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清醒,他却说出能让他们的关系万劫不复的话来。可是,说他醉了,他却又好像听得懂陶然说的话。
顾世铭被酒精麻痹过的双眼是意外的澄澈、干净,一尘不染,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淌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又无端地勾着人的心魂。
她的心里突然衍生出一种罪恶感,好像这样对他,太残忍。
“住院的时候,是我不想见任何人。那时我的孩子……突然没了,我没心思,不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明白了吗?”
“我明白。”陶然没捂紧他的嘴,顾世铭的声音也能出得来,“我明白……我和你,什么也不是……”
陶然的眼眶突然被他的这句话烫红了,“……”
白忱过来,揽住顾世铭的肩头,“走吧,弟弟,我送你回去,你喝多了。”
“等一下,等一下,”游斯宾大着舌头,推开身边的人颠簸过来,“什么意思?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斯宾,斯宾。”白忱挡在游斯宾面前,“别闹。”
游斯宾盯着陶然的脸,直逼过来,“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背着我兄弟做什么了?”
陶然冷着脸,撇开目光,“我没有。”
游斯宾质疑地看着她,白忱一阵推搡也没推开喝醉酒的游斯宾,“你最好没有,我兄弟为了你连命都能豁出去,你要做对不起他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斯宾!”
“老游!”常平忍着头痛欲裂,克制着保留了一点清醒,“别闹事。”
游斯宾跟常平说道,“老顾把我狗儿子抢走,就为了哄她开心。”
陶然咬紧了后牙槽,忍着游斯宾的冷嘲热讽,就因为他是顾淮云的好兄弟。
“够了,可以了,斯宾。”白忱的脸色沉了下来,指着身边的黑色西装男人说道,“你们两个帮忙一下。”
“别动我,我话还没说完。”游斯宾耍起了酒疯,撞到顾世铭面前,“你,你来说。”
“要说什么?”
一道清冷的嗓音冷不丁在楼梯处响起,打断了一群人的争执。
陶然应声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俊挺的身影晃悠悠地踱步过来。
见到顾淮云,游斯宾手指着陶然先开了腔,“我在说她,她要是给你戴了绿帽子……”
“噗!”
场面失控就在于顾世铭给了游斯宾一拳。
“你他妈的放的什么屁?她也是你能说的?”顾世铭还要再揍游斯宾,但左右被人架住,拖着往后。
“老顾,你看他!他看上你的女人了!”游斯宾捂着被揍的地方,冲着顾淮云嚷道。
这句话一出,常平的酒被吓醒了一大半,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白忱。”
白忱眼皮一跳,应道,“哥,什么事?”
“你带斯宾回去。”
“老顾!”游斯宾吼了起来。
“闭嘴!再逼逼老子炖了你的狗儿子!”
不错,这也没算醉到家,还知道用他的狗儿子威胁。
“好,算你狠。”游斯宾咽下一口恶气,谁叫儿子在人手里。
聚会也不算是不欢而散,陶然知道酒醒后,他们还是好兄弟。但她和顾世铭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也不能单纯地装作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走后,小洋楼里恢复安静,只有余秀钦在收拾碗筷的声响。
“在想什么?”顾淮云低声问她。
陶然抬头看他,“你怎么起来了?”
顾淮云抓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指关节上不断地摩挲着,“我看你一直不上来,我只好下来找你了。”
“头疼吗?”
男人的眼眸深邃,但很亮,好像倒映着一片璀璨的星光,“疼,很疼。”
陶然抚摸着他的侧脸,“那现在上去睡一会儿?”
“好,你陪我。”
“好。”
关于刚才游斯宾说的给他戴绿帽子的事,陶然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喝醉,一句话都没有问她。
顾淮云这一觉睡到天暗了都还没醒,陶然核对完服装厂里的订货单和出库单后,又在庭院了走了半个多小时。
远处的山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墨色,天际有一群鸟飞过。
静静等着那群鸟飞远,再也看不见时,陶然走回楼里去。
“太太,什么时候吃晚饭?”
