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完了,一会儿回去。”
“在盛隆里?”
陶然为了留个纪念,朋友圈里显示了川菜馆的位置,“嗯。”
“我要晚一点回去,季博一会儿先过去接你。”
陶然听到他那边比她这边还要吵杂,歌声、酒杯撞击声、笑声,还有女人的声音。
“那你今晚还有回来么?”
男人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说道,“回,我要是晚了你先睡。”
“嗯,好。”
新年的第一天,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酒吧显得更加骄奢放纵。
顾淮云刚刚放下电话,旁边就有一名性感的女郎递上他的酒杯,柔弱无骨的手妖娆地在顾淮云手背上轻擦而过,打趣道,“顾总刚刚是在跟家里人打电话吗?”
顾淮云的虎口处嵌着水晶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红蓝相间的灯光下交织着奢靡的光。
“嗯,在和顾太太打电话。”喝下酒杯里的酒前,顾淮云笑着给了女郎借着八卦实则打听内幕的实锤消息。
“顾太太?”在场的还有三名穿着暴露的女郎,个个都是性感妖艳的主儿。
她们是热火里的女员工,四个老板可都是安城里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她们早已知晓。
也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算盘,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们都想要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希望有一天进了这四位老板其中一个的眼。
而四个人中,无疑,顾淮云是首选。
现在一个“顾太太”砸出来,直接砸碎了她们的春秋美梦。
“哎,老顾,你来看看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游斯宾突然出声提醒道。
所有人都低头去看,可地面上除了摇晃的灯影,哪有什么东西?
游斯宾绷不住笑道,“地上全是这几个美女破碎的芳心。”
好冷。
常平扭头转了一圈,把沙发后的靠枕掷了过去,“滚犊子!”
顾淮云没空和他们闹,吩咐季博,“你去盛隆一趟,接回去后不用再过来了,我自己叫车就好。”
季博得令,拿下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往外走,却没同意顾淮云的后半句话,“我再过来接你。”
顾淮云没有再拒绝,只叮嘱道,“开车慢一点。”
虽然几个女郎没见过所谓的顾太太,但就顾淮云把季博派去接人这个举动就可以知晓的是,顾总对这个顾太太很宝贝。
几个人当中,只有白忱还没见过陶然的庐山真面目,很是懊丧,“哥,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子。”
常平想起初次见到陶然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我第一次见到陶然,就是和季博一起去要账的那次,你知道你嫂子干了啥吗?”
常平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顿过去后慢悠悠地开腔,“拿着烟头烫自己的手,这里,为了要回13万块钱。”
顾淮云慵懒的眼神沉了下来。
白忱惊讶,“点着火真烫?”
常平给了他一个你以为呢的低笑,“就在手背上眼都不眨一下,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娘们。”
“别说了,”游斯宾手搭上顾淮云的肩,“再说这位的心就跟被烟头烫过一样疼了。”
顾淮云仰头喝完了酒杯里的酒,“陶然平时没有这么冲动,把她逼急了才会这样。”
常平有眼色,“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过难能可贵的一点是,这钱据说是讨回去还员工工资的。老子做的事缺德,女儿倒不错,年纪轻轻的,比男人还硬气,还有担当。”
“那不挺好的,至少不会对我哥始乱终弃。”白忱胡乱总结一句。
游斯宾乐了,“白医生,你好像把你哥说得惨了一点。”
话题很快沉溺在新一轮的酒精中,三个女郎走到包厢的正中央,扭着身姿,跳起了热舞。
顾淮云的目光涣散在眼前的酒池肉林里,彩色转盘灯的光摇碎了,撞在包厢里,混沌了他的记忆。
他隐约记起,女孩站在六七层高小民楼的电梯里,脸上爬满泪水。
那时,他还不懂她为什么哭。
现在懂了,好像也有点晚了。
陶然被季博送回别墅后,就没有再打过顾淮云的电话,怕打扰他和朋友的相聚。晚上吃得有点多,陶然跑到运动室里踩了一个小时的椭圆机,踩得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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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左岸是刚开发的一个楼盘,有独栋别墅,还有几幢是叠墅,均价超过五万。
维扬将人送到小区门口,脸上轻漾起笑容,“回去吧,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廖润玉抬手,拢了拢维扬的围巾,试探的语气,“我和我爸妈说过了,他们现在都在家,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我妈还在医院,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再登门拜访叔叔阿姨。”维扬很快叉开话题,“快点进去吧,外面冷,小心感冒了。”
他说话时,唇边浮着白色的雾气,清秀的眉眼就隐在这团白色雾气之后。
廖润玉想起第一次在实富见到维扬,第一眼对上他干净的笑容时,她的心瞬间就沦陷了。
“好,那你小心一点。”廖润玉不舍道。
等她往前走了两步,听到维扬在身后对她说道,“新年快乐,润玉。”
廖润玉神色一僵,眼里转着动容的光,转身的同时,她就往维扬的身上抱去。
维扬的身形往后趔趄半步,站稳后,手才轻轻抚在她的后背上,声音在严冬冰凉的空气里柔得像三月里的暖风,“怎么了?”
