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将军,你在教我做事吗?”宣尹若抬眸看向杜卓冷硬的面容,“你是觉得,皇上把你派过来,你就真成了这岚州的老大?”
杜卓神色一顿,缓缓低下眸:“属下不敢。”
面前这位,除却岚州密谈的身份,还是宣家唯一存留的千金,琥珀军中大部分人都惦记着这位千金。
皇上也曾多次警告不得在明面上忤逆宣尹若,这些他又怎么可能会忘?
宣尹若垂眸,懒懒地把玩手指:“你知道就好,关于城中叛乱势力的事情先放一放,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查查朝中还有哪些不属于顾城渊的可用势力,做成名单交给我。”
杜卓面色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属下明白。”
宣尹若抬了抬眼:“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杜卓抿了抿唇,深深看了一眼宣尹若,终是退出了房间。
杜卓走后,莫玄忍不住朝宣尹若竖了个大拇指:“宣姐厉害。”
宣尹若脸色却不那么好看,睨了莫玄一眼:“你这两天派人盯着他些,我今日给了这么个下马威,他势必会通知宗维,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岚州。”
莫玄点头:“我明白。”
宣尹若这才起身,淡淡开口:“我一会还要去个地方,你回去吧。”
“去哪儿?要不要我陪你?”
宣尹若想到上一次他的表现,就很是嫌弃看了他一眼:“大理寺。我一个人去就行。”
莫玄显然也想到上次他的窘况,摸了摸鼻子:“哦。那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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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宣尹若换了一身夜行衣走在路上,路过一个荒无人烟的路口时,她仰头朝某个地方喊了一声:“炎林。”
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一身黑衣面色透露着不正常的雪白的虫卫炎林就已经出现在了宣尹若的身边。
自从安平军营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虽然他一直暗中跟着宣尹若,但有顾城渊的存在,始终没能靠近半步。
炎林一向毫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宣大人。”
宣尹若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他好像又瘦了些,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她可没忘记,上次在岚州城门口,几个虫卫跌跌撞撞寻找血液的惨怖状态。
炎林低下头:“好多了。只是……因为前段时间没能接触到宣大人,主人断了我们半个月的药。”
他口中的“主人”自然指的是宗维。
宣尹若挑眉,难过她觉得炎林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苍白了,身形也削弱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在炎林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你了。”
炎林歪了歪头,似乎不太能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最终只垂眸冷淡道:“不辛苦。”
宣尹若自然知道宗维的手段,这些虫卫不知用什么手段培养,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意识。
她也不再多说,只道:“一会我去大理寺打探些事,你就在外面帮我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反正炎林不管怎样都会跟着她,与其让他偷偷跟着,倒不如让他光明正大出来,还能充当望风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炎林想了想,主人的意思是让他汇报宣尹若每天的行动轨迹,若有吩咐也一应照办,因此没有思考多久便应下声来。
大理寺内,宣尹若早就对这里驾轻就熟,再加上摄政王府书房看到的信息,也对关押林听然的了然于心,因此,没有浪费时间,直奔目的地,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她的那间牢房。
有炎林在,很轻松地就解决了门口看守的两名侍卫,宣尹若吩咐他在外看守,只身闯了进去。
这间牢房显然要比上次关押余修贤的那一间看守严密的多,宣尹若差点被发现,一时没收住手直接杀死了一名守卫。
她咬了咬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简单处理了一番,便往更深处走去。
在最里侧的一间牢房里,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身穿囚服,手脚皆被束缚地瘫在地上。
她的面容一片灰暗,布满了污垢,甚至已经辨别不清楚容貌,紧紧闭阖着双眼,四肢蜷缩着,手腕脚腕上都是被锁链勒出来的红印,看起来无比凄惨。
宣尹若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根本不能断定这个女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她伸手摇了摇她,轻唤她的名字:“林听然,林听然。”
林听然闭着的瞳孔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宣尹若蹙了蹙眉,只能先行自报家门:“我是从东阳过来的,我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林听然眼珠子又动了动,极为缓慢地睁开眼,一双眼混沌一片,很不清晰。
看到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宣尹若心底也有些不忍,只是在封建社会待的久了,她的心似乎也变得冷硬许多,看到这一幕除了同情之外竟也生不起多余的心思。
林听然张了张唇,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沙哑且僵硬:“你是……”
宣尹若从怀中掏出之前对付余修贤的那张令牌,一本正经地胡诌:“我是从东阳过来的,担任和御史一职。皇上听说你被捕,特来让我看看你。只是前段时间因为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些。你……还好吧?”
宣尹若的演技一向精湛,此刻在林听然看来,就真像是个担心自己状况和安危的同胞,一脸热切地望着她。
林听然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划落下来:“没有用了,你们白来了。我被废了四肢筋脉,如今……已和废人无异。我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怎么,林听然这最后一句话,却突然给了宣尹若极大的触动,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回不去了才会在这个权力漩涡着拼命而艰难地周旋着呢?
她收了心思,又试探着问道:“那你……向他们泄露什么情报了吗?”
林听然不疑有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大人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我至死都是东阳的魂。”
听到这句话,宣尹若多少有些难受,这女人实则也没做错什么,完全是因为政权和信仰不同才会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