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季博愣愣地看着顾淮云。后者只是朝他点点头示意,又径直看向站在后面的廖雨晴。
比起两人尴尬又窘迫的模样,常平则是一脸意外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搞不定。”
顾淮云转过视线看他,说得不咸不淡,可惜彻底伤透了常平的心。
为了给表兄妹腾一个说话的空间,大热天,常平和季博钻到隔壁沙县小吃店里蹭冷气。常平被迫点了一份拌面,季博则要了一份扁肉。
再次见到顾淮云,廖雨晴比想象中冷静,“常律师都和我说了。”
顾淮云点头,喝了一口摩卡,抿抿嘴,“这是我和姑姑之间的事,但伤害到你,无可避免,我也没想过推卸责任。你要恨我就恨,但别拿自己的前途赌气。姑姑现在没有能力保你上好的学校。”
她的这个大表哥从来没有把她当一个孩子看待过,总是尊重她的意志。
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他站到这样一个对立面去。
“我没恨你,季博也跟我说过了,这件事是因我妈而起。”廖雨晴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哽咽,“但我妈也因为你们和我爸离婚了,接下来还要坐牢。我们的家散了,没了。”
眼泪从女孩的脸上无声地滑落下来。
只有在廖雨晴面前,他无话可说,愧疚和自责像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喉咙,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是表哥对不起你……”
“表哥……”
廖雨晴坐在顾淮云面前,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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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陶然预约了到省立医院妇产科做复查,起得早了,在楼下和边总逗了一会儿。
上周,因为天气渐渐炎热的原因,陶然怕边牧犬热得难受,趁狗睡觉的时候,拿个剃毛机把它全身的毛都剃个精光。
边牧犬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毛没了,顿时抑郁了好多天。
“边总,理一下我嘛,理一下我。”陶然拿着一条牛肉干当诱惑,巴结傲娇的狗。
边牧犬瞄一眼,头又垂下,娇贵地合上眼皮。
“别这样,边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不是?而且啊,你看,你现在这样也是帅得不要不要的好不好?”
陶然将牛肉干怼到边牧犬嘴里,“吃嘛,边总,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能亏待自己是不是?”
“太太,边总一般是八点以后吃早饭,现在还早哩。”余秀钦现在对这条娇滴滴的狗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顾淮云从楼上走下来,“一会儿还要去医院,还不快去吃早饭,整天跟条狗也能吵吵闹闹。”
“太太是小孩心性,天真无邪。”余秀钦帮忙说话。
陶然拿着牛肉干在狗头上戳了戳,气呼呼地说道,“行,看你能斗气斗到什么时候,以后你的零食全都没了。”
边总果然是边总,沉得住气,居然无动于衷。
陶然坐到餐桌边,“你不用去啊,反正是复查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男人勾着咖啡杯的把手,视线全神贯注在平板电脑上,慢条斯理地开腔,“没事,我陪你去。”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美式衬衫,咖色的西裤,垂直感很好,包得他的腿非常修长。
陶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货真的太养眼了。
“行吧,你要想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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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照旧是有人安排,她只要跟着人走就可以了。
妇科常规检验和白带检验很快就完成了,但b超需要在膀胱充盈的情况下完成,陶然只能拼命地灌水。
其实流产后一周她就来医院做过检查,当时检查结果是一切都是正常的。
顾淮云坐在等候区,视线垂于手机上。哪怕是在医院这样杂乱的环境里,他也是悠闲的做派。
雪白的衬衫被他宽阔的肩头撑起,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紧。咖色的西裤褶裥笔直,裤脚下露出一截同色系的中筒袜。
陶然总会被他腰腹那段吸引走注意力。
那里有她最喜欢的八块腹肌,还有翘臀。特别是被合身的西裤包裹后,更显出几分内敛的性感来。
陶然突然想起,这两天好像刚好满一个月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是,禁房要禁一个月。
但她想更多的是,调理好身体后再给他生育孩子。
想起一个月前孩子流产后,他各种疯狂的举措,她的心里有说不清的触动。
就在她望着他出神时,男人刚好抬头,视线转了转,最后定格在她的身上。
陶然握着护士给的一次性水杯,急急埋下头去。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太过灼热,她一下子接不住。
她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越是和这个男人相处久了,就陷得越深。
