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的身体往外,手肘却被人拉住,顾温蔓幸灾乐祸的表情靠得极近,“陶小姐,我觉得你很聪明,太聪明了。真的,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手段。你是不是想哪一天被儿子甩了,还可以试着去爬爬他老子的床啊?毕竟我哥就好你这一口。”
顾温蔓的手指在陶然的脸上轻轻划着,“你没看到刚刚我哥看你的眼神,都快迸出火来……”
“啊——”
顾淮云在和莫非通话,离得不远,听到玄关处的惨叫声,立刻折回,几步疾走到大门处。
“陶然!”
他以为刚才的那声叫唤是陶然叫的,走进大门才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你敢打我?”顾温蔓双手捂着右侧的脸颊,瞪圆了双眼。
陶然将手中的棉拖丢在了地上,完全没有收敛的打算,“我就警告你一次,你看不起我可以,但是我不准你侮辱他。要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坏话,就不是用拖鞋打这么简单了。”
打完,骂完,一定神,陶然才看到顾家整整齐齐的六七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
陶然一双双地回敬回去,最后落在顾温蔓脸上,“我告诉你,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什么教养,也不懂得讲道理,惹急眼了,我就会打人,所以你不要逼我。”
顾淮云拉开她的手臂检查着,“你有没有被打到?”
“没有。”对上顾淮云那双紧张的眼睛,陶然摇了摇头,还笑得出来。
顾温蔓没有料到陶然竟然会出手打她,这个也是会被陶然偷袭得逞的原因,她完全没有防备。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晚辈打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指责陶然,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吃惊,也更加羞愧。
“你们就这样?啊?一个还没正式进门的人,现在骑到我的头上,你们都不管吗?”
刚刚确实是她出手伤人了,陶然没想着为自己辩驳。
谢兰从人群后出声,“怎么说,她也是淮云的姑姑,你一个晚辈怎么可以打她?”
“事情的起因都还没有弄清,兰姨说这话未免早了一点。”顾淮云将人兜入自己的怀里,“还有,陶然年纪小,做事是比较容易冲动,所以还请各位看在自己是长辈的份上,不要随意招惹她。”
“你!”顾温蔓被顾淮云的话激得往前冲了半步,又被他冷冷的眼风钉在了原地上。
“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我先带她走了,有事,姑姑可以到我办公室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大驾。”
一场闹剧结束,顾温蔓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被人用拖鞋打了脸。
没有人出声安慰,顾世铭双手插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一把柴火,“陶小然的脾气有多爆,我想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哥说得对,没事不要招惹她,不然被她打了也是白白被打。还有,谁要想欺负她,先想想能不能过了我哥那关再说吧。”
说完,转身往楼梯走去,身形吊儿郎当。
顾温蔓红着眼,拿一直闷不吭声的廖言文撒气,“你是死的吗?人家都知道护着老婆,你呢,看到我被人打,你一句话都不吭声?!”
廖语晴替廖言文打抱不平,“妈,不是我们不同情你,讲真,做人要讲点道理。刚才陶然说什么你看不起她,还侮辱了表哥。”
想起刚收的两万块钱,廖语晴衡量着事实说道,“你说她老公坏话,陶然这也算是正当防卫,虽然防卫得简单粗暴了点。”
“死丫头,连你也来气我,滚!”顾温蔓通红着眼,歇斯底里地暴喝道。
廖语晴拉下脸,拿起书包就走。
“晴儿!”廖言文和顾城峻颔首后连忙去追。
一通折腾后,玄关处只剩下顾城峻夫妇。
“你不能让他们两个搬出去住吗?这样一天天地闹,有意思吗?”谢兰的嘴角拉出一丝刻薄的冷笑。
顾城峻的脸色也是铁青着,“不然,你去和淮云说,叫他们两个搬出去?”
