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宇凭借早前星点记忆及平日战场的锐利,顺着长廊一路安然行过。
瞧着院落各房似皆已入眠,唯前边“清宸轩”仍留有灯,便上前稍探了探。
房内单莫辞主仆二人,夏芒正替莫辞褪去了外衫。
江怀宇邪笑一声,转脸间又装出一副酒醉痴样,径自推了门便踉跄着闯了进去,“斯年……”
莫辞惊惑了片刻,回眸间同夏芒愣愣相视一眼。
夏芒讪笑道:“我…安置妥帖了的…”
“退下罢。”莫辞挥了挥手。
夏芒置下外衫缓缓退下。
“二舅兄怎么寻到此处了?”莫辞上前扶着江怀宇落了座关切问道。
江怀宇沉眼惺忪四处瞧了瞧,沉应一声,喃喃道:“走错了……”
莫辞倒了杯茶送至江怀宇手边,“二舅兄喝口茶缓缓罢。”
江怀宇接下茶杯饮下两口,目中迷离随之渐散。
一手撑着案几托着脸,懒懒地望着莫辞。
“……”
莫辞滞了滞,木讷擦了擦自己的脸确认无旁物,便道:“二舅兄可好些了?”
江怀宇不作应答,只定定相望,“你怎么不睡主屋?”
莫辞尴尬笑了两声,搀上他的臂正欲起身,“我送你去歇着罢。”
江怀宇抽回了手,眸中掠过几分狐疑,“莫非你不喜欢木槿?”
莫辞滞了稍刻,笑道:“二舅兄说得哪里话。”
江怀宇轻啧了声,缓缓摇头,面上掠过几分惋惜,“莫不是你真的年岁大了不行了罢!”
“……”
莫辞面上尴尬之意更甚几分,身子定定凝滞在了原处。
江怀宇心下愈发笃定,只长长沉叹一声。
原本托着脸的手指捂上了双目,双唇微抿,似在替莫辞悲痛。
莫辞:“……”
“放心,我人脉广,我定替你寻遍名医,为你医治。”江怀宇面露难色,抬手轻拍了拍莫辞的肩。
莫辞:“……”
江怀宇微颤了颤眼睑,不知是嫌是怜,“还有啊,平日你要多练练功夫,或许还有所助益。光靠那什么鹿血酒,一时不慎若是遭了反噬,岂不大祸?”
莫辞轻咳了声,两目坦然望着江怀宇,镇定道:“我很正常。”
“当真?”江怀宇怔怔抬起头来,目中微疑,“那你为何不宿主屋?”
莫辞略笑了笑,搪塞道,“我好饮酒,木槿不喜欢我身上的酒气。”
江怀宇恍然回过神来,是了,江予初不能饮酒,自小也厌恶酒气。
“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知道她不喜欢就该有所控制。”江怀宇一脸正色教导。
莫辞笑着点头称是。
江怀宇沉叹一声,拉着莫辞起了身,“走,木槿不让你进屋,我送你过去。”
莫辞缩了缩手,尴尬笑道:“我就不去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江怀宇说着一手拽上莫辞的臂,拉着便出了房门。
一路还念叨什么,夫妇一体本该相互包容,若是一味地照着性子行事,难保夫妻离心。
莫辞:“……”
江予初正好沐浴出来,眼帘沉沉地坐在铜镜前擦拭着发梢水渍。
“木槿!木槿!”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江予初滞了滞,迟疑道:“何事!”
“我!你二哥,出来!”江怀宇在门外喊道。
莫辞只觉好生尴尬,急急道,“我…我还是走罢,明日,明日我再不饮酒了。明日我再来!”
说着,转身正欲离去。
“回来!你怎么这么怂!”江怀宇一手拽上莫辞的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低沉呵斥。
“怎么了?”江予初披了件外衫开了房门。
面庞洁净,身前发梢微湿,两眼狐疑扫视着门外两人。
江怀宇笑着拽上莫辞径自跨进了房门,“我…有话交待。”
江予初沉沉打了个哈欠,无奈道:“都这个时辰了,有什么话明日再交待就不行吗。”
“明日我还有旁的事。”江怀宇说话之际两目四处探了探,目光落在窗边软榻之上。
“我渴了,倒杯茶来。”江怀宇径自坐上了软榻,两目静静望着江予初。
莫辞:“……”
江予初只得无奈照做,“有什么话说完了便走罢,底下人瞧见了不成样子。”
江怀宇静静接下茶杯,轻饮下半口便置上了案几,“其实也无旁事,就想告诉你要同斯年互敬互爱、夫妇和睦,别轻易闹孩子脾气。”
江予初轻应一声,两目轻垂无神,面色倦怠得似能挨着床榻便能立即入睡。
“罢了,你既已乏了,那我便走了。”江怀宇起身之际手肘碰翻了茶杯,茶水径自泼上软榻。
“呀,我真真是吃醉了酒,这…这……”江怀宇暗下给莫辞使了使眼色,转脸望着江予初又是满面歉然。
莫辞:“……”
“无妨,明日着人收拾了便罢。”江予初满目倦色无心留意旁的,只想打发他赶紧出去。
“那我走了,你俩也歇着罢。”江怀宇满意地笑着朝房外走去。
江予初顿了顿,望着江怀宇轻快背影才明了他来此之意。
暗下剜了莫辞一眼,“你也出去!”
