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来查岗。”陶然盘腿坐了起来,往后一倒,歪在沙发背上。
男人眉宇间都染着笑,“那查出什么没?”
“暂时没查到。”
“如果查到,你打算怎么处理?”男人手握成拳,抵在膝盖上。小麦色的皮肤,手背上两三根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胀着。左手手腕处,戴着一只钢表。
陶然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收回来,翘起唇角,“等查到再说。”
她朝他勾了勾食指。
顾淮云眼睛一转,假装没看到,兜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偏开头去。
“……”
你大爷的,一定要这么傲娇的吗?
“你过不过来?”
顾淮云睨着她,面无表情,“如果不过去,你能奈我何?”
陶然放吓人的狠话,“最后再给你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再不过来,我可就要过去了。”
男人垂下头,两肩一耸,像在偷笑,“有种就过来。”
被下战书,陶然果断地怂了,偏偏还很倔强,“有种你过来。”
“我有没有种,你不知道?”
陶然心想,她太知道了,都播在她肚子里了,她还能不知道?
“我要过去了,你可别哭,你等着。”男人用指头隔空指了一下她,起身,走到大班桌边。
陶然还没想透他要怎么对付她时,男人迈着大步走过来,然后往她身上砸下一个东西。
“自己挑一个地方,在这里,还是去办公桌那边,还是去里面?”
陶然捡起那盒避孕套,目瞪口呆。
有一个成语叫做,自投罗网。
他一直都企图和她在办公室里做,跟她说过不止一两次,她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她来了,来就来了,还主动挑衅他。
不死她,死谁?
陶然将那盒避孕套压在屁股底下,用全身的力量护住,仿佛这样她就安全了。
最后一步,就差跪地求饶了,“我有正经事找你。”
陶然特地强调了“正经”两个字。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暂且饶过她,“行,先说说你的正经事吧。”
“你先坐过来。”陶然展开手臂,求抱的姿势。
顾淮云麻木不仁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最后还是纡尊降贵地坐到她身边。
陶然投进男人的怀里,像只猫,安安静静的,但身体又是柔软的。
“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男人抬手,拥住女孩清瘦的薄肩。
“下午,你奶奶来服装厂找我了。”
陶然仰起头,和他对视着,她相信这样说,他一定能明白她想跟他说的是什么。
果然,男人问她,“你都知道了?”
他是俯视着看她,眼里落着软软的光,淡淡的微笑洒在光里,仿佛被人偷知了他干的好事后顽劣的笑。
“你奶奶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男人的眼神深邃,且温柔,反问她,“那你相信吗?”
她有些相信宋黛如说的话,又有些不太确定。她怕宋黛如为了让她帮忙劝他,故意这么说,好让她心中有愧。
“我可以相信吗?”
陶然的上半身被他托着,悬在沙发外缘,双手攀在他的肩头。
“你是不是真的为了我,不做这个总裁的?”
问到最后,陶然的声音有点哽咽。
她希望她是那个罪魁祸首,但又害怕自己真的是那个罪魁祸首。
“如果我说是呢。”
顾淮云还是吊着她玩的语气,但陶然在心里基本可以确定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男人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漫不经心的聊天,“在领证那天,我对你说过的,我不会后悔让你跟我结婚。我也说过,在顾家,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欺负你。”
陶然的眼眶热了,连呼吸都变得烫了起来,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还没开口,眼泪先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眼泪没掉下来,被他擦走了,“哭什么?你是我老婆,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也不能这么说啊。
顾氏集团的总裁,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什么身份。这是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他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对他来说,她是不是真的这么重要?
“那你能不能不辞职?”
男人含笑看着她,调侃道,“怎么,喜欢当总裁夫人?”
