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丘位于乘氏北部,高进等人出了乘氏地界,沿大野泽西部沿岸一路北上。
大泽南通洙、泗,北连清、济,南北长达三百余里,东西亦有一百余里宽。
行至水边,高进等人向东望去,只见水天相接,湖面一望无际,兔鼠奔走野草丛中,鸟雀腾飞霞光之下。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见此静谧祥和美景,高进不禁勒马感叹。
即便已对高进不时冒出两首绝佳诗篇有所免疫,听得此句,温恢仍免不了赞叹连连。
“行之,你以为中原何处可得太平?”
禀丘在望,先前决定举族内迁以避河北战乱,因改变想法打算辅佐高进,温恢在家族下一站落脚点的选择上产生了犹豫。
“曼基兄族中人口众多?”
“连仆从在内约有六百之数,只是故土难离,怕是能随愚兄南下者,也就两百余人。”
高进沉思片刻,“可去洛阳。”
“洛阳?董卓那把火之后,洛阳已是残破不堪,去了彼处,怕是生存不易。”
“人弃我取,正因洛阳破败,百姓逃离,空余田地甚多,曹操正在大举屯田,曼基兄族人一旦前往,不愁无地可种,极易站稳脚跟。且洛阳身处曹军腹地,无有战乱之忧,离祁县又近,正适合曼基兄族人落脚。”
“我对屯田之制有过了解,成为屯农后,不得轻易离开屯田之所。”温恢有些犹豫。
难道曼基兄打算日后举族前来投奔?
一念及此,高进拍拍胸脯,“无妨,此后若要离开洛阳,我去与曹操说声便是。”
行之贤弟你哪来的自信?
“曼基兄放心,阿瞒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见高进信誓旦旦,温恢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曼基兄此次返乡,族人若肯追随,则尽快南下,若是不愿远离,亦需尽快与州中其他大族联合自保。”
“战乱将起?”
高进点头应是,“不瞒曼基兄,高进此次前往河内,除了营救师姐,还有联络张稚叔,提醒其人早做准备。”
张杨实力弱小,却能占据河内、河东,乃是袁绍和曹操彼此默契,以其作为缓冲之地。
等到袁绍一统河北,曹操稳固中原,夹在两强之间的张杨便会失去左右逢源的机会,成为两家率先消灭的目标。
“晋阳侯性情宽和,可惜缺少威严刑罚,本来就兵少将寡,部下却常常反叛。即便得到行之提醒,怕是也难逃倾覆之危。”
“尽人事,听天命吧。”
和曹操结盟后,张杨存在与否,对吕布军的意义已经不大。
若是张杨得到提醒,能够小心戒备,免去杀身之祸,自然再好不过。
要是张杨无动于衷,依旧想着在袁绍和曹操之间左右摇摆,奢望割据河内自治,后却因此引来杀身之祸。高进与其素未谋面,也不会感到很惋惜。
短暂休息后,高进等人继续启程,意在今夜赶到禀丘。
就在高进等人连夜赶路时,回到下邳的吕布在严氏那碰了壁。
“夫人,你先开门,听我好好说。”
夜袭曹营取得一场大胜,此后曹操退兵,意气风发的吕奉先等女儿一离开小沛,便急不可耐的赶回了下邳。
不想,还未讲述完自己大展雄姿的战绩,瞧不见自家女儿身影的严氏便沉着脸再三质问吕绮玲所在何处。
吕布支吾着将话题岔开,屡屡引到高进立下数次大功,并制作出精盐和烈酒,不日即将取得厚利之上。
然而,未等吕布铺垫完,再说出自己有意将吕绮玲许配给高进的想法,猜出丈夫心意的严氏便豁然起身,回了房间把门一锁,无论吕布如何好言哄说就是不肯开门。
“貂蝉,快帮为夫想想办法。”
劝得口干舌燥,中途休息的吕布来到貂蝉房内寻找安慰。
“夫君,高小郎君真有你说的那么出色?”旁听吕布讲述高进如何了得,貂蝉有些好奇。
“那小子虽说奸猾狡诈,本事倒是不低,武艺马马虎虎,智略和商才却甚是了得。”
一想起因为高进把女儿拐走,害得自个连严氏房门都进不去,吕布便恨得牙痒痒。
“之前为何不曾听说?”
“这我如何晓得,许是突然开了窍。高进那小子先前不是拜蔡伯喈为师?也可能是书读多了,一朝念头通透也说不定。”
“蔡伯喈?”
见吕布点头,并道高进此次前往河内就是为了营救蔡昭姬,貂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曾拜蔡伯喈为师,算是师出名门了。若再才华出众,倒不失为玲儿良配。”
“正是如此!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此乃姐姐私事,妾身如何说得上话。”
“都是一家人,哪来的私事?怎就说不上话?”
