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馨居里，胡浣莲魂不守舍地坐在罗汉床上，捧着温热的茶碗，深蹙着眉头，一脸的不安。



    杨嬷嬷伸手接过胡浣莲手里的茶碗，关切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跟嬷嬷说说吧，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便是奴婢帮不上忙，您说出来心里头也舒畅呀。”



    胡浣莲松开手任由杨嬷嬷端走茶碗，坐正了身子，正色道：“嬷嬷，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八妹妹变了许多？”



    杨嬷嬷放茶碗的手一顿，等茶碗放好后才交叠着双手垂放于小腹前，神态轻松道：“八小姐经这一磨难有所改变也不惊奇，以前性子暴躁稍稍一挑拨就乱发脾气，毕竟是年纪小忍不住，再加上有萍儿那丫头在一旁扇风点火的，想不出错也难。今儿这般变化，奴婢想着是不是有那新来的丫鬟的原因？”



    胡浣莲迟疑道：“嬷嬷是说顾莺。”



    杨嬷嬷点点头，“那顾莺奴婢也是听说过的，被八小姐从婆家救下后便跟着八小姐入府自卖为婢，可见是个聪明有远见的，知道八小姐只能救她一时便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寻了王府这个安身之所，摆脱了婆家。入府后虽一直被八小姐冷落，却能守得住本份，一心巴着梨香院，这番姿态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都让老夫人和王妃看到了她的知恩图报。再加上她略懂岐黄之术，养着她也不算养闲人，这才能在府里留下来。”



    平西王府西南角一大片住的都是王府的家奴，顾莺自卖为奴可胡梨又不愿将她收在梨香院里，还是崔嬷嬷见她懂些医术便划了间房子给她住着，也没安排具体的差事，只让顾莺给府里丫鬟婆子看些小病。这一来二去的，顾莺便在王府里混了个脸熟，认识了好些人。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也愿意结交顾莺，有事没事便寻着顾莺把把脉，唠唠嗑，不过半年的时间，顾莺对王府上上下下的人事便熟了。



    胡浣莲听杨嬷嬷这样一说，眉头松了松，“嬷嬷意思是八妹今天的变化都是顾莺的原因？”



    杨嬷嬷肯定道：“那是自然，八小姐今儿早起就顾莺一个人在屋里侍候，什么时候醒的旁人也不知道。萍儿一回去便让八小姐发作扭送到崔嬷嬷那去了，然后顾莺就成了八小姐身边的第一人。连秦妈妈都得靠后，要说这些跟顾莺没有关系，奴婢可不相信，八小姐总不会落一次水就换了个人吧。”



    胡浣莲长松一口气，找得到原因就好。这胡梨猛然间态度大变还真让她心底犯怵。



    “这样一来，以后胡梨怕是不好对付了。”



    杨嬷嬷点点头，半晌才道：“其实小姐以后也不必与八小姐做对了，之所以以前处处争对八小姐那是为了让八小姐的一无是处，来衬托小姐您贞静温婉贤惠，有了这样的对比才可以让王爷对您更偏心，让太夫人更多的关注小姐。这么多年，咱们也做到了这一点，甚至比预料中的做得更好。不管是府里还是外头，说起二小姐和八小姐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谁家不夸二小姐一声好呀。”



    听到这话胡浣莲嘴角也不由得泛起得意的笑容。



    “那也多亏嬷嬷帮忙出谋划策。”



    杨嬷嬷慈爱地看着胡浣莲那酷似自家小姐的容貌，笑道：“自从王妃走后，奴婢就将小姐视为奴婢最重要的人，奴婢不帮衬小姐帮衬谁呢。”



    胡浣莲感动地回望杨嬷嬷，“嬷嬷对莲儿的好莲儿都知道，以后嬷嬷就跟着莲儿让莲儿给嬷嬷养老送终了。”



    杨嬷嬷笑意更浓，她跟着小姐远离京城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西蜀，无儿无女无亲人，自然是一腔热血都交给了小主子，小主子如今承诺她的养老问题，更是让她无后顾之忧了。



    胡浣莲笑容也更是亲切了一些，“嬷嬷接着刚才的说吧，为什么以后不用争对八妹了？”



    “如今八小姐嚣张跋扈的名声已深入人心了，即使八小姐现在明白过来想要扭转也不能是一年半年就能达到的。而小姐已满十六周岁了，根据律法，良籍女子十六岁前出嫁，官籍女子最晚不可超过十八岁，小姐最晚明年就得定下亲事，有了八小姐的对比，您如今要说亲是再简单不过的，咱们自然不必再去针对八小姐了。”



    胡浣莲听了咬了咬唇，“嬷嬷的意思是咱们就这样放过胡梨？”



    胡浣莲是杨嬷嬷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想法杨嬷嬷一眼就能辨出，忙语重心长道：“小姐，以前您与八小姐都年幼，又都是王府嫡女，可王妃不在已是事实，奴婢人小势微担心护不住小姐，只得依靠太夫人将小姐保住。可八小姐也是王府嫡女，奴婢为了保住小姐在王府的地位，只能想尽办法抹黑八小姐，如此一来，小姐您就是太夫人和王爷最喜爱的王府嫡女了。”



    “那如今？”



    “如今小姐已经成人，而八小姐还不到十四岁，王妃就是想要结门好亲也不得不再等两年。而这两年里蜀西的年青俊杰自然是由小姐先去挑选。即使王妃作梗，不还是有太夫人在吗？这么多年，咱们对太夫人尽心竭力，也该是到收获的时候了。”



    胡浣莲眼神不断闪烁，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胡梨吗？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呢。她才是平西王府嫡长女，黎氏一个歌伎所出的庶女凭什么坐上她母妃的位置？胡梨又凭什么跟她平起平做？还有大哥是她的同母兄长，为什么总是对胡梨要比对她好？



    杨嬷嬷见胡浣莲不断变换的神色，忙劝道：“小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您的首要任务是选一个好夫家挑一个出众的夫君，以后也好帮大公子一把。只要大公子继承了王位，欠了王妃和您的总是可以讨回来的。”



    在杨嬷嬷心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当得起平西王妃的称呼，那就是她的主子，京城杨氏之女。



    胡浣莲撇了撇嘴，“那好吧，暂且先便宜她们了。不过梨香院的事嬷嬷也不可懈怠，我总觉得那个顾莺不简单，她才去梨香院几天呀，八妹妹就大变模样了。别以后让八妹妹成长起来倒咬我一口了。”



    杨嬷嬷忙笑道：“小姐放心，奴婢会亲自看着，不会有那一天的。”



    胡浣莲这才轻轻哼了哼，像是要将那不甘心甩掉一般地抖了抖衣袖，在杨嬷嬷的侍候下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