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你爸爸说得没错,让房子烂尾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妈妈知道你很难,但是难也要接着往下做。我们金家不能被人逮着尾巴说我们在外面坑蒙拐骗别人的钱。”
金禾杰的额角青筋暴涨起来,“伤天害理?坑蒙拐骗?妈妈,现在是我蒙受巨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怎么跟你妈说话?什么态度跟你妈说话?”金柏磊看着金禾杰冷声道。
金禾杰坐不住,站了起来。李静怕父子俩起冲突,忙从中调和,“不是资金链断裂了吗?柏磊,你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先帮孩子度过这个难关?”
金柏磊面色暗沉,却没回答李静的这个问题。
金氏黄金进入安城不过三年,在这三年里,一直都处于扩张的状态,钱都是投进去,根本没见盈利。
几年前他拿出十亿给金禾杰当启动资金就已经是把他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都搬空了。
现在哪里还能再凑出资金去填金禾杰的这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
对于李静的期待,金柏磊说得模棱两可,“我再想想办法。”
和金柏磊做了二三十年的夫妻,李静知道金柏磊应该也是束手无策,但金禾杰不懂,在他看来,他爸爸这是放任不想管他的死活。
他不相信偌大的金氏黄金会拿不出钱来周济他一下。
“还能想什么办法?全国楼盘烂尾的还少吗?那些烂尾的开发商两条路,要不跑路要不就跳楼,一了百了。”
金柏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金禾杰似乎有点陌生,他难以相信这些话竟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好高骛远,心比天高,不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嫌做黄金赚得少,非要跟着别人去做房地产。”
金柏磊这些话无疑是把金禾杰最后的脸面都揭下了,金禾杰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里阴鸷的戾气也越积越浓。
“我失败了,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我要是成功了,你就不是这么个说法了吧。人啊,就是这样现实,哪怕是父子之间也是这样。”
李静插话道,“你爸爸说的哪里不对了?我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叫父子之间也是这样?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是,爸爸说的都对,我就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人,我没本事,所以我开发的楼盘才会烂尾。我比不得有些人,开发的每一个楼盘都能赚得钵满盆满,我这样说,你们高兴了吧。”
金柏磊压下眉骨,锐利的眼神从金丝镜片后穿透过来,“有些人是哪些人?”
金柏磊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像妹妹一样蠢吗?”
李静听完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有些事不过是她自己掩耳盗铃罢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妈妈,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被人拿来做比较,说我不如别人。所以,从小到大,我都要做到最好,最优秀,让人无话可说。你们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表面,却没看到我痛苦挣扎的过程。现在我没做成,你们就劈头盖脸地指责我心比天高。”
金禾杰不肯正面回答她,李静却是隐隐感觉到有些事他应该是知道了,“小杰,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怎么,妈妈是怕我知道了什么事吗?”金禾杰翘了翘唇角,问道。
“你妈妈她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事会怕被你知道?你小小年纪,心思不放在正途上,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金柏磊喝止他。
“不怕我知道,那你们瞒了三十年?”金禾杰面部现出诡异的笑,“爸爸,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妈妈居然在你之前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你混账!”金柏磊猛地站起身,将茶杯砸在地上。
李静面无血色地坐着,一动不动。
“当年的事,你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评判?!”
李静置身在父子俩激烈的争吵中,恍惚间想起了顾淮云。他也一早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她的身份,对她的怨恨也许有,但自始至终没有对她有半分的轻蔑和嘲笑。
在这个世上,最该嘲讽她的人没有嘲讽她,而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的孩子却对她冷嘲热讽。
李静突然站了起来,思绪也回笼,听到了金禾杰的话,“一样是妈生的,顾淮云可以把顾氏集团做到行业标杆,我建的房子却烂尾了,你们可以尽情地嘲笑我,我无所谓!”
