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一句干脆利落的话反而让朱邪鸦变了脸色。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哪能在这种小事上耽误时间呢?开办厂子总归是于百姓有益的事,还是交与臣吧,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皇上为此忧心。”
李杰微眯了眼睛,朱邪鸦这是怀疑他,不敢让他掌管开办厂子的事呢。
比起王建的贪婪又不想费力,朱邪鸦可是要聪明的多。
脑海中思绪转过,李杰为难地说:“照理说,朱邪大人的提议朕是该答应下来的,但有一点朕也要和朱邪大人说清楚了。”
考虑到事情涉及到厂子,朱邪鸦凝重开口:“皇上请说。”
“开办厂子很容易,但内部的摆设以及器具却是得朕一直盯着。”
朱邪鸦皱眉:“难道皇上身边,就没有学会的人?”
“有。”
李杰干脆的应答让朱邪鸦欣喜,可下一瞬欣喜就被打没了。
“但是赵谷已被朕派遣去做西川节度使。”
言下之意,除了他已经没别人可以盯着此事。
朱邪鸦僵在原地,神色有几番变化,颇显得纠结。
见状,李杰故意叹气:“朱邪大人似乎很不相信朕,既如此,开办厂子的事就算了吧,之后就……”
“皇上!”
朱邪鸦声音微扬,开办厂子的事决不能半途而废。
“臣只是在考虑开办的厂子放在何处,皇上不要误会了。”
李杰点头:“原来如此,那倒真是朕多想了,敢问朱邪大人打算将厂子安置在何处?”
朱邪鸦咳了几声:“臣还没决定,此事事关重大,所选位置定然也得是好的,所以臣想,再多考虑考虑。”
朱邪鸦这么说,李杰也不好当场就让他给出决定,笑了笑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不知皇上何时到达的此地?”
“一个时辰前。”
“不知皇上的住处在哪里?”
“客栈。”
李杰两个字出来,朱邪鸦立时变得愤慨:“皇上乃就九五之尊,怎能住在客栈?臣这就安排,请皇上稍等。”
李杰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朱邪鸦就大步到了门边,喊了个人吩咐几句,就让人退了出去。
“皇上,臣已经做好安排,等人回转就可了。”
李杰笑了笑:“让朱邪大人费心了。”
“皇上言重,此乃臣的分内之事。”
君臣又是一个对视而笑,之后就是闲聊现状,话题从长安到本地,没有一个确切的停顿。
两日后,安顿好的李杰带着何漪去了朱邪鸦选好的办厂之地,离城五里外的一片空地。
“皇上,此地宽敞,可将所有的厂都建在此处,也好管理招人。”
朱邪鸦搓着手,脸上满是热切,说着商量的话,语气却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杰环顾一圈,这块空地极大,起码能建三个厂子,思及朱邪鸦说的话,他赞同点头。
“可以,朱邪大人选的位置不错。”
“既如此,那明日就能招人了。”
李杰笑笑,对朱邪鸦的笃定没说什么。
次日招人建厂的消息就传开,朱邪鸦在本地的名望不错,很快就有百姓蜂拥而至报名。
李杰忙碌着建厂,他也不避讳朱邪鸦,带着他在各处走动,还将一些细节说给朱邪鸦听。
时日一久,朱邪鸦心头震动,索性就将长安的现状说了出来。
“三方争斗结束,长安倒了大半,唯有城墙还算完好,百姓们都已脱离长安,就是官员们也各自分散,有的跟着宋文通,有的跟着朱温,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
带着狠戾的词语让李杰眼神发暗,回过神却只有苦笑。
“朕这个皇帝,罢了,还是不说了。”
摇摇头,李杰进了人群,扶起一个摔倒的青年,又给另一人说歇歇。
朱邪鸦落在后方,看着李杰在人群中的举止,目光微凝,皇帝是好皇帝,可惜所处的年代不好,要不然也能是个贤君。
一个谋士走来,低声说:“大人,别心软。”
朱邪鸦收回视线:“我可不是心软的人。”
利益当先,才是如今存活下去的关键。
谋士静默,片刻后退下。
人群中,李杰微微侧头,确认朱邪鸦身边的人离去才回过身,脸上带着的浅浅笑意恍若无事发生。
后方,何漪左右张望,心头也不知沉重还是轻松,总归是无话可说。
又过两日,长安生灵涂炭的局面从宋亮口中说出,李杰听了极为心疼。
“偌大的长安,他们,他们……”
捂住额头,李杰闭上眼,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何漪带着侍女出现,见李杰这般模样,吓得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身边。
“皇上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是否是建厂子太过劳累了?”
娇软的女声里满是担忧,李杰睁开眼,对上何漪急切的眼神,他倏地抱住人。
“皇,皇上?”何漪睁大眼睛,声音却放小了。
李杰抱紧她:“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屋中的人皆都低下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杰深吸口气,后退几步已看不出面上变化。
“无事,朕很好。”
因着不敢多说,何漪只是定定的看着李杰,直看的李杰心头一阵发软。
“朕真的无事。”
何漪嗯了声,在李杰神情舒展时,突然说:“皇上别建厂子了吧,建好了也是给他人做嫁衣,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这一番话说的突如其来,李杰完全没反应过来,短暂的沉寂之后,李杰摇了摇头。
“话并非如此言说。”
“那得如何说?”
何漪心里憋了气,声音大了几分。
察觉到这一点的李杰心生疼惜,他不是不知爱怜的人,何漪跟着他福没享多少,苦倒是吃了很多。
“朕是为了百姓,也仅仅是为了百姓。”
“可是建好的厂子都在官吏手中,百姓能有多少好处?”
“这只是明面上。”
李杰握着何漪的手,挥退屋中的人,引着何漪在一边坐下。
“凡事不能看表面,得失向来不明确,端看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