莫辞:“……”
这走也不是,留也不让的……
江怀宇转身拉上了房门,一脸正色道:“方才还教导你要夫妇和睦,哪有把夫君往外赶的道理!”
江予初:“……”
“歇罢,我走了,别再小孩子气了!”江怀宇意味深长笑了笑才合上了房门。
回房一路皆在暗自发笑,似做了件惊天好事。
听着外头似再无人,莫辞嗤笑了两声,两目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她,“你这兄长挺尽心嘛。”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去!”江予初剜下一眼拖着沉步进了里间,莫辞默自跟在后头。
江予初窝入榻上之际吃了一惊,“你进来做什么!”
莫辞径自挨着她坐上了床榻,两目笑意盈盈,“是你亲哥送我来的。”
“那我这便送你走!”江予初掌中暗下蓄力,扬手正欲挥下。
莫辞一掌接下她的腕,眉目兴致浅浅,“每次都是这两招,两位舅兄功夫这样了得,怎么不多教教你?”
霎时,江予初乏意瞬散,眸光微微一凝,身子往后微闪,足尖蓄力抬起正要撞上。
莫辞转身间抬腿压下,一手捞过她两腕将其按在榻上,使其再动弹不得。
“放开我!”江予初挣扎了两下。
莫辞暗笑两声,眉梢轻佻,“王妃还是别费气力了,若是真真撩拨了我的火,我可保不齐你要少些什么。”
江予初目中微怒,“你敢!”
莫辞笑着挑了挑她的侧颜,“你是我的妻,有何不敢?”
见她满面怒意又无可奈何,莫辞又笑了几声,撩拨道:“方才舅兄说我不行了,王妃可要试试?”
江予初恨恨别过脸去,“无耻!”
“王妃为何总要这般,莫不是你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罢。”莫辞浅笑盈盈扫视着她的眸。
江予初闷叹一声,额间青筋鼓起,微红,敛眸,“放开我!”
莫辞轻笑道:“头两日你分明还说我俩是盟友,今夜便拳脚相向,怕是不妥罢?”
“我说是盟友,可没说要与你同房!”江予初沉声微怒。
“今夜是你兄长送我来的,总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呀。”莫辞垂眉往江予初脸上凑了凑,轻嗅着若有若无的几丝淡香,指尖静静揽过她的腰。
语气柔得似正暖捧心窝,“他可是花了心思,连外头的软榻都给算进去了呢。”
江予初两目紧闭,侧脸错开了他的鼻息,“你要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那你还得多练练功夫呢,王妃。”莫辞轻笑之际指尖径自掠过江予初,于塌内扯过一张被褥。
松了她的手便翻过身替自己盖上了,两目镇定相望,“放心,今夜我没喝多。”
江予初冷哼一声,撑着臂正欲起身。
莫辞转脸摸下一块玉佩,反手沉声飞出灭了案上油灯,收手间扯下帷幔,一掌将其拽回。
美目倦怠轻闭,懒懒道:“你若再不安分,我可真要重振夫刚了。”
江予初:“……”
“歇罢,我不碰你便是。”莫辞静静收了手,夜静人定,鼻息浅浅。
江予初无奈沉叹一声,恨恨剜了一眼便翻过身躲进了床榻里头,静听着身后人似再无动静。
寥寥星光沉暗,帷幔轻扬,乏意再次缓缓爬上眉眼。
身后人仍无动静,江予初轻声哈欠,眼帘怠沉,目中警惕之色也随即缓缓退下。
莫辞静静睁开眼来,两目镇定望着枕边人儿后影,沉邃瞳下掠过几分欣意……
晨阳灼灼洒上塌旁,透过纱幔有些晃眼。
莫辞眉间微蹙缓缓睁开眼来,窗外透入的光有些肆无忌惮,侧身躲过光束,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目恬静的睡容。
莫辞轻声浅叹,静静望着她熟睡的眉眼。
深秋的晨阳似也不逊色,径自暖暖扑上她的面。
江予初蹙眉轻呓一声,轻抿双唇,小脸微闪了闪。
莫辞静静敛眸装作熟睡,良久,再闻不见其他动静。
睁眼,只见她已将脸埋进了褥中,微蹙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无尽苦涩情愫。
莫辞轻笑了笑,抬手正欲触及她的眉间,晨阳温洒瞬间指尖忽凝,滞于半空良久。
笑意渐敛,眸子再度沉下,收手,掀开被褥下了床……
待莫辞出了房门,夏芒缓缓走上前来,“殿下,两位将军说还有公务要忙,天亮之际便已离开了。”
莫辞沉应一声,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绮窗,“带飞絮去寻些乌色纱幔遮在窗下,待午后再置办,别扰了王妃。”
夏芒低声应下。
待江予初醒来,枕边已微凉。
起身,净面,绾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