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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为所欲为
    阳光再次笼罩用黑岩搭建的城市,比武大赛也进入了倒数第二天。银须、石锤、范绍尔、阿斯特拉,四支队伍角逐俩个名额,以便参加明日的决赛。



    好歹到了这个阶段,民众情绪自不必说,贵族们也纷纷抵达现场,为其支持的队伍加油呐喊。只不过相较于普通席的人,他们虽同样热衷生死搏杀的刺激,却怀有前者不具备的另一个目标:



    在暗流涌动即将到来的斗争中,抉择所处的阵营与立场。正所谓‘比起做什么,以什么身份做更重要’,身后站着一个家庭、家族乃至势力,他们自然更关心政治领域的博弈---是纯血矮人回归,再度开启人类矮人分庭抗礼的局面;还是以卡多克为首的人类成功上位,重走昔日布列塔尼的道路;亦或置身事外,静待胜者出现后宣誓效忠。反正统治者为了稳固权力,都会对他们的行径睁一眼闭一眼。



    至于金杯战队那位连名字都未及报上的苦逼...只能说陈昊运气不错,许多因素加在一起,让他的莽撞行为不至于造成恶劣影响。



    看比赛是其次,讨论交流是正经,所以贵宾席的女眷并不多。衣冠楚楚的男性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觥筹交错间不时发出欢快笑声,仿佛无话不谈的亲密战友,正利用比赛间隙重温旧情。



    但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发现,他们基本说的都是些废话,以至于芙蕾德莉卡竖起耳朵偷听片刻后,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装模作样。”



    “已经不错了,起码‘救世主’动手后,待价而沽的家族已经少了许多。”突然从角落冒了出来,轻飘飘的老妇人朝周围行礼者一一回礼,随即在撅起小嘴的少女身边坐下。“他们不知道命运的走向,会那么惶恐也正常,别太计较~”



    “我才懒得计较呢,除了自己一亩三分地啥都不管的蛀虫,若不是没军队,我绝对会学帝国那位‘救世主’一样,把他们统统丢进苦力营---”不服输地回了一句,某人很快因自己的过激言论遭受了制裁。“唔,好痛啊,姑姑!”



    “叫我塞拉,或者罗德女士。”漫长岁月的相处早就看清了某人本质,已经算‘死人’的法师毫不在意对方潸然欲泣的表情,又是一个爆栗砸在芙蕾德莉卡脑门上。“少说几句吧,王国和帝国毕竟不一样......”



    略带愤愤不平皱起眉头,察觉到些许视线落在身上,只是有些情绪的少女很快控制住自己。故意瞪了一眼逼那些人挪开视线,感觉有些无聊的她打了个呵欠,看似不经意把身体凑向塞拉。“克里斯蒂娜与陛下呢?”



    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塞拉闻言做了个手势,得到暗示的卫士们上前,转身拔剑组成一道人墙,为王座边的两位女性创造了相对封闭独立的空间。面带感激冲队长颔首致谢,老妪这才卸去了沉着的假面,疲惫而苦涩幽幽一叹。



    “莫斯利安正在治疗陛下,他的状况又恶化了。”停顿片刻给对方消化情报的机会,塞拉放低声调一字一顿道:“除非是‘圣女’出手,否则陛下最多能再活一年。”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芙蕾德莉卡依旧注视着下方场上战斗的二人,置于双膝上的十指逐渐收紧。作为当初事件的亲历者,她很清楚拉文纳的健康正每况愈下,这已经是王国高层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王室才会采用比武大会这种近乎儿戏、不确定因素的手段,来换取银须名正言顺的回归----拉文纳拖延不了太久,已经没法慢吞吞培养民意,扶持新的家族与势力了。



    只是芙蕾德莉卡没想到,事态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



    沮丧、悔恨、愤怒...负面情绪好似无形的大手,攫住少女还算婀娜多姿的身躯,让她的呼吸愈发困难。雪白脖颈上浮现起青筋,面色通红的芙蕾德莉卡双眸鲜红如血,视野内已是另一副画面:青青郁郁的草原,化作漆黑的焦土;残缺不全的尸骸铺满大地,间或夹杂着还在抽搐挣扎的幸存者;头顶是带着蝠翼的生物,数量之多足以遮蔽天空与阳光,地上是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军队,它们有条不紊清扫着战场,将所有敌人的首级割下,挂在腰带上当作战利品;为首者骑着一头长相狰狞、有三个头的黑色巨犬,缓缓穿行于硝烟未散的战场,好似战胜的狼宣示着领土主权。