陶然没什么胃口,回道,“阿姨先回去吧,我等顾老板醒来再一起吃。”
“那我等一等吧。”
陶然笑道,“顾老板今天喝了不少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余秀钦最后妥协道,“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陶然给人送到门口,关上门后,返身回到二楼。
二楼的卧室里,顾淮云还在睡,陶然没打扰他,起身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摆着几口大纸箱,里面大部分都是顾淮云的,都是从半山别墅搬过来。
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这些书到现在都被耽搁着,还没整理好。
陶然发现他是真的很爱看书,文学、历史、哲学,各类的书他都有涉猎。
他的沉稳睿智找到了最好的解释。
闲来也是无事,陶然将书籍一本一本地搬到书架上。
他的书多,书房的装修也很简单,除了一张书桌外,三面墙都做了顶天立地的大书柜。
纸箱里的书早已分门别类地归置后,她就一个纸箱一个纸箱地整理。
最后一个纸箱里的书明显有点年头,有些书甚至还是线装书。陶然知道这些书的珍贵,整理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刚将好几本线装书放置到书架上,陶然回身正要重复刚才的动作时,发现纸箱里的书面上躺着一封信。
信封是很古老的那种黄色信封,没有任何的特色,但信封的封面写着“to陶然”。
写给她的信?
什么时候写的,怎么也不给她看?
既然是写给她的,陶然不疑有它,顺手拿了起来。封口没有黏上,她的手指一划,就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和信封一样的是,信纸也是很简单的白底红线的格式,纸质僵硬、酥脆。
当信纸上刚毅遒劲的字撞入她的眼帘时,陶然没有一点点的心理防备。
“陶然:见字如面。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顾淮云,是阿铭的哥哥。”
“今年二十四岁,身高187厘米,体重68公斤,健康状态良好,目前正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念硕士研究生。”
陶然心生疑惑,急急地接着往下看。
“你应该是不认识我,所以给你写这封信,是我唐突了。但我写这封信,是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还记得三年前,你在我家时的初次相遇吗?我想你大概是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而且记得很深刻。直到现在,依然无法忘却。”
“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话不可理喻,但是我还是恳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了解你、照顾你的机会。”
“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并非心血来潮,也非一时玩笑,而是真心诚意,这也是我考虑很久的结果,至少考虑了三年。”
“我知道你现在年纪不大,我们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异,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尽快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盼等你的回复。”
一封信,不长,陶然很快看完了全部。
看完后,她的脑子被放空了一样一片空白。
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无疑,这是一封表白信。虽然信里并没有明确的字样说明他要追求她。
捏着信,陶然努力地回忆着他们的初次相遇。
可是,不管她怎么绞尽脑汁,发现都是徒劳无功。她根本就记不起当初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忘却的场景。
那天相遇时,她在做什么?而留给他抹不去的回忆又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封信,明明是写给她的,又为什么没有寄给她?
陶然着急地寻找写信日期,发现那时她刚和维扬交往没多久。
如果寄给她,大概也是没有用的,她绝不可能会答应顾淮云,因为那时她的眼里只有一个维扬,容不下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去年他们领证后,甚至是他们已经确定了相爱的关系后,他都没有告诉她这些?
拿着信纸,陶然失魂落魄地走到卧室。
“起来,你起来,别睡了。”
男人没有睡得不省人事,几乎是她刚叫完,他就醒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顾淮云的眼里还有通红的血丝遍布。
陶然在他面前抖了抖信纸,质问,“这个,这个是你写给我的?”
等他看清陶然手上的东西后,男人紧张的神色稍微舒缓,用气声一笑,“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虚惊一场后,男人准备闭上眼继续睡,却被陶然揪住了领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男人闭着眼笑,“你不会自己看?”
“我看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体被她摇晃着,顾淮云不得不睁开眼,叹口气,“这是一封情书,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