“对于顾淮云,我,没有做过一天当妈妈的责任,所以,这辈子我们都不会是母子关系。他只不过是借着我的肚子来到这个世上而已。而你,小杰,你是我和你爸爸第一个孩子,我们最爱的孩子。”
李静的脸上缓缓流下眼泪来。
“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每一个父母都是这样的,不管你有没有成就,哪怕你再平凡,再普通,你也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们怎么可能会嘲笑你?你开心,我们比你还开心,你难受,我们比你更难受。”
金禾杰面有难堪,却没有可以反驳的话语。
李静像是厌倦了一般,脚步缓慢地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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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是安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在这里,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人世间最奢靡的快乐,最无度的享受。
和金柏磊、李静不欢而散后,金禾杰驱车来到了“天上人间”娱乐会所。
车刚到,会所的经理眼尖地认出人来,立马笑脸向前。
在这里,天天都有安城有钱有势的人出没,金禾杰的家世只能算一般,但奈何他出手阔绰,比那些真正的暴发户还要大方,所以金禾杰成了顶受欢迎的人。
金禾杰被迎进了一间贵宾包厢。房间呈半圆形,哥特式装修风格,豪华奢侈。欧式沙发三面摆放,坐了几个红男绿女。
“禾杰,来了?”中间那个年轻人,穿着白西装,松开女伴,朝他招了招手。
金禾杰勾勾唇角,单手抄兜,身形松松垮垮地走了过去。
左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穿着一件刺绣黑色短袖,右手露出一整条的花臂,领口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圈刺青,笑道,“这一段时间金老板都去哪里发财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金禾杰听了,但笑不语。
右边沙发上的男人相较而言,文雅了许多。短头发,衬衫、西裤、皮鞋,手上戴着一只劳力士手表。
但说的话却是不伦不类,“那个,晓丽,过去陪你金哥喝两杯。你金哥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爽啊。”
被点名的那个女生一头曲柳似的长头发,穿着紧身的白色连衣超短裙,先是看了一眼金禾杰的方向,然后是不紧不缓地起身走到金禾杰的身边去。
那样凝滞的动作多少带着一点不情不愿,而在金禾杰看来,这不仅仅是不情愿,更多的是对他的怠慢。
以至于这个被称作晓丽的女人刚落座,他便讥讽,“不愿意玩还敢出来卖?”
女人面有愠色地直接看着他,“请你放尊重一点,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出来卖的。”
在金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来这里就是来泄火的,却没成想,刚来就被人添了堵。
金禾杰的眼里蒙着一层不近人情的寒冰,“怎么,来这里工作还想当贞洁烈女?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嗯?”
左边穿黑色短袖的朝名叫晓丽的女人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把金哥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好处。”
那女人很刚烈,虽然不再出声,但冰冷的脸色摆在那里,任谁看都觉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金禾杰的怒火几乎就在那一刹那就完全控制不住,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往后扯,“你跟谁嚣张?跟谁横呢?”
女人被打得猝不及防,但她却没叫出声,愤恨的眼神倾斜着射在金禾杰脸上。
不仅女人都没想到金禾杰会直接出手,就连来寻欢作乐的三个同伙也是始料未及。
离他最近的白西装忙劝道,“她是这两天刚来的,还带着傲气呢,来,小美,你过去陪金哥。”
金禾杰抓着女人的头发不撒手,“傲气?行,老子今天就来灭灭她的傲气。”
“放手!”女人的头皮被拽得疼了,最主要的是这种姿势在她看来很屈辱,“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报警?”金禾杰不但没有受到恐吓,反而起了兴致,“去报,来,手机给你,你去报一个给老子看看。”
“晓丽。”一旁叫小美的“公主”低声说道,“不要犟,快跟金哥赔个不是。”
晓丽说的报警,多少拂了几个男人的面子,也扫了他们的兴。都是成年人,来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谁还想一尘不染地全身而退?你要是嫌这里脏,那不就等于嫌他们几个脏么?
“唉,我说你们这些人,赚钱就这种态度?”黑色短袖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们以为哥几个是冤大头,还是钱多人傻啊?哥几个来这里是花钱找乐子,不是花钱找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