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片寂静，朱温微微动了下，走出队列：“回皇上的话，臣之所以不在河南境内，完全是因陇右混乱，百姓民不聊生，臣心疼陇右百姓，只能暂且离开河南，未曾想，未曾想……”
接连两个“未曾想”，朱温捂住脸，往地上一跪，所有言语都在额头贴着地面时消失。
可就是这样的举止，将宋文通直接扯进了李杰的视线中。
宋文通冷哼：“我陇右百姓用得着你朱温心疼？呸，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少拿陇右当筏子，你朱温不配！”
话里话外字里行间，都是宋文通对朱温的不屑鄙夷。
朱温神色淡然，恍若一点不受影响。
“宋将军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能叫不要脸？要说不配这点我倒是承认，毕竟我河南也遇见过同样的事，可比起宋将军的陇右，我河南百姓可没受那么多苦。”
好整以暇的朱温对上满脸鄙夷的宋文通，从面上就扳回了一场。
“朱温，你找死！”
宋文通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李杰皱眉，呵斥道：“宋文通，不准放肆！”
金銮殿上，宋文通这般放肆将他放在何处？
宋文通喘着粗气，两眼圆瞪，死死盯着李杰，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杀人。
被他直接针对，李杰心头咯噔一下，脸上不显分毫，淡然回望：“怎么，宋将军对朕有意见？”
李杰眼神发冷，若宋文通敢答他这一句，就是拼了忌惮，今日也要让宋文通在这里掉层皮下来。
大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上方的人，头一次意识到皇帝也有怒火。
朱温冷笑，他就说这个皇帝非同小可，平日里低三下四，一旦得了权力，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就不是谁能按下去的。
大半年下来，藩王的兵力因战乱一点点消磨，皇帝看着像是在东奔西走，暗地里做过什么谁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皇帝有底气了，宋文通斩杀杜能时，他忍气吞声不敢言语，如今宋文通不过说几句话就得呵斥……
呵，日后有意思了。
宋文通一点点弯腰：“臣不敢。”
寂静。
死一样寂静。
“吐蕃一事，交由宋将军如何？”
宋文通答：“臣领命。”
李杰神色缓了一些，宋文通配合他也不能一直绷着脸，打一巴掌得给一颗枣。
“在宋将军初中期间，所有粮草包括兵器等物皆由朕出，保证宋将军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宋文通脸上愠色消减，一个出征若能保证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去打也无妨。
此时，朱温和朱邪鸦坐不住了，谁不想有个这样的后盾？那代表着大军能完好。
“皇上，臣觉得，出征吐蕃的人选还得再考虑考虑。”
朱邪鸦走出队列，行礼后笑道：“臣觉得，臣就适合去出征。”
李杰：“……”
朱邪鸦倒是会挑时间站出来，不过他决定了宋文通，就不会改变主意。
“朱邪大人的心朕能理解，但出征吐蕃的事上，朕还是属意宋将军。”
朱邪鸦追问紧随其后：“皇上为何这么说？”
“朱邪大人的伤，好了么？”
朱邪鸦脸色一僵，他的伤？他的伤当然没好，这次进长安，主因还是他将弄清长安现状。
结果却出这么一件事，实在是……
“皇上。”朱温起身，“朱邪大人有伤在身，臣却完好，不若让臣也出征吐蕃吧？宋将军一人，恐怕会出纰漏呢。”
他毫不掩饰对宋文通能力的怀疑。
“哼，你河南境内的南诏都未彻底打服，吐蕃这边就不劳烦你朱大人出手了。”
宋文通才不会让朱温抢他好处，南诏一摆出来，得了朱温一个阴鸷眼神。
“看什么看？你朱温敢说南诏已经被打服了？况且，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朱温好似和那吐蕃还不清不楚吧？如此境况，谁能放心让你和吐蕃对上？”
宋文通直言直语，逼得朱温说不出话。
李杰微微侧目，宋文通能逼朱温到一言不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哼，你宋文通莫要在此胡说八道，整个大唐都知晓我朱温对皇上的忠诚，岂是一个吐蕃能够比拟的？”
“吐蕃当然比拟不了，可架不住吐蕃美人在侧啊。”朱邪鸦在旁说风凉话，他得不到机会，也不会让朱温有机会触碰。
“朱邪鸦！”
朱温怒目而视，从南诏开始，他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朱邪鸦笑的假惺惺：“咱们朱温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
理亏的朱温顿住，半晌冷哼一声，甩袖移开视线，竟是连个眼神都不想转。
龙椅上，李杰一直关注着底下，见状暗中摇头，以往让他觉得难以企及的人，如今竟都成了个普通人，言行举止都叫他意外。
“好了，几位都别争吵了，吐蕃屡屡来犯，朕也是没了耐心，所以才让宋将军前去剿灭，朱大人，朱邪大人说的也没错，南诏那边亦是狼子野心，朱大人眼下还是紧着南诏吧。”
见朱温想开口，李杰迅速补上一句：“当然，朱大人那边，朕也会尽力弥补，虽说做不到如宋将军那般，粮草还是能供上的。”
只有粮草？
朱温面容扭曲：“皇上，臣那边也需新的武器。”
李杰露出为难：“朕也想供应你的兵器，但是河南那边没有朕的厂子，恐怕难以做到。”
“不就是厂子？皇上发话，臣绝对以最快的速度建好。”
为了兵器，朱温做出让步，他知晓有些领地已经有厂了，想到皇帝获得的利益，朱温眼红，河南也必须有一个。
李杰摇头：“朱大人的积极朕很欣喜，可如今不是几个厂子的事。”
“皇上说是什么事？”
朝堂寂静，所有人都安静听着李杰与朱温交谈。
“是人手，陇右那边人手不够，你河南如今也差不多。”
一个是瘟疫，一个是南诏大军，两地皆不适宜。
当然，李杰也是在警告，没他表态，你们都别想有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