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带着黎雀儿和孙妈妈过来的这处府宅,宅院深深,门庭宽阔,想来应当是个富裕人家。
可是这般大户豪宅,前边大门外头竟然连一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见着,而且他们一行人在大门外边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也没有半个人出来迎接一下,真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行亊作风。
若是一般大户人家,遇着有外出出诊的大夫前来看诊,必定在前一日就会做好准备,负责接往送迎的下人们,用来招待的茶水点心等等之类的东西,绝对会在大夫到来之前,稳稳妥妥地全部都准备好。
像这户人家,客人上门却连个接待的下人们都不舍得派出来的,真的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有悖常理。
要说这是假的大户人家,不过是外面看着富丽堂皇,事实上内里穷困得要死,那也不太对头。
因为从大门外面的摆设布局,特别是那两堵用来打马垫脚的门墩,就是用普通人家完全不舍得用也不太可能用得上的红铜铸造而成的,上面更是精心雕琢了许多花纹和图案,显然这户人家是真的有些底气在的,否则不可能像这样挥霍。
再从他们进门来之后,一路上所经过的庭院、楼阁来看,这户人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因为一般的人家用不起这样的规制。
黎雀儿想到了身份尊贵,看起来似乎又有重疾在身的慕亲王宁豫,她料想这处宅院很可能就是宁豫的某处用以修养的所在。外面大门没有人看守,也许只是因着杜仲和宁豫太过太过熟悉,是以便免去了这诸多繁琐的礼仪。
只是繁礼可以去,大门总不得不有人看守吧。像这样门庭洞开,来往行人全然不顾及,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不法之徒闯了进来,那可怎么是好?况且,要真是慕亲王宁豫的府邸,那就更加需要有人看守了,毕竟他的身份非同寻常,受不得半点怠慢。
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的结论。
黎雀儿便放弃再去琢磨了,她直接停住脚步,反手揪住杜仲的衣袖,刚刚他一直拽着她往前走,现下便换了她来揪他的衣服。
被她揪住的杜仲马上就止住步伐,站在原地笑着俯视她不悦微皱的小脸。
看他眉目带笑的神情,他显然可以猜得到黎雀儿为何会突然停下来,可是他并没有替她解答心中的疑惑,反倒还故意问她缘由,言辞间满是捉弄。
黎雀儿怒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边上,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拉拉扯扯的举动,满脸都是不敢苟同的孙妈妈,不得不收敛了娇嗔的神色,故作严肃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看此处掩映在山间草木之中,距离街道人群甚远,应该不会是在京城里。这里到底是哪里,是不是慕亲王门下的一处别馆?”
杜仲不答,脸上笑意更深。
一边的孙妈妈本来就对杜仲等人的举动极其地不信任,此时见黎雀儿也起了些疑虑,就继续摆出之前在马车上的观点,明里暗里地指责杜仲此行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给病人看病,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把黎雀儿给带到这里来罢了。
对于孙妈妈的指责,杜仲也没有出言回辨,反而还问:“我为何要找借口带雀儿小姐来这里?”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认定自己的观点极为正确的孙妈妈,被杜仲这么这么一反问,这会儿倒是说不出话来了,一径愣在当场,支支吾吾地不能言语。
倒不是孙妈妈真的无话可说,其实她心里想说的可多着呢,只是有些话一旦挑明,不管是对黎雀儿,还是对杜仲,甚至是对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有可能还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因为心里通透,有些事情看得较远,孙妈妈这时才会假装答不上话。
孙妈妈因着心中的这许多顾虑而答不上话来,正主儿黎雀儿可有话要说。
“那自然是你不愿意送我们回府尹官邸去,便随意找的糊涂借口了。”黎雀儿神色似骄似嗔,摸不清她这话到底是真的在怪杜仲借故推托,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随黎雀儿怎么说,也不管她心里究竟是几个意思,杜仲一概不理会。他依旧没有出声,指尖微一使力,黎雀儿原本拽着他衣袖不放的手,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伴随着孙妈妈一声尖叫,杜仲牵着黎雀儿继续往府内深处走。可笑孙妈妈叫得如此大声,这府里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们,都好像没有听见似地。
由此,杜仲一行人在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慢慢地走到了府中一个小院落里。
在建屋规格这般大的宅院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院落,里面住的应当不是府里的当家主子,最起码不会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这一类身份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但是,这个小院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不仅有花厅厢房,还有一个小花园,其中花草山石作为妆点,居中甚至还有一个用极其巨大的水缸所做成的鱼池。
只可惜天气寒冷,池中的水俱已经结成厚厚的冰块,上面更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看不清池中养的到底是水草还是鱼类。
总之,这里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能够住这种院子的人,身份和地位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
综合来看,这里很可能是府上的姨娘或者是庶小姐所在的地方。
一想到这儿,黎雀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宁愿站在院子里面吹冷风,也不肯进屋里去,还歪着脑袋,神色很是不好地紧盯着走在她身边的杜仲。
“怎么不走了?”杜仲笑着轻问。
黎雀儿一听他踢提起话头,立马抓着这个机会,将心里的怀疑和不满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
她言语激切,每个字眼儿都在指控杜仲为了钱财不顾医德道理,又跑过来替别家的姨娘作计唬弄人。
关于她的这番指控,她自己都找不到什么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很大程度上是凭空设想。就是不知一向规规矩矩、谨言慎行的她,此刻为何会这么毛糙,事实道理都还没有理清楚,就忙着去批判。
讲完以后,她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没有证据也没有立场作出这种指控,当即愣在那儿,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杜仲不以为意,没有怪黎雀儿乱说话,当然他也没有主动解疑答惑,沉默地笑带着她往屋檐下面走去。
还未踏上木制阶梯,忽然,大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子从门内走出来,温柔无限地回视着即将走过去的杜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