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斯宾的体能超负荷,他的目光却跟着杨子芮一直到厨房。
他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心脏的地方被填充得满满当当的,但又有点酸,有点疼。
常平说他中了杨子芮的毒太深了,根本无药可救。
他也说不清,遇见杨子芮到底是劫还是缘,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哪怕他爱了她十几年,哪怕他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痕,最后成了这副多走两步都要喘上三喘的猪模样。
杨子芮端着一杯水过来,“喝了吧。”
游斯宾又看到她放下水杯后,拿着一只超大塑料袋,开始将沙发上、茶几上,还有地面上的零食统统砸了进去。
“子芮,子芮……”
杨子芮忙碌不停。
“你别忙这些,明天会有家政人员过来清理。”
下一秒,杨子芮倏地转过身来冷冷地瞪着他。
游斯宾缩了缩脖子,避开了杨子芮的直视。
在他低下头后,杨子芮的眼神慢慢变得温和,心疼和难过的情绪也纷至沓来。
她知道自己依然能拿捏得住这个男人,是因为她在他心里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违抗她说的每一句话。
只要她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老实。
他爱她何止是低到尘埃里去?
杨子芮继续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薯片、坚果、话梅,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今晚我不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好长时间偌大的客厅都是寂静无声的。
其实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她还真没什么底气能在这个房子里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毕竟他们早已离了婚,早已分道扬镳。
她知道游斯宾误会她和凌霄在一起,但她就是不想解释,她就是要让这个误会系在他的心里,打成一个死结。
杨子芮等不下去,径直走到游斯宾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说我今晚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游斯宾扬着头,表情木讷地看着她,似乎很迷茫。
杨子芮揣度不出他的态度,蛮横的口吻说道,“怎么,我不能留下来?”
游斯宾终于魂魄归位,“不是说你不能留下来。你别忘了,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还是你的名字。”
杨子芮面色转圜,点点头,“然后呢?”
“子芮……”胖了的游斯宾看起来很憨,特别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晕头转向的小动物,“你不用管我,你要是留在这里,那个姓凌的会不会……”
“我没有和凌霄在一起。”杨子芮转开了身子,语气别扭,“不管你信不信。”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不懂吗?
见游斯宾没出声,这下杨子芮真的气恼了,她倏地转回头来,却是呆愣住。
她看到游斯宾哭了。
眼泪静悄悄地从他的眼角沿着鼻翼滑落下来。
杨子芮鼻头一酸,侧过脸去。情绪压制了几分钟时间才压了下去,她从茶几上连抽了好几张抽纸回到游斯宾身边,再将抽纸统统甩在他的脸上,“把眼泪擦了。”
游斯宾抓了一把抽纸,胡乱抹了几下。
从她这个角度俯视,能清楚地看到游斯宾山形的肚子,上半身跟堵厚厚的城墙一样。
想当初,他虽然混账,但相貌和身材却是无可挑剔。除却他游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人模狗样的外表也是他能勾引一个又一个不管是未婚还是已婚女人芳心的利器。
想起他竟然能误会她和凌霄的事,她就来气,但见到游斯宾魂不守舍,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那些都是媒体胡编乱造的,那天晚上……”
她很不擅长解释,在她看来,懂她的人不用解释,不懂她的人无需解释,但她竟然破天荒地很想跟他说清楚那天的真相。
“凌霄是一直都和我联系,他也表示他对我有好感,但我拒绝了,一开始我就没答应。后来我们就成为了普通朋友。”
“那天晚上,就是媒体拍到我们在同一家酒店吃饭那天,”杨子芮觉得实在荒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越说越觉得没劲,但她还得说,“那天我们刚好都在……”
“不用说了。”游斯宾意外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没有就没有,我知道了。”
杨子芮诧异地看着他,闷了好久的怨气登时冲了出来,“你知道?那你让淮云给我转发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游斯宾眨了眨眼,强作镇定说道,“姓凌的说他有一个私生子,我就觉得……”
“你就觉得什么?”杨子芮举起拳头,斜睨着男人,“觉得我就会和凌霄结婚?”
游斯宾瞥了一眼离自己很近的拳头,搜肠刮肚地想着词,“凌先生确实比我好,成熟稳重,你要是嫁给他还没有压力。哪像我,”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陈婷嘲笑你生不出孩子,我都不知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来想为你挡风遮雨,到头来你的风雨他妈的都是我带给你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杨子芮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觉得你比凌霄好。”
空气都静止了一样。
突然笑了一下,游斯宾搓着手,他的声音和手一样局促不安,“谢谢你愿意这么说,有、有安慰到我。”
“斯宾,我后悔了。”
游斯宾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心跳得很大声。
然后他听到杨子芮哽咽着对他说出了后半句话,“我后悔跟你离婚了。”
游斯宾大口地喘息着,突然,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在干嘛?”杨子芮大惊失色。
是痛的,他的脸是痛的。
游斯宾的笑容落寞且伤,“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杨子芮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你是不是傻?游斯宾,你是不是傻子?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游斯宾突地站了起来,绕着茶几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他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身体,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看完又摸自己的脸。
“子芮,”他走到杨子芮面前,咽了咽唾沫,“你……还恨不恨我?”
“不恨,我……”杨子芮顿了顿,笑着闭上了眼,泪水缓缓流淌下来,“我爱你,对,我爱你,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游斯宾的眼眶渐渐染成了血红色,嘴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紧紧抱住了杨子芮。
“对不起,子芮,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杨子芮笑得很苦,“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