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的宋黛如倏地抬起头,雷劈了一样震惊的表情,僵在那里不得动弹。
紧接着她听到顾英霆狠厉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敢?”
“说白了,我是爷爷养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相信爷爷一清二楚。但同样的,我对爷爷也不是什么都不了解。”
顾淮云的态度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口吻也是淡定坦然,却是无懈可击,没有给顾英霆一丝机会。
“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当年我爸根本就不想要我。别人以为我从一个捡破烂老太婆的养子摇身一变,变成安城首富家的长子长孙,都觉得我命好。”
“我就想问一下,一个连亲爹亲妈都不要的人,命好在哪里?”顾淮云仰天一笑,脸上全是明显的嘲讽之意,“不要以为我不懂,爷爷肯培植我,看中的是我这个人吗?恐怕不是吧。爷爷看中的,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流的是顾家的血液吧。”
话音刚落,顾英霆的眼里有一丝惊慌闪现过。
很快,他的眼神又沉得像凛冽的老北风,能剐到人的骨头缝里去。
“不管爷爷会不会觉得自己养了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但顾氏走到今天,里面有多少我的心血,爷爷不会不知道。”
顾淮云低下头去,默了几秒钟时间才再度开腔。在空白的几秒钟里,他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爷爷用顾氏总裁这个位置来威胁我的女人,那我只能做出决断。”
提起这个,顾英霆不禁气愤难耐,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不解,“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非要她不可?”
顾城峻年轻时,放浪形骸,除了玩女人,一无是处。而顾淮云则和他爸完全相反,平日里不近女色也就算了,居然还专情在一个女人身上。
顾英霆这辈子千算万算,就是算错了一件事——
“一个顾氏集团的总裁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顾淮云摇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如果爷爷有真心地爱上一个人,根本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正在偷听两人对话的宋黛如立时痛苦地闭上了眼。
顾英霆愤恨地瞪着他,却是哑口无言。
“辞职信,我已经交到了人事部的邮箱里,还有几个董事,我也告知了。”顾淮云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干脆,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
“交接工作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还是会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如果爷爷不放心,那就尽快做好安排,以免影响顾氏股票。”
顾英霆对他的这番话还没做任何回应,门口响起宋黛如决绝的含泣声,“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顾淮云的心思都在和顾英霆的谈话中,宋黛如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
“奶奶……”
宋黛如没看书桌后的顾英霆一眼,径直走到顾淮云面前,红着眼质问,“你说你爸你妈不要你,你爷爷利用你,那我呢?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顾淮云攥紧了拳头,对着宋黛如泪目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顾氏总裁不当了,你是不是带着陶然离开顾家,从今以后再也不认顾家了?”
顾英霆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想走就让他走,走了以后不准再踏入顾家半步。”
“你闭嘴!”宋黛如从来没有对顾英霆发过火,顾英霆闻声愣住,一时竟也不再出声。
“你爷爷用总裁这个身份威胁你,你就干脆撂了这个挑子。你也不想想,你离职对顾氏有多大的影响?你信不信这个消息一放出来,明天顾氏的股票就会跌?”
“顾氏集团只是我们顾家的吗?那些董事,顾氏十万的员工,和顾氏做生意的公司,还有买了顾氏股票的人,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宋黛如眼底有泪珠牢牢地嵌着,但她仰着一张坚毅的脸看着顾淮云,几乎是泣血丹心,让顾淮云这个见惯风云的男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而他对宋黛如的逼问,也是没有话可回应。
“你一直是一个冷静理性的,为什么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我们是逼着你在顾家和陶然之间做选择吗?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那些话告诉你。”
顾淮云低下头。
“回去吧,还有,明天去人事部说一声,那封辞职邮件作废了,我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哼!”顾英霆不冷不热地反问道,“这次你被他拿捏住了,我看你以后要怎么管住他。”
“管不住就管不住,我不用你管。”宋黛如的情绪显然激动了起来,“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吗?”