    当他来到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前,层层叠叠的死者突然被推开,仅剩一只胳膊的矮人怒喝着从掩体中冲出,挥舞战斧朝黑甲男的小腿劈去。



    近了,更近了,眼看带着火焰的战斧要碰到腿甲,武器却不得不停在了半空。“盖...亚...”呼唤着信奉神灵之名,被巨犬两个头分别咬住胳膊与喉咙,动弹不得的赫尔挣扎未果,眼中的光芒迅速消逝无踪。



    目睹了大角羊骑士队长战死的过程,黑甲男脑袋左右晃了晃,似乎在感慨对方的不自量力和愚蠢。驱使巨犬继续前进,在不远处又一座由矮人与人类尸体堆积的小山前停下,他伸出手拔起了死者们用残躯守护的战旗,随后冷哼一声掀起面甲,露出了卡多克那颇具标志性的帅气面庞。



    似乎察觉到什么,范绍尔家的主人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锁定了观测者的位置。不好,被发现了!意识到暴露的芙蕾德莉卡刚想抽身而退,就看见对方嘴角上翘,抬手朝自己凌空一指。



    下一秒钟,眼前的画面如玻璃落地般碎裂,恢复了依旧喧嚣的竞技场,耳畔也再度充斥从主持人起哄到小贩叫卖、贵族们低语到观众席喊口号的各种声响。惊魂未定的芙蕾德莉卡拍了拍胸口,才发觉汗水已经打湿了内衣。



    命运终究不可改变吗,扪心自问同时从怀里取出药片,芙蕾德莉卡靠着唾沫将其咽下,这才感觉身体舒适了些。疲惫地瘫软在椅子上,注意到身边人担忧的视线,她努力挤出笑容摆了个炫耀肌肉的姿势。



    “放心,我的身体可没那么差,只是昨晚睡得太迟了。”



    一眼就看出对方在说谎,塞拉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伸手摸了摸对方已经汗湿的发梢。“去换件衣服吧,陛下估计马上到了,你也不希望这幅狼狈样被看到吧。”



    “哎呀,也对呢~~”故作夸张扯了扯领口,满面通红的少女很快站起身,在侍者带领下去了更衣室。见状让卫兵们返回原位,老妪感应了片刻确认法阵运转正常,随即把视线投向下方的赛场,却正好看到石锤家选手被击倒的一幕。



    “那个小女孩,成长得很快嘛~”随口感慨同时把魔力集中双眸,塞拉定睛一看立即愣在了原地。



    “等等,她的武器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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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贵宾席的老妇人情不自禁发问时,场上代表石锤出战的选手,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咕哇!”哀嚎着来了个懒驴打滚,男子总算避过了自上而下的斩击。不顾头晕目眩站起身,视线掠过刚刚躺倒的位置,他不由吞了口唾沫。



    长一米、宽与深皆半米的裂痕,取代了地面的石砖,中央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如果某人躲得不及时,此刻身子多半要少掉什么零部件。



    后撤拉开距离,抓紧时间调息的男子警惕着对方的追击,注意力更是放在了她的武器上。作为冒险者公会里着名的‘佣兵’,十分擅长战斗的他因优异表现被录用,取代了因故无法参加的石锤家族骑士。本以为只需对付些贵族家的少爷小姐,能凭战斗经验轻松取胜,但没想才开打两分钟,他就落到如此窘境。



    带血的嘴角、隐隐作痛的肩膀与地上那道裂痕让男子意识到,自己若不再全力以赴,只会惨败甚至被杀。



    在男子思索的功夫,红发少女也退后两步站定。并未发起追击,安妮双腿微分扎下马步,双手朝中央合拢,伴随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她右手边缘粗糙、仿佛疏于打磨的长剑嵌入左手呈菱形的厚重盾牌。



    斗气在驱使下源源不绝涌入长剑,再通过它进入盾牌,短短几秒钟,极具破坏性的能量就让后者变成了红色,远看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行,不能任由她继续下去!刚刚才粗心大意吃了次亏,不欲再度吃瘪的冒险者不顾内伤未愈,举起战斧发动了突袭。“冲锋!”