“你!”谢兰对着顾城峻的背影,笑两声,“说到底,你还是对她旧情难忘是吧。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顾城峻的脚步倏忽止住,只转过侧脸,“不可理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谢兰呆站着,神色阴狠至极。
从半山别墅到企鹅服装厂,一路上,陶然都吊着一口恶气,想起顾温蔓说的那些糟心话,她都后悔下手时怎么没再狠一点。
因为是独生子女,再加上陶利群和夏寄秋的宠爱,她一向都活得挺本真、挺率性,从来不压抑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一直谨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
但她也不是任性霸道的人,除了真的把她逼急了,她才会像今天这样,管她是谁,谁都不好使。
胸口的恶气淡去,理智也跟着归了位。理智一归了位,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大奔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
陶然抓紧了背包,另一只手搭上车门锁,却没动。
顾淮云无声地笑了笑,“怎么傻了?”
“嗯?”陶然掩不住重重的心事,还想在他面前假装,“谁傻了,你才傻,我走了。”
顾淮云探过手来逮住她的胳膊肘,“啪嗒”一声,帮她解了安全带,“还说没傻?”
陶然放弃了挣扎,从车门锁上收回手,垂头丧气,“我……”
她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却发现好像有些困难,怎么说都不太合适,怎么说都像在为自己找借口。
“平常不还挺会说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哑巴了?”
陶然抬眼,透过挡风玻璃虚无缥缈地看着远方,“打人是我不对,没什么好说的。但最后的烂摊子还是落到你头上,还是得让你帮我善后。”
她就是不知道这个“后”,得让顾淮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善了。别说顾温蔓是他姑姑,就凭着她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也知道这事不好善了。
顾淮云沉吟片刻后,避开她的话,直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打她?”
陶然潜意识里认为,男人的这句话不是在责问她,而是在给她辩解的机会。但有些事,不是她没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她就可以坦坦荡荡地诉诸于口。
顾温蔓的话太龌龊。
陶然不想说,她就只能保持沉默,但顾淮云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你说顾温蔓侮辱我,她说了什么侮辱我的话,嗯?”
“她说、她说……哎,她说得太难听了,我不想说。”陶然说完自己也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低着头吐槽道,“也不能完全怪你姑,是我自己冲动了。明知道你姑是故意的,没忍住,中了她的圈套。”
“不管你对我姑做了什么,都不如我来得狠。”
陶然脑子里空了两秒后,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请问顾淮云先生,你对你姑做了什么狠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嘚瑟嘚瑟。”
顾淮云跟着展颜一笑,“把原本属于她的顾氏集团抢了过来,这样算不算狠?”
“可以。”陶然十分江湖范地抱拳,“在下甘拜下风。”
一把无聊的玩笑话过去,陶然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临走前,顾淮云说道,“下午我早点过来,晚上我们去我奶奶那边吃饭。”
关上车门前,陶然点了点头。
前一段时间下了一场雪后,安城的天气放晴了几天,听说大年初一还会有一场雪。
小时候喜欢雪是因为雪好玩。后来喜欢雪,更多的是觉得下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现在则是因为那句“瑞雪兆丰年”。
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的一些想法也发生了改变,就像对下雪的期待发生着不同的变化一样。
陶然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斟酌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打了一段字。
刚刚对着他的面没办法说出来的话,转换成文字后,似乎容易得多。
她不想顾淮云不明不白地给她善后,也不想他不明不白地对顾温蔓赔礼道歉,明明是她有道理的。
至少,她想要顾淮云明白,她不是野蛮、没有教养的人,更害怕她在顾淮云心中的印象变差。
陶然下车后,顾淮云接到莫非的来电,说是和证监局那边的人约了吃饭的时间。通话结束,车刚掉了个头,一条新的信息转了进来,顾淮云翻过手机,发现是陶然的微信,重新将车停在了路边。
“早上,你姑说你的亲妈是你爸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还说我像你亲妈,是你爸喜欢的类型,万一被你踹了的话,还能去爬你爸的床。”
这条信息刚看完,手机跳动,下面接上来新的一条。
“我讨厌她这么污蔑我,但我更不能容忍她这么说你,然后一时冲动就打了她。”
男人握着手机机身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地暴起。
“我不后悔打了人,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当着面,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真的很对不起,我好像一直在给你兜麻烦。”
第三条信息的下面,是一张小人哭泣、跪地求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