他的柔情,他的深情,犹如一片漆黑的海,永远都窥测不到它到底有多深。
从他的目光中逃走后,陶然知道他没有转移开视线,一直看着她。这种注视让她的心跳迅速加快,却又无所适从。
她只能做点事来缓解这种心猿意马的情绪,抓着纸杯一口气往下灌。
太急,水流呛到呼吸道里去了。
一定被他看见了她这副愚蠢又尴尬的模样,陶然背过身去,压制着咳嗽。
一只手覆上她的后背,并给她轻轻拍打时,陶然才知道他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了。
“喝水也能呛到,喝慢点。”男人揶揄道。
陶然的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咳嗽咳的,还是因为被他看了笑话。
从他的角度看,顾淮云看到纤细白嫩的脖子浮出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耳朵的颜色要深一些,接近于胭脂红。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在想什么,嗯?”男人帮她顺着背,问得似乎很是漫不经心。
暂且忍住咳嗽,陶然坚决否认,“哪里一直盯着你看?你别含血喷人。”
男人抬手,捏住那段白嫩嫩的脖颈,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在想那种事?”
“砰!”
感觉有什么东西炸了。
原本耳边还有清晰的交谈声、机器叫号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现在全都模糊成一团呜鸣声。
心跳已然失去了规律。
男人不依不饶,用滚烫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脖颈上,看得出心情愉悦,“不回答,嗯?那就是了。”
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说不是,这样丢人的事情怎么能承认?你一口咬死说不是,他没有证据,能拿你怎么办?难道还能爬到你脑子里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哑巴了一样,到最后她都没能说出话来。
“晚上回去满足你,别担心。”
“……”
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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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来拿着吧。”
“好。”
沈钰迈着极其缓慢的步伐。炎热的夏天,她还穿着长袖长裤。只是她太瘦了,袖口里看起来空荡荡的。
“妈,你在这里坐着,我拿到窗口那边去做检验。”
沈钰气若游丝般回道,“好。”
扶着沈钰到一边的连排椅上坐下,又帮忙把她的衣领整理好,维扬才拿着标本走到检验窗口。
维扬刚走没多久,突然有人在叫她。
“阿姨,是你吗?”
陶然站在一旁有看了一会儿了,但她还是无法准确地认出面前这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就是维扬的母亲。
沈钰的视线从维扬离去的方向慢慢地转移了过来,等她看清来人后,枯槁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笑意来,“陶然?你怎么来这里了?”
“嗯,我来做检查。”
她和沈钰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
但不管多久,不过一两个月未见,沈钰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整个人瘦骨嶙峋,病入膏肓的神态,犹如灯尽油枯。
“阿姨,你的病没看好吗?”
不说她是维扬的母亲,就是一个相识多年的人变成这样,都会诧异,也都会替她的健康担忧。
沈钰虚弱地笑道,“没事,阿姨的病就这样,没事,孩子,你去忙你的吧,去吧。”
沈钰的手挥了挥,像在驱赶着陶然离去。但就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她做来也是吃力,只动了两三下便气喘吁吁。
陶然上前一把握住沈钰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很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维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陶然感觉到沈钰的手想往回抽,但她实在是太虚弱,连抽回的力气都没有。
知道老人的意图后,陶然不动神色地将她的手放回在她的大腿上。
“阿扬去前面了,一会儿就回来。”
闻言,陶然举目向前方一排的检验窗口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维扬的身影。
“没事,阿扬一会儿就回来,你忙你的去吧。”
沈钰话语中的有很明显的拒绝之意,陶然转回头,心生了然,“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多多保重。”
就在她转身离去之际,沈钰突然又急急叫住她,“等一下。”
陶然不明所以,站定了看着沈钰。
“你、你……”沈钰落在陶然腹部的目光惊诧,“你……”
陶然也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丝隐隐的苦笑后直接道别,“阿姨,没事那我先走了。”
在沈钰回过神前,陶然只留下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