺礼,没说是赔礼啊。”
萧先生脸色变幻,阴晴不定,眼神游移,两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小陆啊~”
“倏”
“嗯……嗯……哼!算了吧。”萧先生郁郁道。
“倏”
萧先生狠狠瞪着屠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盒,缓缓递向屠魃。
“哈哈,先生,学生是跟您老开玩笑的。不过学生想趁这个机会,向您求一门学问,不知先生愿不愿意赐教?”屠魃乐呵呵说道。
“讲来听听。”萧先生道。
“先生,之前学生一直装哑巴,耽误了学写字,如今是诚心诚意想向先生学习书法。”屠魃恭敬道。
“?嗯?”萧先生听罢露出笑容:“那便这么定了。等你伤好了,便随时可以来找我学。”
“先生,学生我求学心切,想今天先向您学一个笔画,就是个横竖的横。然后学生回家自行练习。不知行不行?”屠魃问道。
“呵呵,求学心切,是个好事,既如此,依你便是了。”萧先生开心应下来。
大帅家书房,屠魃勉强站起身伏在书案边,看着萧先生给他讲解如何执笔,如何写那一横,落笔如何,怎样藏锋,又如何顿笔,直至最后的收笔,讲得甚是细致。一个简单的笔画,被萧先生写得神完气足。屠魃有疑必问,先生有问必答,细细讲解,谆谆教导。屠魃又亲自执笔试手,萧先生在旁示范,不厌其烦。待屠魃有所理解,萧先生又待再教别的笔画。
屠魃忙道:“先生,先不忙学别的吧?我想先练好这一横,然后再学别的笔画呢。”
萧先生见屠魃兴趣颇大,也是来了兴致:“若是你非要这样,也可以。那么便给你讲一些常识吧。单说写字,求个工整,使人能识便可,也不必太过精益求精。但若论起书法一道,若无精修,难言有成。你既然想学书法,那便要给你讲一些写字以外的说法。”
只见萧先生提笔,在纸上写出各种笔划示范:“且不往大了讲,只从笔划上说,便有落笔、运笔、转笔、顿笔、停笔、提笔、收笔等各种环节需要留意体会。总的来说,行笔无非上下起落、运行顿挫、勾弯转折,控墨无非浓、淡、干、润、虚、实等。若是笔与墨两事皆可掌控自如、协调如意,则落笔无所窒碍,尽可书画心中意想。至于之后端邪美丑之判,见于架构形象。雅俗高下之分,则在于笔势之呈现、意蕴之深远、变化之灵动……”
屠魃虚心受教,用心聆听,直到大帅派人来请入席,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