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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因为这一眼,该是诀别
    顾淮云明知故问,“没事干嘛天天给你打电话,是吃太饱闲的吗?”



    “可不是闲的嘛。”莫非轻声一笑,顺着顾老板给的台阶顺溜地往下走,“还不是天天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做事。”



    顾淮云的态度捉摸不透,“要太闲了就让他自己找点事情做。”



    莫非见委婉隐晦的说法没戏,索性就替季博求起情来,“要不老板,你就让他回来吧,给你开开车也是好的,没必要跟他置气。”



    “再说吧。”



    顾淮云还是不肯松口,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松口。



    正如莫非说的,没必要跟他置气,但他就是意难平。



    于情于理,季博都没有背叛他的理由。



    但他就是背叛他了。



    车行到南七里,已经是过了11点。



    莫非快速下车,走到副驾驶室旁,打开了车门,“老板,到了。”



    顾淮云神色疲倦,捏了捏山根,踏出了大奔,“这么晚,辛苦你了。”



    “不会,老板,我送你进去。”莫非要去扶顾淮云,被顾淮云推开,“很晚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车开慢点。”



    令顾淮云没有想到的是,半夜11点多,陶然并没有在家。



    顾淮云的酒立即醒了一半,随即拿出手机拨打了陶然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陶然有哭腔。



    顾淮云开门见山,“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省立医院。”陶然吸了一口气,“维扬妈快不行了,我来见她最后一面。”



    末了,为了让男人放心,她特意交代,“唐先生也跟我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接你。”



    和顾淮云结束通话后,陶然依然坐在病房外的联排长椅上,眼圈还是红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生命的逝去。



    接到顾淮云不回来吃饭的电话后,她和余秀钦两人一起吃的晚饭。饭后没多久,突然接到了维扬的来电,说是他妈快不行了,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匆匆换下居家服,赶到省立医院时,她的脑子还是发懵的。在病床上,陶然见到了沈钰。



    当时沈钰还是处在昏睡状态,面容就像一张泛了黄的白纸,同时又是枯瘦的。



    原本伏在病床边哭的廖润玉见到她的出现,立即指着她质问维扬,“她来干什么?嗯?什么意思,维扬?”



    维扬是怎么回答廖润玉的,她没在意,她只是看着沈钰,心想,原来人是这样走的。



    挺好的。



    安安静静地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无休止的病痛,也没有无休止的牵挂。



    死了痛一时,但活着,也是烦恼不尽、苦海无边。



    既然是要走了,那就走吧。



    夜晚的医院冷清得不近人情。



    陶然没想到沈钰醒过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是她。



    “阿姨,我在这。”握着沈钰的手,陶然哽咽出声。



    沈钰已经摘了检测仪器还有氧气面罩,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只有不停起伏的胸腔犹如一口旧风箱,艰难地往外冒气。



    “阿扬……”



    沈钰的另一只手伸向半空中,很快就被维扬紧紧抓住,“妈,我在……”



    刚出声,便有泪从维扬的眼眶里砸下来。



    沈钰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阿扬,妈要走啦……你们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吵架……”



    “妈……”维扬向前一扑,抱住沈钰,失声痛哭,“妈,你别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阿扬,听话啊……”沈钰“呼呼”地大声喘气,“有陶然陪着你,不要怕……”



    “妈……”维扬头栽在沈钰身上,已然是泣不成声。



    沈钰醒来的时间很短,没多久又陷入昏迷中。蜷缩成一团的身形和出生时的婴儿别无二致。



    她知道沈钰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神志混乱,对于沈钰的临死前的嘱托也是将错就错。



    “妈,妈,你睁眼看看我,我才是你媳妇啊,妈!”廖润玉从病床的另一边扑了过来,“妈,你睁眼看看我,我是润玉啊。”



    维扬还伏在沈钰身上,哭声停止了,但陶然看到他的肩膀,只穿着一件单薄t恤衫的肩膀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悄然退出病房后,陶然接到了刚从酒会回来的顾淮云的电话。



