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待江怀信一一禀来,皇帝面色愈发阴暗,沉声质问,“你可有辩解!”
陆长庚反绑着腕静静跪在堂下,坦然抬眸接下皇帝的震怒目光,冷静回道:“无辩解。是臣私闯刑部大牢,轻舟确是死于臣的佩剑之下。”
霎时皇帝怒火万丈,扬手将案几拍得啪啪直响,“好你个陆长庚,如今你是狗胆包了天!”
陆长庚面色沉着静闻怒声,不作求饶。
他愈发镇定,皇帝愈发歇斯底里,其怒声似能撼动宫殿,“朕念你为大煜立下大功,已许了你极生富贵,给了你无上荣耀!如今你还不知足,主意都打上了刑部大牢!”
“你这才回烟都几日,仗着军功恃宠生娇给朕捅了多少篓子!朕是给你和你那亡父留足了脸面才不忍多加苛责!”
“你倒好!仗着恩宠连基本的君臣之礼都给忘了!你现下所有荣耀皆源于朕,朕可抬举你便可毁了你!永远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长庚微微敛眸,沉叹,语气沉闷,“下臣谨记陛下隆恩。”
皇帝沉沉震怒,“隆恩?新婚之夜你可记隆恩?举荐阳其山之时可记隆恩?纵容底下人伤了文扬县主可记隆恩!”
陆长庚长吸一声,沉沉呼出,不语。
皇帝寒目静静扫过江怀信,见其只静伫一旁,面无过多表情。
而后直慑陆长庚,“你今夜之举到底是为何意,事已至此还不肯说实话吗!”
陆长庚静静抬眸,镇定道:“轻舟不服管教私下伤人,按军规,当赐死。”
“赐死!”闻听此言皇帝愈发怒不可遏,扬起案几茶杯愤恨砸下,随着一声砰响,茶水、瓷片溅下四处。
拊膺切齿声声大怒,“你是当朕舍不得将你赐死吗!”
宫人闻声一惊,满面惶惧纷纷下跪,急切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江怀信同两位尚书略退下两步,拱手行礼,“陛下息怒。”
陆长庚轻声浅叹,微微垂首,“臣,知错。”
殿内霎时寂静,宫人只跪在地下,垂着首不敢抬眼相看。
江怀信同两位尚书大人微弓着身子,时而微微抬眸扫过皇帝的脸。
陆长庚缓缓垂下眼帘,只静候皇帝做出审判。
皇帝静静望着陆长庚,目光落在他腰下令牌良久。
沉沉呼吸两阵,面上怒意不减,声音倒比方才稍降了些,“如今你犯下滔天大祸,朕也保不了你!”
陆长庚静静望着身前碎瓷片,沉气。
皇帝目光沉沉扫过江怀信,“说来此次江家算是苦主,今夜你又有功,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江怀信微微躬身,抱拳,“臣是粗人不懂这些,只一心相信陛下会给出公道。”
皇帝面色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满意,又转向两位尚书,“今夜特召两位爱卿前来,你们觉着当如何?”
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为官多年,早已是成精狐狸,只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此事牵扯甚广,臣不敢妄议,还请明日三法司会审再着定论。”
皇帝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那便明日再定夺!”
陆长庚眸色晦暗半沉,“谢陛下——”
翌日。
星月阁。
江予初坐在窗下软榻前,捧上一只木匣,“这是那妇人的衣物,你拿去一并处理干净了。”
风如疾应声接下。
江予初静静别过脸望向了窗外,指尖轻声摩挲着杯托,“你记得把他们藏好了,别让人寻着败了计划。”
风如疾道:“我是蒙面以陆长庚的名义去的,就算查出来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江予初摇了摇头,“若轻舟真按我说的做了,陆长庚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家人。过两日待风头松了些,你去把她和孩子远远送走罢,让他们永远别再回烟都。小心行事,别暴露了。”
“好,我知道了。”
“莫辞来了,你先退下。”正望见莫辞已行至院落,便敛回目光吩咐道。
风如疾低应一声缓缓退下,莫辞行得匆忙,于门口险些同风如疾撞了正怀。
莫辞的脚步虽缓缓入房,两目却不善地随着风如疾远去。
江予初不看他,只自顾自地端起茶杯。
莫辞静静落了座,两目直望江予初,眸子是一常的深邃。
待她喝完茶,放下茶杯之际才张口:“今日早朝经三法司会审,着,陆长庚削去侯爵。”
江予初微颤了颤眼睑,抬眸望着莫辞迅速控下情绪,淡然嗯了声。
莫辞眼下现过微疑,“老陆候尽心扶持陛下多年,本该世代荫封,你不好奇为何要突然削去他的爵位吗?”
江予初两目清澈盈盈,“那是为何呢?”
莫辞冷眸静观,“昨夜他私闯刑部大牢杀了轻舟,是大舅兄将他连夜送去了宫里。”
江予初眼下掠过担忧之色,“那我大哥可有伤着?”
莫辞不做应答,反问道:“昨夜你去了何处?”
江予初暗下静静握拳,面色控制的如无风湖面一般平静,“昨夜上了药就回房歇着了,有何不妥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时辰。”莫辞冷笑一声,语气镇定,
“昨日席间你把我的酒送去了学恩手上,起初我以为你是心疼我舍不得让我吃酒。如今想来你是有意让学恩吃醉,再把我和府里护卫支开,你好去办旁的事罢?”
江予初眸中现出几分无辜委屈,两目怔怔,不可置信道:“我能做什么旁的?”
莫辞静静望着江予初,“陆长庚当众戏弄你在先,你去见永夜那夜,他底下人伤你性命在后,所以你怀恨在心,势要将其重挫方能解恨。
不成想他深受陛下信任,哪怕人命关天也只是由底下人顶包了事。你觉着江家同我无力将其扳倒,所以昨夜亲自出手挑拨陆长庚去杀了轻舟,我说得对吗?”
江予初怔怔摇头,委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辞冷冷道:“那你总该知道池昭姑娘所说的,若是陆长庚去杀人灭口倒是好事。”
江予初撇了撇唇角,憋屈道:“池昭说的话同我又有什么相干?”
莫辞有些不耐烦地扫过她的眸子,讽刺道:“文扬县主还真真是唱戏的一把好手,同我交手时还那般威武,怎得今日就一味地装无辜扮委屈了?”
江予初滞了滞,待控好情绪又委屈道:“可、可你错怪我了呀,我同陆长庚从未有过私交,又如何挑拨他去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