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尹若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那热切的眸,只压低声音道:“我此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前段时间,东阳接到信报,关于摄政王顾城渊真实身份一事,信上说有待查探。
关于此事我也问了其他暗探,他们说均由你全权跟进,还没来得及对得接你就被……”
宣尹若话并未说全,林听然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抬了抬眼,问:“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的吧?”
说罢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想来也是,这么久了,我早就成为了一个废人,若不是有所求……怎么可能会有人过来找我……”
宣尹若睫毛轻颤了颤,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她。
而林听然显然也只是自嘲一番,并没有打算得到宣尹若的回应,只是声音变得有些弱:“我可以告诉你我查到的消息,只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宣尹若毫不犹豫点头:“你问。”
她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墙上,缓缓吐了口浊气,才道:“余大哥,他……还好吗?”
似乎生怕宣尹若回答太快,她又接着开口:“我欠他一条命,所以我必须来救他。虽然失败了,但我这么久还抱着一丝希望。大人……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林听然的眼底难得升起一抹希冀的光,这是只有遇到真爱时才会拥有的光芒,宣尹若只觉得唇舌有些干燥,但事已至此,她又怎么可能坦白余修贤得到那样凄惨下场的始作俑者正是她本人?
宣尹若笑了笑:“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林听然先是闪过一抹喜色,而后有些狐疑地看了宣尹若好几眼,忍不住问道:“大人是诓我的吧?”
他惹到的那个人可是顾城渊,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全身而退?
宣尹若眉眼一深,正想开口,林听然就已动作幅度很轻地摆了摆手:“算了,不管是真是假,这个结果终究才是我最想听到的。”
她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这让宣尹若神色一震,也开始专注听她的述说:“关于摄政王,我当时只是为了查清祁文国上一任皇帝的死因,却意外……发现了他母亲的秘密。
他母亲乃是当时太宗宠妃之一的阮妃娘娘,只是有一点让我很疑惑的事,宫中记传书上写着的却是阮妃与太宗相识是在宫外,就连摄政王也是于宫外出生,二十三年前太宗微服私访发现才被带回宫里。”
宣尹若听到这里,眼眸闪了闪,如果她记得没错,北梁前朝覆灭的时间也正是二十三年前。
林听然似乎说得有些累了,在墙上靠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又去翻阅了宫中关于记载阮妃娘娘的文卷,以及向当年伺候过她的宫女们打探了一番,阮妃娘娘言行举止皆是大方矜贵,处处透露着贵族气息,她这样的人……不可能来自乡野僻静之地。”
“但是,关于阮妃的家族和她的亲人整个祁文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记载,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还有当年太宗寻到阮妃的那个小城里,也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说过她的名字。”
宣尹若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林听然的潜台词:“你是怀疑她的身份是被伪造的?”
林听然点了点头:“是,关于一个人成长的踪迹能消失得这么干净,只有伪造身份这一个可能性。”
宣尹若敛眸,没有开口。
“大人,其实……”林听然面色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我因为一次偶然碰到了一个自称认识阮妃画像的女人,但她给出来的名字与阮妃的闺名截然不同,她当时却认定了这个人就是阮妃不会有错。
事后我又去找了一遍那个女人,却被得知她家里遭遇土匪劫杀已经尽数遇害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偶然,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那个女人口中所给出的是什么名字?”
林听然思考了一瞬,给出了一个名字:“时暮云。”
宣尹若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而后又安抚了林听然两句,炎林就从外走了进来,凝声禀告:“外面有一批人过来了。”
宣尹若看了林听然一眼,林听然却很是善解人意朝她笑了笑:“你走吧,临死之际还能为东阳国做出点贡献,也不枉我这一生了。”
你作出贡献的根本不是东阳国。
宣尹若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也不再纠结,和炎林一道迅速离开。
出了大理寺之后,炎林便直接开口询问:“宣大人从林听然口中打听到了什么?”
宣尹若扫了他一眼:“怎么?你是要打听这些好向你主子汇报吗?”
炎林自是不会掩饰,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是。”
宣尹若垂下眸来,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没说什么,告诉了一些关于当年先帝之死的真相。一切都是顾城泽策划的,现在顾城泽在全国内搜捕,也基本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炎林不疑有它,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宣尹若垂着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意,虽然这虫卫时刻跟着自己着实有点烦人,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没有自己心智的暗卫反而更容易哄骗,若是换成杜卓那样的人,说不定就没那么好的事了。
宣尹若回到御史馆门口时,却看到了一道久违的身影,虽然穿着一身粗衣麻布,还带着盔帽将整张脸隐了下去,宣尹若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宣尹若只默了一瞬,便上前同她打了招呼:“玉昭仪?”
玉微雪听到声音,身子猛地一震,而后将盔帽摘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很脆弱的笑了笑:“宣大人别喊我玉昭仪了,我现在……只怕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宣尹若看了一眼周围,夜色正浓,整个街道空无一人,她眸光微敛,道:“进去说吧。”
璃虹院内,玉微雪捧着温热的茶杯,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神色惨淡:“我这么多年拼命学习知识,在岚州潜伏。到头来……竟是认贼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