“嗯,”陶然很认真地回道,“总裁夫人多拉风,说出去能让人羡慕死。”
“做顾淮云的老婆就不能让人羡慕死?”男人掐了一把她的脸,咬着牙问的。
她的脖子悬空着,动一下都不容易,她还是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做顾淮云的老婆,但更喜欢当顾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现实的女人。”男人不痛不痒地嗔骂她一句,接着又问道,“是不是我奶奶叫你来劝我的?”
“你奶奶不说,我也会来劝你的。”
男人沉默半晌,“真稀罕总裁夫人这个身份?”
“顾老板,你要是不辞职,我给你一个好处,干不干?”陶然狡黠地眨了眨眼。
男人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有些敷衍的态度,“先说说看,是什么好处我再考虑考虑。”
陶然坐了起来,挨近他,又拉过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给你生一个小顾淮云,这个好处要不要?”
陶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淮云,整个人傻掉了一样。
什么反应都没有,像个木头人,直愣愣地杵着。
凡事走一步都要先算好几步的顾淮云好像被她这个消息打得完全措手不及。
“你傻了?”蓦地,陶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心底腾地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你是不是也不想要孩子?”
顾淮云缓缓在她的小腹上贴近了他的手,眼睛再抬起来看她时,陶然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翻涌而出的情绪,像一锅煮沸的水。
但是她完全读不懂他这样的表情,到底是喜还是怒。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声音紧绷,甚至有些隐隐的颤抖。陶然禁不住把事情给招了,“昨天知道的。”
男人眼球终于浮动了一下,冷淡至极的口吻,“昨天就知道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陶然缩了缩脚,两手抻在沙发上往旁边挪动了一个身位,抓着最重要的王牌,“我现在是一个孕妇,昨天吐了一次,今天还吐了两次。”
“你刚刚说我也不想要孩子,是什么意思?”男人果然没有被她的苦肉计迷惑,条分缕析地找她算账,“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陶然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处倏地往上窜,然后横了横心,“是,我一开始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探一探她在顾淮云那里的底线在哪里。
“是不是跟我奶奶说的话有关?”她的手被男人死死地攥住,“我奶奶要是不跟你说要辞这个总裁,你就偷偷瞒着我把孩子打掉了?”
她以为她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会高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追究她的责任。
她只是想过而已,又没有真的把他的孩子打掉。
“如果我打掉孩子,你打算怎么着我?”
“陶然,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顾淮云阴沉的嗓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翻脸无情也不过如此,陶然也豁出去,“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了就说一声。”
但她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来这里找他,是因为不想他为了自己放弃顾氏总裁一职,是不想他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还有,也想告诉他,他们的婚姻有了结晶,而她愿意破了自己的誓言,给他生下这个孩子。
她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的。
记忆中,他们没有真正地吵过架,之前的争执都是有原因,因为误会引起的。但现在,明明什么矛盾都没有,他为了她跟他爷爷反抗到底,她想说的话不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说这样的话?
“对不起”就在她的唇边,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好像,说了就输了一样。
顾淮云没有再跟她吵,起身,踱到落地玻璃窗边,只留给她一个沉默寡言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玻璃窗外的天太空,他单手撑在玻璃窗上的背影显得过于寂寥。他的头往下垂着,陶然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想什么,但他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这样的顾淮云看起来很脆弱,很无助。
陶然瞬间就心疼了,刚才还计较着输不输的问题,早就被她抛去了。
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男人不为所动。
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陶然又往前靠近一步,巴巴的语气,“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以前,他很好哄的,哄几句气就消了,但现在,陶然没什么底,毕竟她是要把他的孩子打掉,这个事情确实有点严重。
“呐,我先声明啊,我只负责生啊,你来养,我养我自己都费劲。”
陶然看到他的侧颜,线条不再是紧绷着。
“我生啊,真的生的,以后我要是再敢提打掉孩子的话,你就打死我,行不行?”陶然在他面前坚定地竖起三根手指头,就差一句狠毒的诅咒了。
顾淮云的眼风扫了过来。
陶然松了一口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最怕你生气了,真的,你一生气,我就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