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顾淮云终于开腔,“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责任全在我,我在这里向您保证,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我也会好好地照顾陶然,尽快恢复健康。但是离婚,对不起,恕难从命。”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夏寄秋抹了泪,拍着桌子,“你能保证你姑什么时候能不再伤害陶然吗?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年轻,你也有钱,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大可以再找一个,而我呢,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顾淮云垂着眼眸,半晌才幽幽地开腔道,“阿姨,陶然对您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有一点您错了,她对我来说,也是,无人取代。没有她,我的生活也会失去意义。”
顾淮云的话还是打动了夏寄秋,没有再用强硬的口吻说话,“淮云,我当初是相信你能对陶然好,我才放心地把她交给你的呀。”
“我知道,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是我没做好。”
夏寄秋到底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妇人,三言两语就软了心肠,“陶然很乖的,她是我女儿,我最了解她,你别看她不着调的模样,但是她听话懂事,对你也是一心一意。她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呀。”
顾淮云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紧了,脸颊处的咬肌紧绷,垂着的眼眸里兜满了晦涩的情绪。
对于夏寄秋的指摘,他没有一句可以反驳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夏寄秋见顾淮云沉默,还想说些什么,手提包里的手机恰好响起。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陶然的来电,急忙先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
“妈,你在哪儿?淮云呢?”
夏寄秋用眼风扫了一下对面的顾淮云,又侧了侧身,错开了两人面对面的方位,“我们在楼下说说话,一会儿就上去。”
“你们说话就说话,干嘛还要到楼下说话啊。”
都说知子莫若母,可陶然对夏寄秋也是了如指掌,“妈,你是不是怪淮云啊,我跟你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寄秋用的是老人机,习惯将声音调到最大,无疑,陶然的话也都落进了坐在对面的人的耳朵里。
刚说了一通顾淮云的夏寄秋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女儿打肿了,“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管,你睡你的。”
“我不睡,不然你们上来,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陶然当场就在电话里犟起来了。
夏寄秋啧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女儿就是外向,留都留不住。
听不到她妈的声音,陶然换成恳求的语气,“妈,这事怪不到淮云,你别为难他,不然我会心疼的。”
顾淮云的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连眼神都僵直在那里。
“妈,这两天都是淮云没日没夜地照顾我,你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别再说他了好不好?”
夏寄秋受不了陶然这一声声的诉苦,说得好像她是多恶的一个人一样,没好气道,“知道了。”
说完,夏寄秋就挂断了电话,低低地骂一声,“没良心的东西。”
“走吧,上去吧,免得陶然又担心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夏寄秋将手机砸进手提包里,重重地拉上拉链,连看都没再看一眼顾淮云就往外走去。
夏寄秋走得急,也走得心不甘情不愿,顾淮云连句好话都没来得及安慰,叹声气,只能跟在后面一同回病房。
从西餐厅出来,正要往住院部走去,顾淮云的眼神突然瞥见住院大楼转角处的一个身影,脚步倏地停住了。
刚才只是一晃而过,等他定睛看清后,对着身边的下属打了个招呼,自己兀自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顾世铭是等到人还离着他十几米远的时候才发现的,并未有激动或是惊讶的神色,而是接着抽没抽完的烟。
顾淮云走到他的身边,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道,“前两天不让你进去见她,是没那个心情,孩子突然没了,一时承受不住。”
顾世铭沉默着咬着烟,须臾,烟头的那点猩红才重新亮了起来。吐出嘴里的烟雾,顾世铭哑着声回道,“没事,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淮云的眸色一沉,倒也没有隐瞒,“人是缓过来了,但身体还没痊愈,还要养一段时间。”
“医生怎么说?她的身体能恢复好吗?”
顾世铭焦急了,但他却没发觉,顾淮云默不作声地压下心底的烦躁,说道,“恢复不了也要慢慢养好了,她还年轻,以后多多锻炼,再注意合理饮食,应该没什么问题。”
“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她受伤?”顾世铭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但他还是讲出来了。
孩子没了是她和他哥的事,说到底,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理智告诉他,他的关心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因为有人会在她身边照顾她,陪着她,完全不需要到他。
但他的情感逼着他怎么割都割不断他对她深深的牵挂。
她受伤了,她流产了,她怎么样了,她好不好。
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他想见她一面,想亲眼看她一面。
不求什么,只要让他看一面就够了。
而这一面,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对不起,陶然这次流产我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
顾世铭错愕地看向顾淮云,木讷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怪你……”
“要上去看看吗?”顾淮云打断他的话。
“嗯?”顾世铭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低着眉笑了笑,“不了,等以后再说吧。”
闻言,顾淮云转身准备离去,又被顾世铭叫住,“哥,这次你不能再放过顾温蔓了,那年你是命大,没找她算账,这次居然又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我知道怎么做,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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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云回到病房前,陶然坐在病床头已经用眼神往房门外找了好几圈了。
“妈,你不是说你们一起上来的吗?人呢?”
夏寄秋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怕人丢了不成?兴许是上厕所去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不久,陶然在望穿秋水后终于看到了人。
“怎么去这么久?”
顾淮云:“在下面碰到阿铭了。”
“顾世子?”顾世铭来医院找过她还被拦住的事,陶然并不知情,疑惑道,“他怎么来了?来了也不上来看看我。”
“你现在这样,他上来也不太方便,等出院回去后再说。”顾淮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醒来了?”
“嗯,睡不着。”陶然拉下男人的手,“今晚我妈在这里陪我,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男人不为所动,说道,“我让人在医院外的酒店订了房间,阿姨今晚暂时先在酒店里凑合一晚。”
他话里的意思还是要留在医院里陪她。
夏寄秋立即说道,“不用订酒店,给我搬张简易床,对付一晚,能睡。”
“妈,你不用给他省钱,”陶然一言中的,“顾老板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
“说什么话,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就你这样,怎么过日子?”夏女士随时随刻开启教育女儿模式,“钱都是能省则省。”
顾淮云听到夏寄秋的话,心有一瞬的动容。
他像是明白陶然心肠软的性格是遗传谁的了。
刚才还要他和陶然离婚,一转眼的功夫,又训起陶然要好好过日子。
“阿姨,晚上你去酒店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我还要去公司一趟。”
后来,夏寄秋还是被顾淮云让人给送到酒店去。
等人走后,顾淮云拿了睡衣到洗手间里洗澡。
洗完出来,擦着头发,见陶然还坐在床头发呆。
“顾老板,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现在呆在医院里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顾淮云想要她多留两天,她便随了他的意。只是有一点,她住院一天,他也要陪在医院里一天。
连她妈陪夜都不行,一定要亲自陪着她。
“想回家了?”男人刚洗的澡,一身的清爽,连浓郁的眉毛都被打湿,变得柔和了不少。
“嗯,”陶然伸手拍了拍床面,让人坐到她的身边来,“反正在医院也没什么用,还浪费资源。”
陶然接过白色的毛巾,帮他擦头发,“哪有人小产还要住这么久的院,说出去肯定被人笑话。”
顾淮云垂下脑袋,方便她擦头发,“谁要是敢笑话你,你就怼回去,老子钱多,烧得慌,你管得着?”
陶然笑开了花,攥起拳头就砸男人硬邦邦的肩头,“顾老板,做人能不能不这么嚣张?你这样要是没被人追三条街打,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