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解衣带,邵云见状,赶忙转过了头。
身后一片寂静,明明一身的水渍,天色也越来越暗,可他竟觉得周遭愈发燥热,他站起身来,也不回头,只轻咳一声,略显僵硬的开口:“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在追捕了,不会走远,你有事就叫我。”
玉微雪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很轻地应了一声。
邵云几乎是逃离般的迅速出了山洞,倚在门口的树下,伸手按着胸口,感受从那里发出来的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复。
片刻之后,他又有些自嘲地勾起一抹唇,山洞里那个女人才刚刚背叛过他,而她身上也藏着那么多的秘密,他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邵云垂下头来,此时洞内也刚好传来了很虚弱柔和的女声:“邵统领,我好了,你进来吧。”
邵云眸光一深,跨步走了进去,洞内一片黑暗,唯有靠墙处的微弱火光尚在摇曳,碎影落在邵云眼底也晃乱了他的心。
玉微雪的小脸似乎回了些温,衣服也已经烘干了,半披在身上,见邵云看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我……这边衣袖穿不上。”
邵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有些干涸,他润了润嗓,问:“需要我帮忙吗?”
玉微雪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把它当成一次普通的求助而已:“多谢。”
邵云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牵起另一只袖子,一边注意不要碰到玉微雪手上的地方,另一边又要将袖子穿好,没过一会儿额角就腾起一抹汗,显得有些焦躁。
在穿上袖子的一刹那,邵云不可避免地触到了玉微雪胳膊上的伤口,听到她闷哼一声,邵云心下一紧:“你没事吧?”
玉微雪脸色惨败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而后眨了眨眼,闪烁的星眸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愈发清亮,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俏皮的神色:“邵统领这么担心我吗?”
邵云心下哐当一声,迅速站了起来,强撑镇定冷静开口:“外面应该没有人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玉微雪仍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强站了起来,半倚在邵云身上低低说了一句:“多谢了。”
邵云鼻尖尽是女子的馨香,而这副躯体的柔软也超乎他的想象,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动一样,直接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洞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玉微雪又受了伤,没走一会儿便要下来歇一会,两人走得很是缓慢。
外面雨已经停了,浸润着雨后泥土和林中树叶的气息异常鲜明,玉微雪倏地很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久没这么自由地走在路上了。”
邵云敛眸,冷光一闪而逝,他有太多的问题,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强压下来,至少……得等她伤好了之后。
此时夜深,许多家药铺都不开门,邵云沿着街道敲了好几家,才总算有人点了灯将二人迎了进去。
行医之人,多半也有些眼见,大半夜一男一女前来求药,女子又受的是刀伤。
那大夫不愿惹麻烦,赶紧给玉微雪看了伤口拿了药重新包扎便将人遣了出去。
深夜的岚州一片寂静,在空房的街道里,唯有月色泛着稀疏的冷晖,玉微雪面色依旧苍白,连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邵云见状,只能就近寻了一家客栈,却被告知只剩下一间房。
邵云开了间房,将玉微雪送到了门口,说:“我在门口守着。”
玉微雪摇了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了,也进来歇会吧。若是追捕的人过来了……在外面反而显眼。”
说着又自顾自垂下头来:“况且有你在,我也安心些。”
事已至此,邵云已经分不清这个女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了,他只看了她半晌,便点了点头:“那我睡地上。”
半刻钟后,邵云躺在地上,看着窗外迷蒙月色,连同着心也一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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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上梢头,鸟儿吟唤,一片生机。
寒香殿内。
容婉儿的身孕已有六个月,肚子也圆润了起来,而且比正常的六个月还要更大些,她撑着腰想去桌边倒杯水,月汐赶忙上前一步:“娘娘别动!这些事叫奴婢来就好了,您怀着身孕,要当心些……”
这段日子,容婉儿听月汐说这番话说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她无奈的笑开:“只是倒杯水而已,我又不是走不动路了。”
“那也得当心着。”月汐撅着嘴,将手中热水递到了容婉儿手中。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名小太监,低声回禀:“娘娘,景太医前来请脉了。”
容婉儿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抿了一口茶又坐了下来,温声道:“让他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景时穿着一身太医长袍走了进来,相较于初见时的神采飞扬,此刻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沉静内敛,先是垂眸朝容婉儿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容嫔。”
容婉儿嘴角洋溢着温柔的笑,周遭也似乎多了几分将为人母的坚韧,声线一如既往的软糯:“景太医快起来吧。”
景时起身,按照老规矩准备好一应器具,上前为容婉儿把脉。
容婉儿低垂着眸,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摄政王回来了吗?”
景时眸光一深,低回:“没有。”
“他当真……”
“娘娘脉象正常,平日多走动走动,想来也就无大碍了。”
景时起身,不卑不亢:“没什么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容婉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须臾,终是收回,淡淡颔首:“好。”
景时出了寒香殿,看了一眼甚好的日光,周身却无半点暖意。
自从皇陵出事之后,顾思年便已照看容嫔身孕为由将他关在了皇宫之中,并且单独为他准备了一间房。
也只有每日上午的这个时候,他才能有片刻的自由,辰时一过,他便又要回到那房间,面对漫无边际的黑暗。
“该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景时埋头低咒一声,又慢慢捂住了脸,“你再不回来,岚州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