廖润玉缩紧抱在他腰际的手臂,额头蹭在柔软的围巾上,哝哝道,“没事,就是想抱抱你,还有……舍不得你走。”
“维扬,你抱抱我好不好,就今天,抱一下我。”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她的身体被一双手臂束住。
“维扬……”
“好了,回去吧。”
省立医院血液科住院病房在十一层,维扬选择走楼梯去的病房。
去年,现在应该说是前年了,他妈出现骨头痛的症状时,以为是长年累月的劳作落下的风湿病,并没有放在心上。熬了几副草药,贴了几包祛风膏,就算过去了。
直到出现持续低烧,牙龈和鼻腔不停出血,维扬才慌了手脚,把他妈从苏城接到安城来治疗。
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失控,再也无法往原来的轨迹回转,支离破碎得面目全非。
和陶然分手后,他甚至一度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失去了陶然,对他而言,活着大概也不过是活着了。
医院空荒冷清的楼梯边的玻璃窗外寒风肆虐,扑打在玻璃上,似要吞噬着这一切。
楼梯里,一具疲倦的身躯踽踽独行在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上。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一串孤零零的脚步声。
到达十一层时,维扬停下了脚步,往白色的墙壁上一靠,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贴着墙面缓缓落了下来。
他痛苦地将头埋进了手掌中。
昨晚是除夕夜,也是他和陶然分开后的第一个除夕夜。一直以来,他都极力地用清醒的理智去压制着他的感情,但是昨晚失败了。
昨晚他想陶然,想得快要疯了。
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想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结果喝得烂醉如泥后给她打了分手后的第一个电话。
他应该可以撑得下去的,他也要撑下去,他妈还躺在病床上等着他。就算他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了他妈活下去。
像个人一样,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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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陶然和顾世铭从盛隆送回半山别墅后,季博又马不停蹄地开车去了热火。
“季博,顾老板给你开多少的薪水啊,这么给他卖命的吗?”游斯宾见到特意来接人的季博,不禁调侃道。
季博经不住挑逗,快三十岁的人还笑得腼腆,“没事干也是闲着。”
常平看不下去,指着包厢里的四位“公主”,“选一个,今晚顾老板买单。”
“讨厌。”离他最近的一个穿着黑色刺绣短t、迷你半身裙的女郎娇嗔道,转脸却对季博招了招小手,“姐今晚可以免费陪你玩。”
“敢不敢陪他玩?”游斯宾用嘴朝顾淮云方向努了努嘴。
在明暗交织的光线中女郎的眼神飞快勾过顾淮云的脸,放下修长的腿,端起铁皮铜桌上的酒杯,三下两下喝光了,“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女郎想打算翻篇,谁知道顾淮云也捏着酒杯一口灌入喉咙里,喝完酒杯朝她的方向翻了翻。
顾淮云的这个举动很明显是在给她台阶下,替她挽回了不少丢了的面子。
在酒吧这种地方混久了,早已不玩扭捏和暧昧那一套,看清了人的**,也看淡了人的感情。
而她在这里,不过是供有钱人打趣的玩物。
顾淮云,他是什么身份,竟为她解围,女郎的心跳早已失去了它正常的速度。
“不玩了?”见顾淮云起身,常平将腕表的表面对准亮光,“才十点多就走?”
“嗯,累了。”顾淮云已经利落地穿好外套,言简意赅道,“你们玩,费用都记我账上。”
游斯宾叹气,“这个就是跳进了婚姻的坟墓里的男人的悲哀。”
白忱笑道,“谁说悲哀,我看老大还挺乐意。”
对于白忱的话,顾淮云未置可否,只是过去轻拍一下他的肩,走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