吕布不喜,接着把自己打算过继一个外孙来姓吕的想法告知貂蝉,“你想想,若是玲儿远嫁,我年老之后,你二人岂不没了依靠?”
貂蝉一怔,随后眼波流转,看向吕布的目光里情意绵绵,“既如此,妾身便跟姐姐说一说。”
貂蝉蕙质兰心,处事大方温和,深得吕布宠爱却不与严氏争风,因而虽是小妾,却也颇得严氏和吕府上下仆从敬重。
在厅内来回踱步一阵,吕布瞧见貂蝉从严氏处返回,并对自己点了下头,不由大喜,跟貂蝉说了会亲密话,便直奔严氏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吕布又哄了一阵,总算让严氏开了口,“你怪我没给吕家生个儿子?”
“哎,夫人说的哪里话。你又不是不知晓,问题乃是出在……”
见吕布一脸懊恼,自觉说错话的严氏口气软了下来,“此去淮南不远,把玲儿嫁给袁术之子,当个太子妃,岂不好过下嫁高家小子万倍?夫君好生糊涂,怎会有这种想法。”
“夫人不知,袁公路看着势大,实则覆灭在即。”见严氏不信,吕布解释道,“孙策自立江东,袁术实力大损,若不是有我在徐州牵制住曹操,他的淮南早已不保。”
严氏沉默。
“高进小子虽说跳脱顽劣,但有为人清白忠厚的循义制着,也皮不到哪去,而且你与颜氏熟悉,玲儿嫁去高家也不会受了委屈。”吕布说完叹了口气,“我就玲儿一个女儿,真让她远嫁,我却是万万舍不得。”
“能不能招高家小子入赘?”严氏忽然提议。
吕布愣了下,而后马上断然道,“不可能!不说循义定然不肯,高进那小子看似性情随和,实则心高气傲。表面上他对我服服帖帖,依我看只是看在高顺和玲儿的份上。不过,入赘不可能,将来过继一个,问题倒是不大,高家来提亲了,你可以先跟颜氏说一下。”
见吕布说得头头是道,严氏不满的瞪了一眼,“我答应了吗?”
“夫人,高家那小子确实不可多得,曹阿瞒和陈珪老儿都虎视眈眈,一直想着招他为婿。”
“哼。少来骗我,你怎么不说皇帝想将公主许配给他?”
无论吕布如何劝说,严氏只是不肯点头。
这可咋整,总不能叫我失信于那小子吧?
傍晚,吕布在院内愁眉不展,突然看到深受严氏信赖的李氏一脸不忿的进了府。
吕布诛杀董卓后,因王允处置不当,走投无路的李傕、郭汜等聚兵攻打长安,吕布不能敌,败逃出城。在李、郭占据长安时,严氏等吕布家眷受到庞舒保护幸免于难。但在私下将严氏等人送还吕布后,庞舒因此遭到李傕杀害。
李氏乃是庞舒之妻,庞舒临死前将其和儿子庞安送出长安,吕布占据濮阳时,李氏带着儿子千里迢迢前来投靠。
对李氏,吕布和严氏很是愧疚与感激。因而一见李氏满脸怒意,吕布便上前询问缘由。
“那陈家之人好生无礼,竟敢污蔑玲公子没有大妇风范,还道只有他陈家女公子才配得上高家小郎君。真是可笑,什么高家小郎君,也不知哪来的阿猫阿狗,也就他陈家看得跟宝一样,咱家的玲公子会去跟她争抢?”
吕布听完先是大怒,随即暗喜,“什么时候的事,你详细说我听听。”
“君侯不知,这两日满城风言风语,皆说高家收了陈家女儿嫁妆,却又转头以那份嫁妆当聘礼,要迎娶咱家的玲公子。这样也便罢了,不过是他高家和陈家的狗屁倒灶事儿,与我们不大相干,反正咱家玲公子又没许配给高家。不想那陈家人还说了玲公子一大堆坏话,讲高家是迫于君侯威势,不得不迎娶玲公子。”
“你亲耳听闻陈家人这样说的?”一喜之后,吕布感到有些蹊跷,不会是那混小子散播的谣言吧,否则怎就来得如此凑巧。
“妾身亲耳听到陈府管事说的,原话阴阳怪气,相当可恨!”
陈珪老儿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不成!
一怒之后,吕布看向李氏,“你是要将这消息告知夫人吗?”
“呃,若是君侯不想让夫人生气,那妾身不说便是。”
“不,你去跟她说,他陈家如何说我女儿坏话,说玲儿是怎样比不上她陈氏女的,你也如实讲给夫人听。”
待李氏转向严氏房间时,吕布摸了摸下巴,奸诈一笑。
这下妥了,嘿嘿,不用本将军再多费唇舌,谁说我吕布有勇无谋了?这叫什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如吕布所料,待到晚间,一脸怒容的严氏应允了高进和吕绮玲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