“你现在是不是也要和他一起跟我对着干?”顾英霆指着宋黛如,问道。
宋黛如转过身,面对向书桌,“老顾,我这辈子都在你的掌控中,从来没有反抗过你一次。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一个有自己想法,有自己情绪的人,活生生的人。”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着我孙子也做不到。你觉得女人不重要,我孙子看重他的女人又有什么错?你们还不是要靠女人给你们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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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开门声,陶然下意识回头去看,“去哪儿了?”
男人敞着西装,腰间的爱马仕皮带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有点事。”
顾淮云说得很含糊,陶然没有追究到底,目光回到书面上。
“去我书房看书,这样趴着怎么看?”男人走到床边,俯身捏了一把她的脸。
陶然闻到沾染在他指间的烟草味,“这样趴着舒服。”
说完话,男人没走,站在她身边,似乎在看她的书。
学渣当久了,冷不丁勤奋起来,她自己都感觉到不好意思。
手不动声色地挡在书面上,陶然引开他的注意力,“以后就在房间里抽烟,不用特意跑到外面去。”
男人回答得轻描淡写,“二手烟对你身体不好。”
她很早就看出来他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的做法不能说有多正确,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有心为之依然能让她心动。
有太多会抽烟的男人不会像他这样顾及到自己的家人。
“那你以后去窗户那边抽就好。”陶然退让一步,建议道。
男人对她的话未置一词。
陶然想了想,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虽然她也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有些男人抽烟时真的很有味道。
比如顾淮云。
每次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那样的顾淮云有一种成熟的沧桑感,那种魅力是说不出的吸引人。
男人笑道,“怎么,对我的事感兴趣?”
这人,想象力怎么能这么丰富呢?她明明只想正正经经地和他聊个天!
陶然扭回头,继续看书,用沉默代替回答。
“我是在高中的时候学会抽烟的。”
陶然重新回头看他,像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男人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不信?不然你可以去问常平,他可以为我作证。”
陶然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思忖了片刻问,“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学抽烟?”
但她又蓦然想起曾经在宋黛如那里看到的16岁时的顾淮云。
眉眼间全是冷漠和尖锐,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又仿佛要和整个世界为敌。
男人站着,以一种放松的状态,垂着眸看她,眼里浮过一抹淡嘲,陶然看到了。
他看了她将近一分钟后才回道,“没为什么,那时学习压力大,就学会抽烟了。”
陶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直觉是不相信的。
如果学习压力真的大,那他就不会跳过高二不念,直接上了高三。
电光石火间,她又突然联想到他右手臂上的那道狰狞的伤疤。
她想16岁时的顾淮云学会抽烟,一定和那道伤疤有关。
“什么时候去洗澡?”
陶然的思绪被打断,“你要洗可以先去洗,我一会儿再洗。”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男人猛地说道,“今晚我帮你洗,好不好?”
“……”
当然不好。
但她直觉今晚的顾老板不太正常。
陶然起身,“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洗澡?”
“嗯,”男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和她相望的视线一下子被拉得很近,“总感觉对你还不够好,想为你做点什么。”
果然有心事。
陶然的心收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顾左右而言他,笑得很痞,“之前就这么做了,怕吓到你,现在感觉时机成熟了。”
“那时机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它真的还没成熟。”
顾淮云拉起她的手到唇边,在上面印下一个唇印,“洗完有好东西奖励给你。”
在这之前,他们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以说,她在他面前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难为情是有,但也不是在排斥他的这个提议。
“我去放水。”男人没等她答应他,就擅自做主,进入了浴室。
到现在,浴室里的浴缸她统共就用过两三次。
似乎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她的脚指头都不由自主地勾了一下。
陶然还有一点的犹豫,但还是从床上下来,去了衣帽间。
自从和顾淮云有了夫妻之实后,那些卡通睡衣都被她打入冷宫,相反的,买了不少比情趣内衣保守的睡裙。
虽然她穿卡通睡衣,他也从未说过半句。
睡裙里大部分都是丝质吊带的,只有一条,带了一部分蕾丝的。摆明了是诱惑款。
当时她买的时候,有抱着引诱顾淮云的心理,但买回来之后一直都没勇气穿。
怕被他笑话。
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想起的是这条蕾丝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