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白一帆还站在省立医院的手术台上,陈冰也还在应酬的酒宴上,白家只有白忱和沈念外加三个家佣,大大小小五个人在。
沈念房间里的台灯不知道什么原因,坏了。她自己检查过,找不出哪里出的毛病。
只能去求助白忱。
抱着台灯,沈念摸去白忱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她壮着胆子,手指戳在门上,只敢用一点点的力气。
“哥哥……”她猫叫一般唤了声,头先往里歪。没听到任何动静,视线范围内也没看到白忱的身影,她的手指又使了一点劲,门缝更大了。
“念念?”
沈念整个人都要被吓得跳起来,“啪”的一声,怀里的台灯摔落在地。
“马伯伯,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她赶紧弯腰去捡台灯,顺道把惊慌失措的神态给掩盖好。
老马往房间里看,“小忱今晚去他同学家了,你找他有事?”
沈念松了一口气,“哦,我台灯不亮了,我想找哥哥帮我修修看。”
“给我吧,我帮你看看。”
沈念把台灯递给老马,一溜烟儿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她的心跳还是乱的。乱归乱,她的眼前却是浮现过白忱的房间一角。
跟她的公主房不一样,他的房间感觉很特别。但具体特别在哪里,沈念又说不上来。
他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神秘而且稀奇,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等心跳恢复平稳了,一个念头爬升了出来,挠着她所有的神经。
她清楚记得刚才马伯伯跟她说的,白忱去他同学家了。
也就是他现在不在房间里。
从小爸爸教育过她,没得到别人的许可,不能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这些道理她都懂,但现在的沈念顾不上这些。
因为她太想看白忱的房间。
只是看看罢了,应该没问题的吧。
刚有了这个决定,沈念的心跳重新加速了起来。
万一被白忱知道了呢?
他绝对又会跟她生气。
但是,她不说,也没人看到,他又怎么会知道?
沈念没有挣扎太久时间,等她抱着作业站在了白忱的房间里时,她的脑海里想的还是不能进白忱房间,被他知道她就惨了。
但她的眼睛里放着光。
房门的正对面是一扇倾斜的玻璃窗,能看见大片的夜空。原木色的床、衣柜和书桌连接在一起,书桌的上方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她的房间都是粉粉的,相比之下,显得她幼稚死了。
沈念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仰头看那一排排的书籍。
这些都是他看过的书吗?
他不是只比她大三岁么?怎么能看得懂这么多这么深奥的书呢?
沈念的手指在犹豫过后,抚在了白忱的书桌上。
顿时一阵巨大的兴奋感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还不知道白忱读书成绩到底怎么样,但下意识的,她就觉得他应该是很厉害。
白忱的台灯很简单,弧形的黑色灯罩长长的,金属质感很强,冷冰冰的。
沈念想,他喜欢这样的吗?
捻亮了灯,她坐了下来。
心情依然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是白忱的书桌,他曾经每天晚上都坐在这里写作业的地方。
沈念铺开了作业本,抓着笔开始写作业。
她的心是慌的,脑子是飘着的,但她的学习状态异常的好,学习效率也很高,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了进去。
这个时候沈念还不知道,十年后,就在这里,也就是在这个她觉得神秘又神圣的地方,白忱夺走了她的初吻。
“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她看到白忱时,沈念就像掉了魂一样,整个人木了。
“我问你,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白忱几个大步踏到她的面前,怒气冲天。
“我、我的台灯坏了,马伯伯说你去同学家,我想用你的书桌写作业。”沈念的脑子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过。
“骗子!”白忱怒不可遏,“你跟你妈一样,都是骗子!你妈霸占了我爸,现在你也要来霸占我的书桌?”
沈念下意识辩驳,“我没有想要霸占你的书桌,我只是用一下,我现在就走。”
“你还好意思哭?我爸就是被你们这副装可怜的模样给骗了的。”
沈念连忙擦眼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滚!”白忱大声喝道。
沈念毕竟不过一个七岁孩子,又是从小到大在沈宏的爱里泡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被白忱这么一骂,她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忱看她哭,心更烦了,从他妈去世到陈冰母女进门,积聚在他心里的痛、恨、怨、怒,全都不可遏制地爆发了。
他抓起了沈念的课本,一个用力,课本被他一分为二。
沈念听到声响,伸手就要去救她的书,“不要撕,哥哥,不要撕,呜呜……”
这时的白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里还能听得进沈念的哀求声,见沈念要抢书,他撕得更狠了。
“不要撕我的书,求求你了,哥哥,不要撕……”
已经来不及了,课本被撕成一张张残缺不齐的纸,雪花一样飘落在地。
沈念蹲下去,泣不成声,“怎么办?我明天还要上课,怎么办?”
白忱冷眼看着沈念,看着满地的碎纸,感觉吐出了一口恶气,畅快无比。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撕了就撕了,还能叫他变回去不可?
不撕她一回,下次她肯定又会擅自进他的房间。
“念念,你怎么了?”房间口乍然响起陈冰的声音,白忱抬头看去,他爸也在。
白一帆快步走进来,场面一目了然,“念念的书是你撕的?”
白忱没抵赖,“是。”
“你为什么要撕她的书?”
白忱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爸,“因为她偷偷进我的房间。”
白一帆感觉到额角的血管都在鼓胀,他捏了捏额角,沉默片刻后蹲下身来,“念念,没事,叔叔明天让人重新给你买一本,别哭了,乖。”
沈念止住了哭声,但还是将所有的纸片一张一张捡拾起来。
“你为什么要进哥哥的房间?”陈冰问沈念。
沈念垂着脑袋,两条羊角辫也耷拉了下来,抽噎得太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那就是她想看白忱的房间。
“别这样,吓到孩子了。”好在白一帆打断了陈冰的诘问,“不管是什么原因,白忱你也不应该撕妹妹的书,你不知道她明天上课还要用书吗?你把她的书撕成这样,她明天还要怎么上课?”
白忱头一偏,将愤怒和叛逆全都摆在脸上。
白一帆再一次忍住怒火,“你跟妹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我为什么要道歉?是她先偷进我的房间的。”白忱也是横,不留余地地顶撞了回去。
虽然他很少有时间管教白忱,但在他印象中,白忱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孩子。
白一帆痛心白忱的变化,也痛心自己对他的变化一无所知,但更痛心自己对他的变化束手无策。
“她不过是进了你的房间,你就可以撕她的书?”白一帆冷声问道,“你撕了她的书,害她哭成这样,让你道歉不应该吗?”
这次白忱不再还嘴,而是用了另一种沉默的方式来对抗。而这种对抗带着不屑,带着轻蔑,更让白一帆恼火,他冷眼盯了白忱几秒后,终于是扬起了手,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忱的脸上。
“一帆,你这是在做什么?”陈冰急忙拦下白一帆的手,她知道白忱一直不接纳她和沈念,这下她和白忱之间的矛盾更加不可调节了。
白一帆的这一巴掌是沈念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直接惊愣住,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吓得又哭出了声。
“叔叔,是我的错,是我偷偷进哥哥的房间,我想看哥哥的房间,你不要打哥哥,是我的错……”
她说的都是实话,但落在两个大人眼里却成了她想替白忱背锅的举动。
白一帆抿紧了嘴唇,喉咙硬得跟块铁一样。
而沈念只顾着哭出自己所有的不安,“叔叔,你不要打哥哥,这样哥哥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