    高喊着招数的名称,将力量作用于双腿,动如雷霆的男子冲抵安妮身前约五米时突然朝侧面跨步,硬生生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咬紧牙关忍受着肌肉拉扯的酸痛,明白机会难得的他高举武器,闪闪发光的斧刃直挥向安妮的侧脸。



    那是盾牌无法护及的部位。



    远处的呼喊愈发高亢,似乎还夹杂着主持人激动的介绍,但男子已无暇去细听。使用自己摸索改良的招数成功逼近,他只想打赢这场战斗,来换取雇主许诺的报酬。“抱歉孩子,毁容了别怨---”



    ‘我’字出口同时,下缘固定的盾牌侧面突兀‘长’出了一块,刚好挡住了来袭的致命一击。还来不及惊讶,男子就听到了让他变色的声响:金属从扣合状态下解除的‘咔嗒’声。



    脚尖点地甫一后跃,通红的盾牌就如同一把加长、加粗、加厚的超巨型战斧,充斥着红色气劲从身前划过。以毫厘之差避过这一击,只觉得鼻尖发痒的男子伸手触碰,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鼻子被削去了一层皮。



    早知道带头盔了。很清楚结果并无不同,男子还是禁不住萌生这一念头。又撤退至十多步开外,目睹对方再度弓着马步将长剑前端塞进盾牌,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只要自己离得远,对方就会把长剑塞进盾牌开始充能;倘若自己靠近,她或是拔出长剑与自己搏斗,或是激活武器上的开关,将之化作一柄巨大的战斧来攻击;要是选择不为所动,任由对方充能完毕,盾牌就会像法师的魔杖般倾泻着火球,让缺乏远程手段、魔法抵抗力不高的他像老鼠般四处逃窜。



    远近咸宜,攻守皆备,在当佣兵的男人眼里,这是十分全面的武器。除了动作略迟缓可谓完美无缺,偏偏他就不是个以速度取胜之人,刚刚几次‘冲锋’也拉伤了不少肌肉,如今已无法再出奇招偷袭。



    投降吗...不行,雇主那不好交代。迅速否决了刚冒出的想法,左思右想没找到破解之道,男子唯有缓缓后退,拉开与对手的距离。在他想来,既然主修斗气魔力自然不充裕,佯装不敌骗她频频充能,拖个几轮估计就会力竭,到时自己就能反击了。



    虽然丑陋,但他并非骑士,犯不着去遵守某些规矩。



    见对方不主动进攻,安妮的嘴角微微上翘。“还好,他似乎没发现...”故作镇定地扎下马步,少女自言自语同时弯下腰,被盾牌挡住的左脚以极小弧度摆动了几下。



    石锤战队的选手并不知道,刚刚那几招威力极大的攻击,对少女身体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尤其是为了化解挥动时的反作用力,身形娇小的冒险者只得踏碎脚下石板,以左腿为轴固定身躯。尽管效果显着,但代价同样巨大。



    她的脚趾骨骨折了,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好似赤脚踩玻璃渣。



    “不过这个叫盾斧的东西还真强呢~~”强忍着回头冲某人招手炫耀的冲动,安妮提着盾牌的左手摆动,盾牌内侧的暗扣无声无息开启,一排装满红色粉末的玻璃瓶赫然进入少女视线。按陈昊叮嘱取了一瓶,把它放进长剑与盾牌结合部旁的凹陷,安妮很快感到阵阵暖流弥漫于全身各处,滋润着因斗气消耗而疲倦的躯体。



    原来魔素结晶还能这样使用,难怪他沿路会买那些下脚料。暗暗钦佩着某人的远见卓识,浑不知那只是凑巧的女孩看盾牌内侧的小灯从白色变成了红色,立即摁下了握把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火红色的球状体自盾牌表面呼啸而出,让拿着斧头的冒险者再度左支右闪狼狈不堪。



    既然对方不进攻,就用远程轰炸把他赶下比武场吧。有恃无恐的少女嫣然一笑,很快又取了一瓶魔素,将之放进了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