    他说来医院接她,陶然便坐着等人来,来带她回去。



    陶然坐在座椅上发呆,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房门轻声开合,维扬走了出来。



    “阿姨睡着了?”陶然抬眼,心跳得很急。



    现在,沈钰就差一口气了,至于什么时候断,谁也不知道,但谁也不想看到她真的就没了这口气。看到维扬出来,还以为沈钰走了。



    维扬坐到她的身边,双手狠狠撸了几下脸,“嗯。”



    两人静坐良久,陶然才捡起嘶哑的嗓音开腔道,“阿姨走了,对她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你要看开一点。”



    “嗯。”维扬的情绪比起在病房里要平静得多。



    之后,两人又是相顾无言。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维扬,“谢谢你能来医院见我妈最后一面。”



    陶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脸来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姨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维扬的眼神放空,怔怔地往她身后的长长走廊望去,失神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垂下了眼眸。



    “阿姨都跟我说了。”陶然看着维扬,“她也跟我说了你跟我分手的原因。”



    维扬的身体一僵,握成拳的双手渐渐收紧,嗓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分手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维扬,你真正对不起我的是你把我瞒得好苦。”



    闻言,维扬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头,眉眼一如从前那样清隽雅致,但又多了一味痛苦埋藏在眼底,“那时我别无选择。”



    “你知道吗?被你甩了之后,我差点走不出来,我甚至连死都想过。”



    陶然句句泣血,维扬无言以对,只能又一次将头颅垂下去。



    “如果没有顾淮云,我可能会恨我自己恨一辈子。”陶然用手背拭了一下鼻尖的泪珠,“我以为你不要我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才会跟我分手。”



    “不是,你很好……”维扬无力地摇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哽咽。



    陶然似乎不接受维扬的说辞,“你应该跟我说清楚,那样我也不会那么痛苦。你跟我说一声,我也肯定会同意分手的。”



    维扬找不到一句可为自己辩驳的话,“然然,是我伤害了你,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你也对不住你自己!”陶然质问道,“我们在一起五年,就算不做男女朋友,但你在我心里还是最重要的。这么大的事你不该瞒着我,不该自己一个人扛着。你看看你,你把自己累成什么样了?”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现在我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什么都晚了不是吗?我曾经还、还怨了你那么久,恨了你那么久……”



    “然然……”维扬的心头也是酸楚的。



    和她分手,放弃她,无异于是从他心头生生地剜去一块肉。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是宁愿自己去死,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陶然掩面而泣,维扬忍着悲恸,犹豫过后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别哭,别哭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维扬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然然,别哭了,你知道我最怕看你哭的。”



    像曾经的无数次,她一哭,维扬就一筹莫展,只能求她,“你一哭我的心就乱了。”



    陶然的哭声终于收住,只剩下低低的抽噎声。



    病房的过道上,离着两人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老板……”落在后面的莫非紧追着顾淮云的步伐,视线不小心瞥见前方拥在一起的两人,立即停驻脚步。



    顾淮云也是驻足不前,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一般汹涌的情绪,只是谁也没看见。



    但又很快,他迈动脚步,走了过去,“陶然。”



    两人同时都被这一声呼唤惊醒,维扬的反应先她一步,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拥在陶然肩上的手。



    “你来了……”陶然的眼睛还是湿的,表明她刚刚哭过。



    顾淮云朝她伸出手,“嗯,我来接你回家。”



    陶然很自然地接住他的手,被他带着站了起来,然后落入了男人的怀里。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宿命。你这样,维先生只会更难过,听话,嗯?”



    “嗯。”在顾淮云的面前,陶然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不哭了,我现在进去和阿姨说一声再见。”



    “好,去吧。”顾淮云松了手去。



    沈钰已经没有意识,但陶然还是想好好道个别。她有预感,沈钰应该是撑不过今晚。



    廖润玉见到陶然又来,哭红的眼睛恨恨地瞪着陶然,却又看到房门口站立着的男人,立即从陶然身上收回视线。



    “阿姨,我先回家去了。你不用担心维扬,我们会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手在老人稀疏却很柔软的白发上轻轻抚过,陶然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容颜,像是要永远地铭记住。



    因为这一眼,该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