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的沿着行道观赏着大熊猫的萌态。
对赵慕慈而言,大熊猫比家里那只巨大的玩具熊更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是有生命力的。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与评价,只是憨憨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假山,竹子,饲养员。仅仅是懒洋洋的活着,就受到这样的喜爱与追捧。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将将快要游完,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攸忽而至,似豆点般打在人们头上,天空响起噼啪作响的巨雷。人们顶着包,披着衣物,四散逃避。
赵慕慈和frank也仓皇疾走,躲起雨来。早上还是晴朗天,又要去潮乐公司会谈,因此两人均穿着整齐,行程简洁。中午吃完饭又直奔熊猫基地,所以都没有带伞。堪堪跑到最近的一个避雨处,两人浑身已经淋透。赵慕慈拨弄一把贴在脸上的湿发,看一眼同样狼狈的frank,发现他也看着她,不约而同笑起来。
一换眼看到frank的白衬衫贴在身上,身体轮廓透了出来,线条很好的样子。赵慕慈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睛,看向倾盆而下的雨幕,四肢百骸却不由得有了倾向,似在默默的感受身后的气息。一分神,回想起有天晚上看到他从浴室出来赤着上身站在她面前的坦然模样,越发不敢回头看了。
偏偏这时候frank讲话了:“你冷不冷?”
赵慕慈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还好今日穿的是件黑色的商务裙。冷……当然是有点冷的,毕竟是五月份,还不到酷暑的天气。可开口回答的却是:“还好。”
frank看到她浑身湿透,一只臂膀上滴着水珠,在黑裙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莹白稚嫩,不由起了怜爱之心,于是问她冷不冷。结果发现她并不回头看他,只是发出“不冷”的两个字,侧着身子看着雨幕,似在回避他。
frank心思敏锐,很快便捕捉到这种身体语言的信号,推知她大约是在难为情了,说不定也是在害羞。他看着她的湿发,良久,不发一言,展开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帮她披上了。
赵慕慈惊然回头,正对上frank的目光。这目光温暖如春,对她诉说着关怀,温柔,暖意,真诚,还有些许……情意。她本是被惊到回头的,此刻却陷在这样的眼睛里了。
她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他的眼。这双眼清锐秀长,形状优美;眼皮单薄,线条流畅,将一双瞳孔掩藏其中,眼白极白,瞳孔黑中带褐,与别人并无多少差别。可是这双眼又如此生动,此刻凝视着她的时候非常专注,向她传达出丰富的讯息与感觉。她真切的体会到它的主人在对她说:我关心你,好奇你,想要靠近你。
她一贯陡生的那种慌乱和逃避的冲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心底发出的一种空洞。这种空洞并不使人觉得空虚,而是空无一物,无所恃凭。暴雨和人群消失了,空间和时间也消失了,只有眼前这双眼,这对瞳孔,似磁石一般,无形而强烈的吸住了她。
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宁静,什么也不想做,只是这样看着这一双眼。这双眼在向她释放着一些她渴望已久的东西,就像远在彼岸的灯塔一般,令她想要去追寻;渐渐的这双眼也消失了,只在这瞳孔中,看见了她自己,小小的两个她,呆着一张脸,从他的瞳孔中,怔怔的看着自己。
赵慕慈迷惘了。她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她自己?还是经由他,见到她自己?
frank也看着赵慕慈的脸。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得体,大方,画着淡淡的妆。而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茫然又专注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也是第一次认真的看向她的眼。这双眼黑白分明,形状圆幼,瞳孔中映射出他的脸;这双眼似乎在他的眼中找寻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找寻。之前的那种慌乱和逃避的倾向消失了,此刻的她是宁静而专注的,甚至连呼吸似乎都变浅了,仿佛进入了真空一般。
frank瞧着她,脸上现出一丝笑,眼仍是温润的眼,手抚上了她的湿发,想要帮她理一理。
赵慕慈却似被惊醒了一般,从方才的真空对视中出来了,时空回来了,喧闹与人群也回来了。她感到frank在帮她拨弄脸颊边的湿发,发现他的眼一如之前。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很快又敛去,默默的退了半步。
frank停下手,帮她披好衣服:“小心感冒。”
赵慕慈看他一眼,笑一笑表示感激。
雨还在下,两人没有再说话。一人看着远方,一人看着雨帘,心思却都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一时雨住了,人们各自散去。公交车站人很多,两人打了路边的出租,不多时便回到了酒店。
回到酒店换下湿衣,洗完热水澡,赵慕慈觉得有些困倦,便将手机调了震动,上床歇下了。
谁知道了晚间,便低低发起烧来,浑身愈发困倦。赵慕慈迷迷糊糊的想,是之前的感冒加重了,还是下午的淋雨,还是中午的那一杯酒?明天早上能好吗?赶得上飞机吗?或者可以让frank先走……一边这样想着,意识也一阵一阵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手机在震动。想要去拿手机,手臂却似千斤重,只是举不起来。原来是frank在叮嘱明日出发日期。等不到回复,frank便来敲门了。
“咚咚咚!”没有人应。
“咚咚咚!”几下加重,还是没有人应。
frank找出电话,拨了过去。直打两遍,没有人接。
奇怪。正待离开,听到门在响动。frank等候片刻,门开了一条缝。
frank看着那条门缝迟迟没有打开的迹象,于是上前推开。
然后看到赵慕慈一身丝绸睡衣,手扒着墙,整个人似在勉力支撑,脸上两坨病态的绯红,虚弱的看着他。
frank忙上前去扶她:“这是怎么了?”
赵慕慈倾然倒向他,整个上身起伏明显,像是用尽全力在呼吸;浑身无力,他需要用些力气才能使她靠着他。他感到她身上的热度,于是将手覆在她额上,明显发烧了。
打横抱起,将她放置在床上,对她说:“你发烧了,送你去医院。”
说完便四处搜罗衣物,要帮她穿起来。